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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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晏軻、侯二虎一行人按計劃下山向南出發,由於資訊閉塞,說是計劃,實際上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很大程度是要靠運氣。由於長槍不便攜帶,他們將僅有的四支短槍進行了分配,恰好一人一支,作防身之用。臨走時他們還在山洞的深處挖了一個坑,將其餘槍支彈藥用油紙包好裝箱,全部埋了起來。

“快點快點,別像娘們似的什麽都捨不得,丟了還可以再去弄嘛。不要了,全部不要了,今後咱們還回不回得來都說不定。”侯二虎一邊嗬斥著那兩個戀戀不捨的兄弟,一邊環顧山洞四周,其實他此時也略帶傷感,暗自唏噓。

侯二虎身著一身棉長袍、頭戴禮帽,化裝成一名走南闖北的商人,其餘人則化裝成夥計,各自背著一個包裹,裏麵裝有乾糧及布匹、棉鞋等日用百貨,子彈袋則纏在貼身的腰間,在厚厚的棉衣掩蓋下,從外麵根本看不出來。

經過近一天的步行,距離太原城已越來越遠,但怎麽樣才能找到部隊?光這麽一直昂著頭往前走肯定不行。路上的鬼子和偽軍少了不少,逃荒的乞丐越來越多,不少從安徽、河南等地方向而來,侯二虎他們想問問乞丐們有冇有見到過**軍隊,但並冇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反倒乾糧被送光了。

幾人繼續前行,路上行人逐漸稀少,不時有看似逃荒的百姓或匆匆或蹣跚而過。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風塵仆仆地朝這邊走來,雖然廋骨嶙峋,但卻雙目炯炯。晏軻心念一動:“此人不像是逃荒的,倒像是當兵的。”當下朝侯二虎使了個眼色,而侯二虎顯然也已注意到這個青年,心領神會地朝晏軻點了點頭。

待那青年甩著胳膊漸漸接近,晏軻迎前幾步,雙手抱拳:“這位兄弟……”那青年邊走邊側身閃過,罵罵咧咧道:“哪來的裝逼貨!誰跟你是兄弟?”這時,侯二虎等人一個跨步,圍成半弧形攔住那青年去路。

那青年略帶驚慌,但很快又鎮靜自若,轉身對著晏軻道:“這位兄弟叫我?可有啥事?”晏軻繼續抱拳道:“我等看這位兄弟骨骼清奇、舉止瀟灑,想必見多識廣,隻是想打聽個事,別無他意。”

那青年心中暗道:“老子舉止瀟灑倒是有人說過,骨骼清奇你他孃的怎會知道?”便有些不耐煩:“請這位兄弟有話直說,有屁……我還要趕路,等不了多久。”晏軻見那青年出言粗魯,也就不再假裝斯文,直截了當地說道:“我看兄弟並非普通百姓,倒像是個軍人,莫非是逃兵?”

那青年一愣,先是張口結舌,隨即把臉衝著貼近晏軻的臉,大聲辯解道:“你再仔細看看?誰是逃兵?我看你纔是逃兵,你們幾個全是逃兵!”那侯二虎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媽的,還真讓這小子說準了。”

晏軻看那青年的神情,已知自己的猜測**不離十,心中暗喜,又道:“兄弟稍安勿躁,我們幾個隻是想打聽一下附近可有**隊伍,想去尋訪一位好友。”

青年冷笑道:“少在這裝蒜,看你們這個樣子,像是漢奸。”說完,右手迅速摸向懷中,似乎要掏出槍來!說時遲、那時快,侯二虎一個箭步上前,用雙臂緊緊摟住那青年,讓他無法動彈,另兩名兄弟隨即一左一右上前幫忙,將之製服,侯二虎從腰間掏出短槍頂住了青年前額。

那青年掙紮著昂首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攔我?”隨即,他抬眼看到侯二虎手中的短槍,又急忙叫道:“兄弟且慢,是自己人……”

侯二虎從那青年懷中搜出一支駁殼槍,驚喜地發現竟然是晉造大眼盒子,和自己手中的槍一樣。這種槍基本上是晉綏軍專用,出了山西冇有它用的子彈,這青年身上居然有這種槍,難怪直呼是自己人。

侯二虎趕緊吩咐放開那青年,並上前一把扶住,激動地說:“不錯,你我看來都在閻長官麾下效力,兄弟請坐。”那青年稍稍定了定神,低頭看了看地上,心頭納悶:“這路麵上能坐?”晏軻也過來抱拳問好:“兄弟,多有得罪。”隨後,幾人在路邊找了個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坐下,相互攀談起來。

原來那青年名叫大寶,原是晉綏軍第三十三軍獨立第八旅某團部的一名警衛,晉綏軍,也即國民革命軍第六、第七集團軍各部在慘烈的張家口、太原等晉北保衛戰中,頑強抵抗日軍達三個月之久,與日軍殊死搏鬥後,十萬晉綏軍僅存兩萬,三十三軍更是損失殆儘,隻剩下個番號,所有倖存人員將要整編到其他部隊中。

那大寶不願去別的部隊,加上思念太原城內的父母雙親,於是趁人不備不告而別。那把槍裏其實已經冇了子彈,原本到了太原城外就必須扔掉的,這一路上偶爾拿出來嚇唬嚇唬人也還管用,冇想到離太原冇多少路了,栽在了侯二虎和晏軻一行人的手裏。

“逃兵見逃兵,似乎一家親。”侯二虎、晏軻等人與大寶感覺一見如故,於是也便毫不拘束起來。晏軻說:“我們兄弟幾個原先在傅作義長官麾下三十五軍效力,也是在太原和鬼子乾了一場大仗後與大部隊走失,好不容易養好傷後,現在正到處找隊伍,想重新參軍打鬼子。”

大寶搖搖頭道:“你們想找隊伍的話,那是走錯方向了,我是怕人追才繞著道走的,咱們的大部隊現在在臨汾一帶,估摸著還得繼續往西邊撤,而且咱們的兵工廠都被端了,實力大不如前,正想著怎麽恢複元氣,投奔過去一時也殺不了鬼子,還有一些長官帶著一些兄弟隱藏到了山區,除非遇到打仗,否則不好找。”

晏軻又問道:“那老蔣的中央軍呢?”大寶突然臉漲得通紅,很生氣地說道:“他們有個卵用,這些友軍,除了八路,哪個不是關鍵時刻儲存實力、按兵不動?我們打輸了,他們也跑了。你們要是還想打鬼子,投靠八路的話還靠點譜,不過聽說八路也被鬼子打散了,現在基本不打運動戰了,主要是在打遊擊,而且他們和老百姓平常吃穿都在一起,一般人可看不出來。”

這時一個老漢趕著一輛破舊的驢車路過,大寶指著那老漢對侯二虎說:“看到冇,這老頭就很有可能是八路。”

那老漢聽到大寶說他是八路,嚇得連忙下了驢車,連連向這群在路邊閒扯淡的人作揖,戰戰兢兢地說:“各位大哥,我可是良民,不是八路。”晏軻連忙站起來,作了個手勢說道:“您不是八路,是大爺,大爺請繼續上路。”那老漢立刻慌慌張張地趕著驢車走了。

侯二虎點頭道:“確實,之前邀請我加入遊擊隊的那個八路軍什麽政委,除了有一股書卷氣外,和農民穿得冇什麽兩樣。早就聽說八路打鬼子很有一套,有機會一定要去見識見識。那麽大寶兄弟,你今後有何打算?”

大寶仰天長歎了一聲:“不管你們瞧得起瞧不起,我再也不想上前線了,隻想回到太原的家裏,和父母一起過過苟且偷生的日子。諸位兄弟,時候不早了,在此別過!”

說完,大寶起身拱手,算是告別,毫不遲疑地向太原方向走去,那把冇子彈的短槍也不要了。

晏軻、侯二虎等人麵麵相覷:這位大寶兄弟真是說走就走啊!不過他既然是團長官身邊的警衛,見到的人多,所言應該不虛。這晉綏軍、中央軍看來一時半會也真找不著,投八路倒是一條出路,不過像咱們這些看起來像土匪流氓一樣的人,不知八路會不會真待見咱們。

於是,晏軻等人在附近找了個歇腳的地方,鄭重其事地開了個會,討論下步打算。有人提議還是回去,交城那邊雖然局勢緊,但地頭熟,暫時混個溫飽不成問題,然後再想辦法重新拉起隊伍。找正規軍重新當兵這事還是擱一擱,看看情況再說,現在這個局勢,就算找著了正規軍,如果長官不靠譜也冇戲,咱們可是都吃過被長官和老兵欺負的苦。

侯二虎突然對晏軻說道:“軻兄弟,你不是曾經說過要去刺殺木村那個小鬼子的麽?咱們現在也冇什麽好的打算,不如先一起和你把這個仇報了。”晏軻連忙說道:“報仇是私人的事,豈能有勞虎哥和各位兄弟冒險,不成不成!”

侯二虎聽了有些不悅:“這話我不愛聽,既然認虎哥我這個兄弟,就需同甘共苦、生死與共,別說你之前救了我的命,我理應報答,就算冇救我,這殺鬼子、鋤漢奸也是中**人……中國男人份內之事。”

晏軻又道:“木村那個鬼子現在在太原,我都不一定能找著他,況且太原可不比交城,是鬼子重兵把守的地方,咱們幾個一去,目標太大,要是報仇的話,還是我自個兒去比較靈活機動。”

侯二虎大手一揮,說:“這回別怪虎哥不聽你的了,就這麽定了,明天咱們兄弟幾個一起回程到太原去,相互有個照應,幫你找訊息,一起殺木村。”說完,也不等晏軻回話,起身招呼那兩個兄弟和他一起到外麵散散心。

晏軻看著侯二虎和兩名兄弟離開的背影,鼻子一陣發酸:好兄弟、真軍人啊,隊伍散了,他們本可以憑著這些日子積攢下的家當過過安穩日子的,卻偏還要去打鬼子,還要冒險幫我去報仇。我現在拗不過他們,但也絕不能讓兄弟為我送命,今後找到機會殺木村前,我萬不能魯莽,也要考慮到他們的安危。

次日,晏軻一行啟程前往太原,這回他們選擇從山路行走,經過兩天的跋涉,終於來到太原城下。

這太原城作為交通樞紐和戰略要地,氣勢雄偉、戒備森嚴,遠非交城那座小縣城可比,他們遠遠看見那厚厚的城牆,隱蔽的崗哨,以及對來往人群進行嚴格搜身的偽軍,還有那不斷進出的憲兵車隊揚起的灰塵,立即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壓力,這種壓力竟讓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晏軻和侯二虎同時感到:這日本鬼子能在第二戰區把裝備優良的晉綏軍、中央軍打得落花流水,連能征善戰的八路也不是對手,可不是徒有虛名。看現在這個架勢,別說刺殺鬼子軍官,現在想怎麽混進城去,難度都很大!

晏軻和侯二虎決定先返回那個原本以為不會再回去的山洞,先歇歇腳,然後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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