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晴天霹靂！
雲縣是內陸城市，平時除了逢年過節政府給爭取到的福利，很少會有乾蝦仁供應。
即便是過節時買到的，那也是不知道在倉庫裡放了多久，又或者轉了多少地方纔運過來的。
又鹹又硬不說，有時候還會有那種哈喇的味道，一般人家能吃慣的不多。
江嘉意寄過來的這種蝦乾就不同了。
首先它新鮮。
全部都是用活蝦做的，而且每一個都是在最活蹦亂跳的時候直接入水煮熟的，所以肉質有勁道，很彈牙，根本不會有那種很粉的感覺。
再有一個就是江嘉意在煮蝦的時候是用了鹵料的，這就讓她做的蝦乾和大批量出貨的有顯著的不同。
不會齁鹹，也不會有海鮮儲存不當所造成的腥臭味道。
當然還有一點特彆重要，就是這些蝦江嘉意全都去了沙包，挑了蝦線！
這樣吃東西挑嘴的人就再也不用擔心吃起來磣牙，或者忽然吃到沙子了。
總之，在江豐益拿著蝦乾在人群中走了一圈之後，這小東西就虜獲了很多人的心。
再等江豐益用炫耀的口吻跟大家說，可以托閨女想辦法幫忙給他們這些叔伯們寄一點兒時，江豐益就變成了今天機械廠最受歡迎的人。
哦，不，或者可以說，江豐益在1980年的最後一天，變成了機械廠本年度最受歡迎的人！
即便平時跟他不是很熟的人都開始琢磨著怎麼能跟他拉上關係，也蹭著沾點光，看能不能也分上一些。
“情況就是這個情況。現在很多人想要這個蝦乾。嘉嘉，你要相信爸爸的能力，在機械廠我還是能說上話的！你看看你能寄多少回來？寄多少爸爸都有辦法幫你賣出去！”
看老伴兒興奮地又開始滿嘴跑火車，劉巧鳳將電話搶了過來：“嘉嘉，你彆聽你爸胡說，不著急啊，彆累著了。那個蝦你自己斟酌著辦，你要是有辦法寄一些回來，這邊是不愁銷路的，可是你也要注意影響。
你自己在那邊，還要帶著軍軍，千萬彆累著了。還有也彆讓人家懷疑什麼。賺錢之類的都不重要，有爸爸媽媽在呢，還不用你操心這個。一切都以你開心為好。”
“嗯，媽媽我知道的，我會注意的。”江嘉意將話筒貼在耳邊，認真地聽著爸媽說的每一句話。
她隻覺得這些話聽上去是那麼的暖心，每一句都能打在她的心窩裡，讓她感覺到熨帖。
劉巧鳳還要嘮叨，非跟著過來的江嘉明就把電話搶了過去：“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還有軍軍呢？你讓軍軍接過電話啊！你們再不回來，他就又要把我這個小舅舅給忘了！”
聽到弟弟的聲音，江嘉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她用那種帶著點哄騙小孩兒的語氣說道：“很快了，過完年我們差不多就回去了，放心，到時候姐給你帶好吃的。軍軍這會兒不在，他去參加元旦活動了，對，營裡組織的，有遊園會。好，我記得了，等他回來跟他說小舅舅想他了。嗯嗯，也祝你新年快樂！你和爸爸媽媽都好好的。”
陸安清是在江嘉意說到“過完年就回去了”的時候走到辦公室門口的。
他並非有意偷聽，是看到操場那邊活動結束了，想過來跟她打個招呼，問問她要不要去叫上兩個孩子一起走？
聽到這句話後，他原本準備敲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這會兒才忽然意識到，是了，小江和軍軍他們隻是來探親的，家並不在這裡。
探親後總是要回去的。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猛地空了一下，說不出什麼感覺。
江嘉意掛了電話，走到門口開門，然後看到陸安清站在門口，正一副準備敲門的架勢，當即笑道：“陸哥，謝謝你啊，我爸媽讓我跟你代好，說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和軍軍的照顧。”
陸安清笑了下：“也給我向叔叔、阿姨代好。要說照顧，那我更得謝謝你，謝謝你幫我照顧海洋。”
江嘉意聽得頓時笑出了聲。
她朝陸安清擺了擺手：“行了，陸哥，咱倆彆相互吹捧了，趕緊回去吧，彆他們倆回去了再家裡冇人。”
陸安清笑著“嗯”了一聲。
今天陸安清帶江嘉意打電話的地方不是衛生院，而是他的辦公室。
今天晚上營裡有活動，冇有人加班。所以此時整個辦公區域除了他這個辦公室外其他屋裡根本就冇有人。
熄燈關門，兩個人順著長廊往外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江嘉意忽然說道：“陸哥，今天真的謝謝你，我現在心情好多了。”
她的聲音很低，但語氣非常誠摯，聽得出她是真的感激。
可這話聽在陸安清的耳朵裡，卻讓他覺得有點不是滋味兒。
這讓他覺得太生疏了。
他做這些的時候並冇有想過要什麼感激，他隻是想這麼做而已。
所以，他隻是“嗯”了一聲，並冇有接話。
江嘉意也冇再多說。
第二天是元旦，可陸安清和林政委他們都冇有休息。
據說是搞什麼軍民共建，他們被邀請去市裡的幾個工廠參觀學習去了。
武向陽倒是一早就跑過來，邀請江嘉意帶著孩子和他們一起去市裡玩一天。
江嘉意打聽到這次同行的有好幾個人，而且其中還有當時吵架時也在場的那兩個乾部後，拒絕了這個邀請。
本來就不是多熟的人，她帶著孩子一路上肯定要給人家添很多麻煩，何必去湊這個熱鬨呢？
更何況剛出了那樣的事，即便人傢什麼都不說，她的心臟也冇有強韌到可以隨時麵對彆人的打量、好奇的程度。
武向陽一副很遺憾的模樣，還想遊說就被江嘉意給笑著轟走了，隻說想趁著他們都不在家，好好的休息休息。
昨天鬨了那一場之後，軍軍和小海洋變得出奇的乖，讓乾什麼乾什麼，非常安靜。
隻是偶爾會悄悄地打量江嘉意，似乎是很擔心她還在生氣。
江嘉意不想讓孩子這麼小就開始學著揣摩人心。
所以雖然跟武向陽藉口說想在家休息，可等他們離開後她還是推著竹車，帶著兩個孩子出了門。
她帶著兩個小崽兒去了南江。
這差不多算是兩個小朋友第一次坐輪渡了。
軍軍上次來的時候太累了，一路上都是睡過來的，根本不算坐過。
而小海洋據他所說，他從來都不記得自己坐過這個大船！
一路上兩個孩子興奮極了，時不時地尖叫兩聲，激動得根本坐不住，一直站在圍欄前往四處眺望，還一再地後悔冇有提前去挖幾條小蟲子來喂海鷗！
光看他們的開心表情，江嘉意就覺得今天出來這一趟很值！
因為推著竹車，坐公交車很不方便，所以江嘉意也冇有帶他們去很遠的地方，就在碼頭附近轉了轉。
他們先去了那個新建的菜市場，在那裡江嘉意請兩個小傢夥吃了好吃的魚粉，還買了一個大椰子讓他們抱著喝。
之後她再次去了那個縫紉店。
看到她，那個大姐立刻熱情地招呼：“小江你來了啊！這次又想做什麼？”
江嘉意把兩個小傢夥往她跟前推了推，說：“給他們一人做一個小書包。”
大姐露出了笑容，還特意從縫紉機後麵走出來，問：“這兩個都是你的娃娃嗎？都這麼大了？”
“不是。”江嘉意揉了揉軍軍的腦袋：“這個是我家的。”
然後又摸了摸小海洋：“這個是朋友家的，我帶著出來玩兒。”
說著對兩個孩子道：“叫阿姨。”
兩個孩子一起大聲地問好。
看到他們這樣，大姐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硬是丟下他們跑到外麵去買了一包麥芽糖，非要讓他們拿著路上吃。
問清楚了兩個小書包的模樣，算清楚了應該用的布票和錢，江嘉意結了賬。
另外又和大姐商量了來取的日期，然後就準備離開了。
這時候大姐纔有點不好意思的叫住了她，說：“那個，小江啊，你讓我幫你打聽的房子我有幫你操心的。主要是現在願意往外出租的房子太少了，你還想要公房，這就更難找了。你彆著急啊，有訊息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江嘉意笑道：“冇事大姐，我就是那麼一說，你遇到了幫我操操心就行，也不用當成負擔。”
“行，我一定幫你操心，你等我訊息吧！”
和大姐告彆，江嘉意帶著兩個孩子準備回家了。
再次坐上輪渡的時候，軍軍忽然扯了扯她的衣服，問：“媽媽，咱們要搬家了是嗎？是不是以後都不在現在的房子住了？”
江嘉意冇有想到就那麼兩句話這小子都能聽到心裡去，不由得默默感歎一句“小崽子是不是太過於機靈了？”
口中卻還得解釋：“暫時不搬，媽媽就是打聽打聽，什麼時候走還冇有確定。”
原本還靠在欄杆邊上盯著海鷗看得開心的小海洋，聽到這話頓時轉過了身子！
他一臉震驚地望著江嘉意，問：“小江阿姨，你和軍軍要搬家嗎？你們不住在我家了？”
“冇有，暫時還冇有這個打算，你彆聽軍軍說，他是猜的，阿姨還冇決定呢。”
可小海洋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話，再次追問：“那你們還是會搬走，對不對？現在不搬將來也要搬？”
這話江嘉意就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了。
她總不能騙孩子說自己不會走。
於是隻能道：“洋洋，阿姨和軍軍是來部隊看望嘉強叔叔的，這你知道吧？”
“知道。”
“現在是嘉強叔叔不在，所以我們暫時住在部隊裡。等嘉強叔叔回來，我們看過之後就總是要走的啊。我們的家不在這裡。”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江嘉意還在糾結將來把家安在哪裡，那麼經過昨天一事她已經不再打算在家屬院常住了。
林小巧說的那些話很惡毒，但其中有一個意思卻讓江嘉意無法不重視。
那就是她一直待在這個男人成堆兒的軍營確實不合適。
哥哥不在家，她因為當初那個烏龍臨時在陸安清家裡住著，幫他照顧一下孩子，其實不是什麼大事。
但長期這樣肯定不行。
他們兩個一個未婚，一個離異，老這麼不明不白地處著，時間長了算怎麼回事啊？
可以她哥的軍銜，現在自己還住宿舍呢，根本不可能分房子。
她不住在陸家，難不成住到哥哥宿舍裡去？
現在江嘉意冇法說離開，不然就跟撂挑子似的，直接給人家陸安清出了個大難題——小海洋誰帶？
但等過了年，小海洋差不多就可以到市裡來讀書了。一年級暫時上不了，可以先上學前班。
這樣她就可以離開了。
到時候如果小海洋確實冇人照顧，等她在南江安定下來，臨時幫忙看著也冇問題，但是一直在陸家住著，這就不必了。
江嘉意是這麼想的，可她冇有準備這麼早跟人說。
此時被兩個小孩兒給直接問到了麵前，讓她也是無奈。
江嘉意的話對於此刻的小海洋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現在的他早就忘了小江阿姨和軍軍在營裡隻是臨時探親的了，他一直認為他們可以長長久久地待在一起！
之後的路途小海洋一直很沉默，再冇有了開始時的興奮。
軍軍也變得有點蔫，一直和他的洋洋哥哥牽著手，兩小隻硬是走出了相依為命的架勢。
看得江嘉意又好笑又有點酸溜溜的，心中一陣無語。
她原本以為小朋友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讓她萬萬冇想到的是，在晚上陸安清從市裡趕回來，一進家門，海洋竟然會抱著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