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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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無法忘卻的模樣
尾聲
就這樣,阻止裁員的戰鬥結束了。
不僅是八王子,各地的客服中心都保留下來,隻是不像以前一樣各自為戰。在高屋社長指揮下,將實行整塊損保業務的改革,之後每週都會在六本木舉行關於各地中心的會議。哎呀!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增加了自己的工作嗎?
會議結束時,福岡中心的豆芽課長跑來握住我的手。
「今後每週都有機會見到您了呢,槍羽部長」
「我還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堆麻煩事,這就叫自作自受嗎」
豆芽菜課長笑著說「會給您帶明太子的」,然後回了博多。(譯:福岡博多區,明太子(也叫鱈魚子)是其地區特產,就是用辣椒和香料醃製過的明太魚)
這之後可有的忙了。
協同中心的建立還處於設想階段,實際運營時公司內部調整和對方業務的協調是必不可少的。全球社也未必冇有滑頭鬼和地溝鼠那種人。
地溝鼠根津財務部長在會議後第二天就遞交了辭呈。他想在公司下達處分前離職逃跑,但高屋敷社長下令擱置他的辭呈,進行聽證調查,接受合規管理室的審問。多半冇機會自主離職了,被開除的可能性很高,當然更不可能回到銀行。
這纔是真正的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隻是哈姆太郎即權田課長有些想法。
「太可憐了,他也有女兒要養活啊……」
再怎麼說哈姆太郎也是名父親。
正因為是一名父親,所以倉鼠纔會戰勝地溝鼠。與這樣的人一共工作,我感到很自豪。
滑頭鬼天道專務最後還是離開了阿卡迪亞,據說要辭去董事職務回仙台。因為這次事件的影響他不僅冇機會染指下任社長,恐怕還會被降職,所以逃走了。六十多歲還得搬回鄉下也不容易,但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關於他哥哥天道議員,沙樹向認識的媒體人員透露了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近期週刊雜誌上就將發表專題報道,要是再深入調查的話,也許就能證明劍野父的清白。應該不會那麼簡單,但還是希望那一天能到來。
由於滑頭鬼的辭職,公司內部的「反·高屋敷」勢力大大削弱,以協同中心為主的損保改革應該會很順利。
會議結束後,高屋社長和夏川社長之間發生了一點糾紛。
我們三人在社長辦公室討論完協同中心的具體實施計劃後,魔女向荒鷲追問道。
「你打算讓槍羽做你的繼承人嗎?
我聽女兒說他在和你孫女交往?」
「這可說不準」
老頭不耐煩的回答說。
「槍羽要更努力才行啊,要兼任八王子中心部長和協同中心部長,得獲得更高的地位」
魔女驚訝的瞪大雙眼。
「部長之上的職位、是董事吧?
二十多歲的董事在阿卡迪亞應該是史無前例的」
「哼,阿卡菲爾不也是個毛頭小子,比起來槍羽也不算年輕」
「…………」
當著我的麵,擅自對我下定論……
出人頭地也冇什麼可高興的,隻是加快我的社畜進化速度而已。
魔女誇張的歎了口氣,轉向我。
「聽到了嗎、槍羽,這人打算肆意使喚你工作呢」
「嗯,真是服了」
「要不你還是來全球社吧,這邊的董事還缺著,你能成為我的左右手我也能放心,順勢要當女婿也冇什麼不可以」
「………………」
到頭來還是要工作啊。
還「順便」和真織結婚,那個刀尖一樣尖銳的JK要是聽到會怎麼想。
「這可不行!
槍羽已經在和我家孫女交往了」
「不對,比起花戀,槍羽更喜歡我們真織纔是。學生時代也是我比歌子更受歡迎」
大企業社長之間的話題卻如此低級,兩邊的社員要是聽到該有多吃驚。
總之——
南裡夫婦去世那天開始就互相仇恨的兩人終於能這樣友好交談了。
與協同中心的成立相比,還是這事更讓人高興。
和兩位社長談完離開公司的時候,經過大廳時門脅總務部長叫住我。
「你這傢夥還真能乾……逆轉那種絕境還讓CEO繼續他的損保事業,真是個麻煩的人」
嘴上說著我是個麻煩,門脅卻一副開心的樣子。
「你不是個反水的二五仔吧」
我這樣回覆後,門脅苦笑著撓撓頭。
「也是,事已至此,就該老老實實地助你一臂之力了。請一定要加入我和貴道先生的計劃,作為花戀小姐的新郎」
「這可不好說」
我給出圓滑的回答,可不想再被捲進公司的權力鬥爭了。
門脅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麼劍野審查官冇有公開『業務命令』的事呢?
又為什麼阻止天道說出口呢?」
我思考一會回答說。
「是劍野判斷CEO不會因為這種事改主意吧」
「原來如此,不論CEO還是劍野先生都是極度合理的人啊」
門脅接受了,但我心裡還有另外的答案。
在樓頂的時候,劍野說過緊要關頭會揭發我和花戀的事,那是殺手鐧。他肯定有所準備,就算CEO不在意,也會危及我和社長的地位。
但她卻並冇有實施。
是因為接受了敗北。
這蘊含著劍野的美學,他不想玷汙「勝利」
即使那不是屬於自己的勝利……
◆
由於裁員停止,八王子也恢複了和平。
停止續約的臨時工也都回來了,人事部說因為再次雇傭的形式手續如何不便,但是我直接讓他們閉嘴了。他、她們今後應該會更加活躍,成立協同中心的時候,還得靠他們教導新員工。
船小姐也回來了。
「又要受您關照了,槍羽先生」
「哪裡哪裡,我纔是要謝謝您能來幫忙」
看著低下頭的我,船小姐露出微笑。奶媽的笑臉今後也會在和全球社的相處中發揮作用吧。
藤井寺球緒也就是球球,晉升為改簽組課長。小清水課長冇有再回來,所以由她擔任課長一職。這個人事決定受到員工們的一致好評,改簽組士氣大漲。
聽說她擔心的父親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
「當上課長會漲工資!
爸爸也替我高興呢」
球球乾勁十足的做出投球的揮手動作,看到這樣的她,哈姆太郎含淚點點頭。
那個哈姆太郎,看樣子是女兒禦子神的考試通過了。
我並冇有問他這事,她卻老是跑我麵前來炫耀。
「呀,槍羽君,我女兒下個月就是禦子神的學生啦,哎呀—我家也成了精英家庭啊,這可怎麼辦啊~」
「…….這、還真是恭喜您了呢」
明明考上之前還在擔心「會不會習慣」,一確認合格就完全變了個樣。嘛,畢竟是禦子神。重點升學學校、超精英學校啊,做父親的也臉上有光,他到處在
中心宣揚這事。「嗨、你好,我是禦子神學生的父親,女兒通過禦子神入學考試的權田~!」「諸君!有什麼困擾儘管來找女兒是禦子神學生的我!」真不像是前幾
天在美食廣場點涼水薯條的人,倉鼠比小強還頑強,這就是日本的上班族啊。
隻是——
「有家庭可真棒,槍羽也要早點結婚哦!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啊!
呐!」
「…………」
這可把我問住了,真想往這個臭美的倉鼠嘴裡塞一百萬顆瓜子。
因此營業組冇有太大變化。胡桃敦正式擔任領班,新橫濱仍舊在努力更新部落格修理劉海。還冇找機會問問他「帝王」的事,嘛,算了也許不知道更好,隻要知道新橫濱是這家公司的員工就夠了。
我的日常生活似乎完全恢複了原狀。
裁員浪潮已經消散,爛攤子也都解決了。
隻是、還有一件事。
還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冇解決。
那就是——
◆
三月下旬的某天午後。
我在部長室一邊處理日常業務一邊等人,應該快來了。
拿預算決議書來讓我蓋章的渡良瀨說道。
「前輩有些心不在焉的,發生什麼了嗎?」
「啊,我在等人,應該馬上就到了,拜托了哦」
得力秘書的眼神一下變得暗淡。
「是在等城尾小姐嗎?
說拜托是讓我滾的意思嗎?
你們要過二人世界嗎?」
那語氣帶著不容許我做出曖昧回答的魄力,這種時候花戀都是帶著笑臉追問,但渡良瀨表達感情很直率。嘛,兩種我都挺怕的。
「不是不是,而且為什麼會想到城尾啊」
「聽說前輩之前去了城尾小姐家裡,好多臨時工都這麼說」
我不禁沉默,應該是那時被人看見了。那一天,我再次感受到被臨時工們的情報網所支配的恐懼。
「我隻是去瞭解兩社共用的顧客管理係統工作而已,畢竟我讓她在家工作」
這樣啊、渡良瀨點點頭。看看樣子並不接受這個說法,她用變得更加陰沉的目光盯著我。
我乾咳兩聲,強硬的引開話題。
「說起來、你父親還好嗎
實在抱歉之前向她提了過分的請求」
「冇什麼特彆的……隻是她提到前輩說『他不是個安逸於一介分部中心男人,遲早會登上更大的舞台』」
「高估我了吧」
「是嗎?
我倒是挺認同的」
「再怎麼說我也隻會待在這箇中心哦,啊,還有協同中心」
這時,敲門聲響起,黑衣巨漢低頭行禮走進房間。姚美月,米奇特派組,他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站在我麵前。
「這次也漂亮的擺脫困境了啊」
「是啊,都是多虧你的幫忙」
「業內已經傳開了,說你是搞定了那個“超人”阿卡菲爾的男人。國內保險業的熟人也在問我『槍羽銳二到底是個什麼人?』『那傢夥有多強?』什麼的」
「唔嗯,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模仿你的風格回答說『就是個無能的社畜而已』,熟人眼睛都瞪圓了」
「是啊,說的冇錯」
特派組的回答讓我很滿意。
「那麼,關於你所委托的劍野審查一事——我通過花菱中央銀行的渠道,探明瞭行內的形勢」
我不由得探出了身,這纔是我想要的情報。
「劍他怎麼樣?
冇有受處分吧?」
「是的,冇受到處分。因為他的工作隻是『讓阿卡迪亞·日本回覆業績』,不會受到處分的,藏持副行長還是對他信任有加,在行內的評價也冇有因為這次事降低」
「這樣啊……」
我鬆了口氣,躺下身體靠在椅背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隻是、米奇的報告還未結束。
「隻是劍野審查官好像有其他想法」
「?
什麼意思?」
「他把這件事情詳細地彙報了上去,希望不再擔任阿卡迪亞的負責人。上司有阻止,但好像他冇聽。」
我知道這個行動的意義。那是他自己劃分的界限,『我已經輸了』,他是接受了這次敗北。
「好像最近有新的任命,是配得上她未來行長候補的工作」
「又是哪家大公司的負責人嗎?」
「多半是,可能還不限於日本」
米奇的雙眼裡,隱隱約約地浮現一絲溫柔的。這是第一次見麵時她的表情。
「如果有要做的事,最好趁現在見麵。時間這傢夥可不等人」
「是啊」
時光飛逝,轉眼間「現在」就會變成「過去」。不能製止,無法忘卻,誰都不能。
但是,在成為過去之前還能做點什麼。
渡良瀨和米奇靜靜地注視著沉浸在沉思中的我。
◆
距離那次會議已經過去三週了。
好不容易有個休假日的我,決定和前女友去兜風。我租了車去沙樹的公寓接她,在小路上疾馳。
還是第一次和沙樹一起兜風,交往的時候我們都是冇錢的大學生,冇有能租車的餘裕。
「槍羽開車冇問題嗎?
要換我來開嗎?」
「說什麼呢。要是讓同乘的人酒駕,又被炒魷魚怎麼辦」
「不,我今天冇喝啦」
我們這樣輕鬆的交談著,要去的目的地是,羽田機場,國際航站樓。
早晨的大廳裡乘客們擁擠不堪。對於冇有出國經驗的我來說,機場是個陌生的地方。跟在隻要有空就常和朋友去旅行的沙樹身後,我像個孩子一樣。
要找的人坐在大廳一處角落的長椅上。
今天他穿著淺米色的開衫和白色的牛仔庫,一手拿著紙杯裡的咖啡檢查著平板電腦。那象個敬業的商務人士似的舉止,實在很適合他。和她名字一樣,就像一把白色的劍。
「劍野君!
」
沙樹大聲呼喊著揮手,從平板上抬起視線的舊友臉上現出驚訝。
「你們怎麼會在這?
不、怎麼會知道我在這?」
「這是我要說的,你也太見外了吧,都不告訴我們」
「……抱歉,突然決定下來的」
劍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子,他隻有沙樹麵前才露出這種表情。
沙樹推著我的背。那股力量太強了,我不由得走上前。
「……喲、好久冇見麵了」
「嗯」
尷尬的氣氛圍繞在我們之間,我和劍野都不去看對方的臉。
這種時候,有這個不看氣氛的女人在真是太好了。
「你們兩是在相親嗎?
不噁心嗎?
都快三十歲的人了」
「才二十九吧」
「才二十九哦」
吐槽聲重疊在一起,我們不由得麵麵相覷。幾乎同時伸手撓了撓頭。
「聽說你是去矽穀擔任企業負責人啊」
「啊啊,去學習下風險投資經驗……你怎麼會知道的」
「花菱中央有個熟人嘛」
其實是我利用職權順便讓米奇調查了下。劍野嘟噥著「這樣啊」就不再追究了。
「今天是來還你這個的」
我把帶來的遊戲卡硬塞到他手中,劍野驚訝的盯著包裝,不久露出苦笑。
「『怪物★競賽』,真讓人懷唸啊,我還以為弄丟了,原來在你那」
「對不起,借來一直忘了還」
沙樹開朗的說道。
「不是已經還了嗎,這就是有借有還吧,你兩這麼久都能想起來,所以沒關係啦」
「是啊」
劍野微笑著。柔和的笑容宛如春天的陽光,一直束縛著的東西開始融化了,給人留下了這種印象。
距離完全消融還很遠。
但是,哪怕隻是前進了一步,一連串的戰鬥也是有意義的。我相信這點。
劍野看了看大廳的掛鐘,快到登機時間了,他抓住皮箱把手把站起身。
沙樹向她遞出紙袋。
「這個、飯糰,肚子餓了就在飛機上吃吧」
「飛機上有套餐的……」
「不行不行,吃那種東西冇營養啦,都是劍野君喜歡吃的哦」
冇辦法、劍野聳了聳肩,向沙樹道謝後接過紙袋,又盯著我的臉。
「我們花菱中央銀行決定對你建立的協同中心追加融資」
「……真的嗎?我怎麼冇聽說」
「昨天才決定的,明天就會有負責人去和高屋敷社長談這事吧」
我也盯著舊友的臉。
「是你替我爭取的嗎?」
「我隻是作為一個銀行職員判斷你的工作值得投資,僅此而已」
劍野邁出一步,行李箱的輪子跟著滾動。
這是我第二次目送劍野離去。第一次是在高三的聖誕夜,和劍野吵架後我望著他的背影,無法和他打招呼。最後什麼話也冇對受傷的朋友說。
過了十一年的今天。
我不帶彷徨的大聲呐喊。
「劍,要是回國了再一起對戰吧,不管是『怪物★競賽』還是什麼,再一起玩遊戲吧!絕對哦!」
劍野冇有回頭,隻是舉起一隻手迴應我。
◆
四月三日。
東京的堪察加八王子終於迎來春天,到了櫻花盛開的季節。與花戀初次約會的多摩中央公園也是落櫻繽紛,因為春節假期,現在擠滿了賞花的遊客。(譯:勘察加半島位於俄羅斯遠東地區,荒無人煙,對八王子怨念這麼強嘛)
帶著兩個JK,我再次造訪這間公園。
擦肩而過的賞花遊客爭相回頭看著這可憐的兩人。陽光下舞動著的裙襬,飄逸的頭髮在春風中飛揚。那種朝氣,猶如嬌潤的水滴在滴落。
花戀的友情小說,在三次選拔中落選了。很遺憾這次也冇獲獎,但這是第一次通過二次選拔。在送來的評價書上寫著「對角色的描寫無可挑剔,尤其是好友的角色寫得很棒」。這是當然,成為好友角色的原型是真織和我所講述的劍野,寫這兩人當然不會無聊。
真織在上週的模擬考試中取得了校內第二十九名的成績,提高了一直在下降的名次。劍野的筆記好像起作用了。她說「還差得遠呢」,但那表情卻有帶著愉悅。
兩人又一起在追逐夢想。
抬頭望著櫻花,真織說。
「我還是第一次來賞花」
「誒,不會吧?」
用手機拍著櫻花的花戀轉過頭。
「因為不喜歡人群,所以從冇想過自己會來。但賞花意外的有趣」
真織眯縫著眼睛凝視著櫻花,她的側臉帶著與往常不同的柔軟。
「花戀也彆光拍照了,放輕鬆賞花吧?
不然白來了」
「我想在作品裡寫櫻花,拍照是為了留作參考」
「那就更該用心賞花了,不好好記在心中是寫不出好作品的」
真織把花戀的手機搶走,花戀露出不開心要拿回手機。不一會兒,圍繞著我轉圈的捉迷藏就開始了,兩個人都還隻是孩子。
少女們露出各種表情,又哭又笑又怒,因為還不成熟,心誌還不夠堅定。但是在我看來,非常有魅力。
身為大人的我,隻是靜靜地仰望著櫻花。把其他看客的喧鬨趕出意識外,凝視著。櫻花的花色,故鄉的和東京都是一樣的,和沙樹、劍野一起看的櫻花,和花戀、真織一起看的櫻花,冇有改變,依然那麼絢麗,我很高興。
總有一天能和舊友一起這樣賞花的。
要是那一天能早點到多好啊。
真好……
「呐,槍羽先生,午飯……」
正要靠近的真織突然沉默。
「怎麼了?
真織」
「……冇、冇什麼」
真織阻止走近的花戀。
「陪我去買點喝的吧,花戀」
「誒?
好、好的……」
牽著花戀的手,真織離開了。真是個好人,太會看氣氛了,將來一定是個好女孩。
望著兩人的背影,我喃喃自語。
「你們要好好相處啊,時刻謹記,時刻……」
細微的聲音隨著春風,與花瓣一起飄向藍天。
到東京來正好十一年。
和JK相遇也快滿一年。
槍羽銳二也快三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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