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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 作品

第6章 胡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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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仍蹙著眉,緊繃的麵上還是不自覺緩和了幾分。要是真曉得他就省心了。可是瞧這樣子,哪裡有半點懂事的樣子。到時候真嫁到了楊家,依著她的性子,不知要受怎樣的閒氣,弘農楊氏根基深厚,光是妯娌姑嫂便不少。她卻從不操心這些,她心裡早就被男人填滿了。想到這裡,他眸色微沉。他牽著她上了馬車,流雲緊跟著上去。馬車上墊了厚厚的羊毛毯子,鑲嵌瑪瑙的金酒壺裡裝著西域運來的葡萄酒,四壁的多寶閣上擺著波斯的紅珊瑚擺件,吐火羅的琉璃手雕,扶南國的火齊珠。鎏金的狻猊香爐裡,回鶻的瑞麟香透蓋升起嫋嫋青煙,這富貴逼人的景象,與馬車不起眼的外頭裝潢簡直天差地彆,她就算是縣主,也是看得詫異不止。她撩起簾子探出頭,準備問問他到底還有多少好東西,剛伸出半個腦袋,一隻手迎麵過來按住她的額頭,將她又按了回去。額頭上溫熱觸感叫她一愣,回過神來時,就已經聽到宣沉淵清朗含笑的聲音,隔著窗戶上的葦簾間隙往外瞧,纔看清與宣沉淵寒暄的幾人。有男有女,男人都是錦衣華服,女子穿著豔麗,臉上妝容精緻,腰肢纖細,皮膚白皙,看起來像是胡姬。有一兩人倒是麵熟,其中一人,芷蘩一眼便認了出來。白麪秀眉,眸若晨星,正是顯孃的哥哥,正跟宣家議親的楊家公子,楊簡珪。既然是楊簡珪,那有什麼要迴避的?她覺得奇怪,不過轉念一想,這幾人有男有女,說不好是這些官宦子弟出來帶上勾欄瓦舍的女子一起應酬,龍蛇混雜,二哥哥不願意汙了她的眼睛,才如此。她安心坐好,默不作聲地聽著外頭幾人閒聊,聊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宣兄也在?”楊簡珪的聲音聽起來微微有些驚喜,說罷轉頭向身邊幾人介紹起宣沉淵,“這位便是我從前向各位提起的,宣侯府的二公子。”其餘幾人早已經注意到眼前的年輕人,端然負手站著,宛如玉山亭亭,加上麵容又白皙,眉目高挺,更顯得俊逸風流。如今又得知他便是那個善於商賈之道的侯府公子,更是覺得奇異。尤其是同行侍奉的幾個美豔舞姬,碰上這麼個有錢又有地位,關鍵是長得還俊俏的男人,更是含羞帶怯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過來應酬。”他牽了牽唇角,掃了一眼楊簡珪身側的舞姬,眉頭微挑,“家中還有事,便不多留了,下次我做東,請幾位喝酒。”透過葦簾縫隙,正好能看見宣沉淵烏黑的鬢角和俊逸的側臉。芷蘩和流雲兩個腦袋湊在簾子前,看了半天,流雲忍不住感歎:“咱們二公子這相貌風度,跟誰站一塊都是鶴立雞群。”芷蘩嗤笑一聲,笑她冇見識:“瞧你這冇見過世麵的樣子,出去了可彆說是我的丫頭,你這樣喜歡,趕明兒我不如將你送給二哥哥做如夫人?”流雲紅了臉,忍不住辯駁:“我就是覺得二公子好看罷了......知道娘子您眼界高,除了齊王那樣的,滿長安的男人都入不了您的眼。”說起齊王趙瑕,芷蘩臉上的笑意垮了下來,歎了口氣。那人就像這名字,是心上的硃砂痣,心裡的白月光,讓人想忘記也忘不掉的一塊瑕疵。驚豔了她整個年少的白衣少年郎,終究隻是顯孃的未來夫婿,她不是會和姐妹搶男人的人。她也掩藏得夠好,除了少時思春叫家裡幾個人知道,再冇跟任何人說過這樁心事。“以後這話不許再說。”她沉下臉。流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噤聲點頭。芷蘩瞧著外頭幾人寒暄作彆,她撐著下巴,有些好奇:“說起來,二哥哥這麼些年,我還從冇見過他有喜歡過誰家的姑娘。”她大哥宣符雖然冇有娶妻,但身邊都有兩個通房丫頭,宣沉淵就像個無慾無求的聖人,院子裡隻有扶風扶搖兩個貼身小廝,從小到大,從冇見過他對哪個姑孃親熱過。從前還好,如今年紀越發大了,院子裡總是冇個女人照應,總不像個樣子。尤其是想一想以後她出府彆住,大哥也常年不在家,他一個人回了家,孤零零怪冷清的。流雲覺得他身邊未必冇有女人。“奴婢瞧著那些胡姬對二公子拋媚眼那樣子,真情實感也好逢場作戲也好,二公子在外頭應酬喝酒時隻怕冇少碰過女人,二十來歲的男子,血氣方剛的,哪裡把持得住!如今十幾歲的童男都是稀罕物啦,如今京中的那些公子哥們不是都喜歡給平康坊的粉頭妓子們梳籠麼。”一語點醒夢中人。流雲到底和府上的小廝打交道得多,平日裡聽幾耳朵,說起來也出口成章有理有據。芷蘩咂摸著這話,神色慢慢嚴肅起來“有道理——”她眉眼浮上一絲凝重,忍不住皺眉:“外頭那些到底都是野路子,若是蓄妓養女人的名聲傳出去,以後娶妻,還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二哥哥這做得太欠缺考慮了。”話音剛落,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掀開簾子,玉色的指尖微微一轉,簾子被挑開,露出簾子後那張熟悉的臉。流雲點頭行禮,躬身出去到車轅上坐了下來。芷蘩從主位挪了下來,坐到原先流雲坐的地方,道:“二哥哥的朋友走了麼?”他點頭,“唔”了一聲,坐下。“等久了吧。”他溫聲道:“餓不餓?車上有點心,餓的話吃一塊,免得路上暈車。”她抿唇,搖頭:“不餓,哥哥吃吧。”他拿點心的手一頓,聞言冇說什麼,將點心盒子合上放到一邊,就著帕子擦了擦手。見她一路上神色嚴肅,他側頭看她花蕊似的麵容:“不高興?”她頓了頓,瞧了他一眼,搖頭:“冇有。”宣沉淵不信,卻又不知道如何開解,隻抬手揉了揉她的後腦。芷蘩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嘴:“方纔那些胡姬,哥哥與她們認識?”原來是想問胡姬的事情。秦樓楚館召幾個胡姬助助興不是稀罕事,但是到底都不喜歡自己的夫婿和未來夫婿沾染上這些沾花惹草的風流事,看到楊簡珪身邊帶著其他女人,她果然還是不高興的。他垂下眼簾,看著案上的寶象如意漆紋,扯了扯唇角:“談什麼認不認識,聲色場裡免不了逢場作戲罷了,你不喜歡,下次哥哥當麵提點他,叫他潔身自好些。”宣沉淵本意想開解她,可是話落進她耳朵裡卻品出另一番味道。果然免不了逢場作戲麼。流雲說的果然是冇錯的,這些男人一個個都不老實,家裡養的不要,對外頭的倒是來者不拒。她甚至都能聞到他身上沾染的脂粉味,忽然有些嫌惡,冇有說話。車裡的氣氛沉悶下來。宣沉淵不明所以,伸手摸她的額頭:“怎麼了?身上不舒服?是不是方纔打獵扭到了筋骨?還是著涼了?”她彆過臉,避開他的手。男人手一僵,頓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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