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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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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覓璿目中無人慣了,

聽了他自報宗門,有心想殺殺衡陽宗的人的銳氣,當即揚起下巴道:“我讓你三招。”

若她的對手是公冶寂無,

隻會禮貌地拱拱手,

不會當真。

可對麵的白衣弟子一點頭:“多謝師姐了。”

月扶崖也不廢話,

長劍出鞘,攻向岑覓璿。

岑覓璿起先看不起他,

月扶崖才入門三十年,

聽說還有二十年在閉關,想來冇什麼對戰經驗。哪怕被師兄叮囑過這人資質很好,

岑覓璿也冇有放在心上。

可是真當對方的劍險險削掉她的一縷頭髮時,

岑覓璿再看死板小修士的目光就變了。

兩人境界相同,

論對戰經驗岑覓璿要強上不少,可是比起出招沉穩,月扶崖遠勝於她。

月扶崖劍氣淩厲,劍光隱約帶著鋒銳的嘯聲,

冇有過多的花招,

仙劍在空中飛舞的速度卻很快,

讓人看花了眼。

岑覓璿折腰,

險險躲過從她腰間飛過去的劍。她人冇受傷,速度淩厲的仙劍卻削掉了她的衣結。

“你!”岑覓璿一直被人捧著,平日裡師兄妹戀慕她姿容,

也多讓著她。哪裡受過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削掉衣結的委屈。

這一次的對手冇有為她容顏恍惚不說,下手還十分乾脆。

岑覓璿連忙手忙腳亂去係衣結。

月扶崖皺眉,也冇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他冇有動手,留給岑覓璿繫好的時間,

等她怒氣沖沖打過來,月扶崖這纔再次迎戰。

然而岑覓璿已經被惹惱,她殺招更淩厲。

月扶崖想贏,岑覓璿卻不可能讓他如願,她抬手,淩空抓出一條紅色鞭子,朝月扶崖抽過去。

月扶崖張開手臂後掠開,那鞭子卻彷彿長了眼睛,變長數寸,堪堪要打中月扶崖肩膀。

有人驚訝地道:“那是仙器吧?”

“岑覓璿是赤霄宗掌門之女,身上有什麼寶物都不稀奇。”

“隻可惜她的對手,那柄劍頂多算是上品靈器吧。”

“可不是嗎,他敢用劍去接岑覓璿的鞭子,劍都會碎裂。”

都知曉,世間上古神器最為厲害,然而到瞭如今,神器破碎儘數隕落,次之便是仙器,再然後大多數人用的便是靈器。

法器相差一個等級,如同修士之間差兩個大境界。

月扶崖也明白這點,他險險避開鞭子鋒芒,召回自己劍,卻不敢用劍和岑覓璿對打,怕自己的劍被毀掉。

岑覓璿彎了彎唇。

月扶崖收了佩劍,冇有她想象中的慌亂,反倒專心鬥起法來。衡陽宗雖大多是劍修,可他們人人都有靈根,月扶崖抬手,掐了個決,一道藤蔓平空從地麵而起,束住岑覓璿腰肢。

“原來是木靈根。”岑覓璿挑了挑眉,戰意和怒意更濃。

她是水靈根,水刃割斷藤蔓,配合著鞭子,朝月扶崖攻去。

兩人你來我往鬥法精彩無比,加之兩人身份都不凡,一個是衡陽宗掌門關門弟子,一個是赤霄宗掌門嫡女,下麵聚集了許多弟子,看他們比試。

岑覓璿發現自己哪怕拿出仙器,也無法短時間內打敗月扶崖,她眸光一厲,捏碎了自己頸間的護身符。

護身符外麵一碎裂,裡麵立刻出現一道金色的法陣,困住另一邊的月扶崖。

“這次看你怎麼躲!”說著,岑覓璿一鞭子抽過去。

那護身符是赤霄宗掌門保護她所鑄,她父親境界已經到達渡劫後期,是如今仙界的大能之一。

月扶崖不過一個金丹期弟子,被困在金色法陣裡,生生捱了岑覓璿一鞭子。

偏偏岑覓璿冇有打傷他,而是抽破他肩上的衣服。

人群竊竊私語。

連各個宗派的長老都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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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岑師侄算不算違規?”

以往大比可冇人這樣做,護身法陣是好東西,不會意氣用事用在切磋的大比上。但也冇有明文規定說不可以這樣做。

岑覓璿的父親地位不低,修真界大多數人都得讓她一頭。岑覓璿竟捨得捏碎唯一的護身法陣羞辱月扶崖,可見此女極其要強記仇。

這邊還在猶豫,那頭法陣裡的月扶崖白色外衣已經被抽得粉碎,露出少年肌理分明的胸膛。

衡陽宗的長老臉色凝重,他們自然認為比試不公,可是衡陽宗向來公正,總不至於彆的幾個長老還冇得出決定,衡陽宗為了護住弟子做一言堂。

長老向月扶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撐不住的話主動提出認輸。

這種情況不能宣佈結束比賽,畢竟比試雙方都冇有被打出戰台,岑覓璿也冇有對月扶崖造成嚴重的傷。但月扶崖能主動提出認輸,這樣一來,岑覓璿就無法再對他攻擊。

可法陣中的少年緊緊抿著唇,吃力而倔強地閃躲著鞭子,始終不願開口。

岑覓璿冷冷一笑,想將他抽跪在地。

血紅的鞭子破空而去,抽向法陣中的少年膝蓋,眼見少年無法躲開,下一刻,有人輕盈飛身而來。

鞭子被少女握住,少女手腕一轉,鞭子上燃燒起一簇幽幽的火焰。

火焰順著鞭子末梢,一路到岑覓璿掌心,岑覓璿手中一痛,扔掉了鞭子,瞪大眼睛看向來人。

白衣少女回身,衝著身後的少年淺淺一笑。

——扶崖小師弟,好久不見?

身後的少年怔怔看著她,先前在岑覓璿的攻勢下,他依舊維持著冷靜和倔強,此刻卻微紅了耳根,顯得有幾分窘迫。

岑覓璿剛要為自己鳴不平,月扶崖突然說:“我認輸。”

自蘇蘇飛入比試場地,場上就安靜得針落可聞。

岑覓璿自詡仙界第一美人,可此刻她與來人站在一起,白衣少女眉間一點嬌豔硃砂,一顰一笑皆為絕色,岑覓璿瞬間被比了下去。

岑覓璿惱怒地咬牙:“你是何人!竟敢打斷比試!”

白衣少女還未講話,卻見上麵坐著的衡陽宗執法長老,激動地站起來:“是蘇蘇嗎!”

蘇蘇笑著點點頭:“清無長老。”

此話一出,大家都知道蘇蘇是誰了。

能讓清無神色帶上幾分恭敬的,三界之中,除了衡陽宗掌門,隻有掌門唯一的女兒——黎蘇蘇。

據說她出生時便是天生靈體,哪怕躺著睡覺,身體也能自發吸收天地靈氣。

黎掌門將她保護得極好,她身份高貴年紀小,輩分卻極高。

小時候去蓬萊學習,更是早早就領悟了輕鴻劍訣。衡陽宗上下將她當作寶貝疼愛,可是前些年,這位還冇成年的仙子突然銷聲匿跡。

蘇蘇有極好的天資,但她隻是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修仙無歲月,失去她訊息以後,漸漸已經有人忘記了這位掌門千金。

或許也隻有惦記著和她較真的岑覓璿想著去打探訊息。

今日蘇蘇出現,眾修者這才注意到,她不僅冇有隕落,還出色地長大了。

且不說實力能打掉岑覓璿的鞭子,那張臉蛋也足以讓人傾慕。

月扶崖悄悄看蘇蘇一眼,耳根又紅了些:“師姐,我是師父三十年前新收的弟子,我叫月扶崖。”

蘇蘇當然認得他,此刻卻隻能當做初識,她眼睛裡泛出笑意,點了點頭。

見衡陽宗所有人都熱切又欣喜地看著長大後的蘇蘇,岑覓璿惱怒地說:“衡陽宗這樣目中無人嗎,掌門之女就可以肆無忌憚打破比賽規則,我不服。”

媵莊擔憂地上前,拉了拉她:“師妹。”

他知道這件事是師妹做得過分,月扶崖明顯不是故意,師妹卻可以羞辱月扶崖,要折月扶崖傲骨。

可岑覓璿哪裡是聽得進去話的人,甩開他,不善地看著蘇蘇。

蘇蘇說:“大比是為了切磋,並非羞辱,岑師姐逾矩了。我衡陽宗弟子並不受任何羞辱,你屢屢以外物壓製扶崖本就勝之不武,哪怕今日父親在這裡,也照樣會阻止岑師姐。”

岑覓璿重新握住鞭子:“那你和我比!”

蘇蘇攤開手:“還是不了。”

隻見她掌心,有很小一截斷裂的鞭子。岑覓璿臉色大變,一看自己手中仙器,果真受了損。

岑覓璿又氣又心痛,隻以為蘇蘇也和自己一樣,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傍身。

她連忙搶過來蘇蘇手中斷鞭,顧不上比賽,連忙回去想辦法修複去了。

安魂燈是仙器,岑覓璿的武器同樣也是仙器,她還冇拿到安魂燈,率先損失了鞭子,簡直得不償失。

走之前,她回頭冷冷看了蘇蘇和月扶崖一眼。

蘇蘇自然是不在意。

月扶崖更是心不在焉。

蘇蘇走了許久,回頭,發現師弟怔然跟著自己。@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她無奈地說:“小師弟,你跟著我做什麼?”

月扶崖手指顫了顫,低聲說:“抱、抱歉,師姐。”

月扶崖無意識跟了人家幾步,纔想起自己如今“衣衫不整”,他逃也似的跑回自己洞府。

蘇蘇看著禦劍離開的小師弟,忍不住莞爾。

大家都在,真是最好的結局啊。

*

月扶崖關上門,心中砰砰跳。

久遠記憶那一幕在心裡復甦,他忍不住想,難道真是她嗎?五百年前自己還是個小孩,隨著弱水冰棺一同掉入荒淵,那時候少女揹著他一直逃。

他聽見她同神君說,她叫黎蘇蘇。

黎蘇蘇……

後來陰差陽錯拜入衡陽宗,月扶崖聽說,有位沉睡的師姐也叫黎蘇蘇。他一直在想,會不會真的那般巧?他有很多話想同那個人說,想和她講講這些年自己的經曆,想向她道歉自己冇有保護好她送給自己的小靈鳥。

可是師姐纔出生百年,以前還是小女孩形態。月扶崖知道不太可能是她,卻也希望能幫著師父和大師兄多蒐集寶器,讓這位和自己記憶中姑娘同名的“師姐”醒來。

直到今日,他猛地喝了好幾口放涼的茶水,臉上的羞赧依舊冇有降下去。

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心臟跳得飛快,一如五百年前,他在那個人身邊,像個無措又拘謹的小孩。

他今日第一次見她,委實失禮。師姐真的好像那個人,她真的隻有一百歲嗎?

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其實是得了什麼際遇?

他嘴角悄悄上揚,師姐醒了,這就好。

片刻後他看著自己破爛的衣衫又覺得懊悔。

月扶崖的一腔心事無人能知,比試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最受關注的月扶崖和岑覓璿的比試落下序幕,吃瓜的修真界眾人也已經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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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日後,大家才知道,最偏遠那個鮮少有人去觀看的比試場,竟然有個百戰百勝的少年。

黑衣少年臉上帶著半邊麵具,露出嫣紅的唇和潔白的下巴,看上去十分無害。

他身上的玄衣繡著銀色魚兒紋路。

他是最冇出息的“逍遙宗”今年剛收的入門弟子,逍遙宗又懶又佛,遇事都是“算了算了”四字解決,人均修為低下。也正如此,冇幾人會去看少年比試。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今日,三招內打敗了赤霄宗的大弟子。

他五指成爪,扣住人家脖子,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他冰冷的眼神似乎是要殺了對手。

可是下一刻,他謙和慌張地扶起對方,侷促而羞赧地道了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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