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練無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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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白帶著扶搖去和練無敵說話，卻把劍秋晾在一旁等了好久。劍秋正百無聊賴，終於看見夏侯白走過來，連忙迎上去和他搭話。
劍秋看著遠處的母女倆，忽然好奇心大起。她們之間站的位置大約有三十丈距離，用正常語調說話，冇人能夠聽到。
但劍秋內力深厚，在這個距離上偷聽彆人聊天是冇問題的。可他剛剛把內力傳了過去，便周身發冷的打了個寒顫。抬頭一看，一雙冷電般的眼睛正注視著他那，正是龍虎宗主練無敵正皺眉盯著自己。
劍秋頭頂冒出一絲冷汗，心想自己隻是略微用功，想通過風聲竊聽扶搖和練無敵的關係。可當場就被練無敵察覺到了。可見，練無敵的法力早已抵達深不可測的地位。
自己的猥瑣行徑暴露，劍秋隻好強撐著訕笑兩句，緊接著，夏侯白就過來了。
劍秋趕緊上去和他搭話：“夏侯大哥，他們娘倆在說什麼？”
夏侯白奇怪的看他一眼：“人家孃兒倆說些體己話，你瞎打聽什麼？”
“這不是冇事做麼？”劍秋解釋：“我聽說練掌門和大源國王朱重爾有些…孽緣，他們怎麼會攪在一起的？”
夏侯白閉目養神：“那是師父的私事，我從來不瞎打聽。”
劍秋“哦”了一句，有些可憐的看著他說：“我聽說你是練掌門的隨侍弟子，一定知道不少內幕…哦，我懂了，是你以前大嘴巴捱過打，所以不敢瞎打聽了吧。”
“夏侯白，給我掌他的嘴！”
兩人同時吃了一驚，抬頭看去。隻見練無敵雙眉如劍，正怒氣勃發的瞪著劍秋。殺氣騰騰，果然和她另一個綽號：練霹靂，一模一樣。
劍秋不禁心想：“為什麼我偷聽她說話會被髮現，她偷聽我我卻發現不了？難道說我和她的道行相差這麼多嗎？唉，還得練呀！”
練無敵今日好不容易和自己的女兒團聚，本就不想發火。喝止了劍秋之後，也就不再發作，繼續和扶搖說話：
“你在王宮過得如何？有人與你為難嗎？”
扶搖搖搖頭：“我前十幾年都是住在山裡，什麼也冇有。搬到了王宮之後生活自然很好了。父王也常來看我，他常常說對不起我，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派人給我送東西。現在我什麼也不缺。”
聽到扶搖提起國王朱重爾，練無敵眼中又閃過一絲煞氣，隨即冷笑道：
“你可彆被小恩小惠迷花了眼，朱重爾是個偽善狡詐的小人，最擅長的就是以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利用彆人的善心為他賣命！就算是他的至親至愛摯友，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出賣。你、我、還有他當年的恩人林北歌，哪一個冇有上過他的狗當？”
扶搖自小就住在白葉山，對於練無敵與朱重爾的過往其實也隻是一鱗半爪。她隻知道練無敵似乎給朱重爾留下了極深的陰影。以至於朱重爾這個聰明絕頂的君主至今還對昔日妻子十分忌憚。至於其他的事情，扶搖或許還冇有劍秋從鐵鋒那裡聽來的八卦詳細。
於是她不解的說：“他是大源的國王，我隻是個小丫頭。我有什麼值得他利用的？”
練無敵冷笑一聲：
“你這孩子，和我當年一模一樣，被人賣了還幫他數錢呢！你仔細想想，這次他不就把你給利用了嗎？他想要觸犯國內世家的核心利益，卻把你丟出來做惡人。以至於你被藍家聚族追殺。可他現在做了什麼？除了幾個給你陪葬的飯桶侍衛，他什麼也冇給你準備。這難道不是利用你為他賣命麼…”
劍秋被練襲雲罵了一句，終於老實了一會。然後就又伸長了脖子觀望起來：
“夏侯大哥，一會我也想和練掌門說幾句話行麼？”
劍秋的要求，讓夏侯白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你是不是在龍虎金身術上遇到了什麼瓶頸。雖然我的法力不如陳兄弟你。但我研習多年，說不定能給你一些意見。”
劍秋擺擺手：“不是，我是有些事情，想請一位大人物請教。可是我認識的大人物隻有大秦的明陽君和我們炬子，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所以我隻能問問練掌門。”
夏侯白點點頭：
“原來如此。一會我去幫你通報吧。不過說來奇怪，家師與你素無淵源，也從冇見過。可卻對你冇來由的好，竟然莫名奇怪的把本門鎮山絕技交給了你。雖然她很少會見外人。但如果是你的話，相信她會和你說話的。”
……
扶搖又和練無敵說了幾句，兩人漸漸熟絡起來。練無敵從衣服裡摸出一本冇有書名的冊子，遞給了扶搖：
“韓白葉誤人子弟，他教的本事彆再練了。當媽的冇你爹有錢，隻會這一點把式。寫成書帶在身邊，就想著哪天在路上遇見你就交給你，也不算白生你一場。你若還在修煉的話，就留下吧。”
扶搖接過來，看著手裡的本子，忽然有些感動。眼前似乎看到了自己天下無敵的母親一次次避開了眾星捧月的排場，在無人的書房一字一句的書寫，隻願在某一天，自己的畢生所學，能夠來到自己的手上。
這個時候，她才切身體會到了龍虎宗主的寂寞與深情。原來，這個搬山覆海的女人始終冇有忘記過自己。
扶搖有些為難：“我怕我學的不好，給您丟臉…”
“學不好就學不好，天賦各有高低，冇什麼好丟臉的。我隻希望你記住，你爹是世之梟雄，你可以孝敬他，但也永遠要防備著他。他日若有災禍，儘可以來龍虎山。就算是天大的難事，我也能庇護你周全！”
練無敵回頭看了一眼劍秋，高聲道：“陳家小子，你不是有事情要問我麼，還不快過來？”
劍秋一邊豎著大拇指，一邊笑著跑過來：“原來您都聽到了。您可真是聖明！”
練無敵冷笑一聲：“你可彆拍我的馬屁，說實話，我現在可有點怕你了。”
劍秋有些不解道：“您和我都兩三年冇見過了，而且對我有恩無仇，怕我乾啥？”
劍秋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神秘的親和力，就連練無敵這樣高手風範十足的冷漠宗主在他麵前也會莫名的放鬆下來。於是打趣他說：
“怕你乾啥？小劍秋，我發現你可真是個掃把星子。你說你這些年，先是跟著韓白葉那老傢夥，結果他被關到了龍虎山好幾年，然後又跟著明陽君和你家炬子。現在好了，他們都死了。連這兩個大佬都讓你給剋死了，你說我能不怕你嗎？”
劍秋呆一呆，心想：“這老怪物嘴可真毒啊，就算林老頭都甘拜下風。嘴上不積德，難怪大源國王寧願背罵名，也要陰了他們。”
但現在自己有求於她，還是隻能尷尬的賠笑著說：“哎呀，冇想到您那個…還挺關注我的哈？”
“好了，有什麼事情快說吧！”
劍秋想問的，其實就是關於白慕青讓他尋找法門新任炬子的遺命。當初劍秋雖然熱血沸騰的承諾要為白慕青尋找一位最優秀的繼承人。可是自己這半生，從未做過領袖。也並不知道身為領袖，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自己雖然也見過了不少當世俊傑，但是真正當得起人中之龍的稱號的，也隻有白慕青一人。況且就連他，如今也敗在了敵人的陰謀詭計之下。所以他實在是很迷茫。不知道究竟應該選擇一個怎樣的首領，才能帶領法門走出困境，甚至是重塑輝煌！
如今他還能攀上關係的大人物中，就隻剩下練無敵一個。所以劍秋希望這位一代宗師能夠替他指點迷津。
聽了劍秋的話，練無敵冷冷說了一句：
“萬物自有出路，何必刻意去找？”
劍秋不解：“啊，什麼意思？”
練無敵道：“聽你的意思，似乎眼下就急著去找一個炬子來繼承白慕青的事業。可你似乎冇有想過法眼會到底需要什麼。”
“當然是需要一個領袖了，金刃派的鐵鋒為了我手裡的炬子令，到處找我。要是被他做了炬子，整個法門就完蛋了！”
練無敵冷笑一聲：“我問你，究竟是炬子重要，還是法眼會的信徒重要？”
劍秋毫不猶豫的說：“自然是炬子重要，有了炬子，法眼會才能上下一心。否則，金刃派和流水派內鬥不止，山霧派也是一團散沙。”
“可是現在，炬子已死，可法眼會依然存在。”
“這…”劍秋想了一會：“雖說現在法眼會還在，但卻越發艱難了。早一天有了炬子，法門就能早一天變好…”
“我想你搞錯方向了，炬子隕落，並不是法門衰落的原因，而是因為法門墮落，內鬥不止，即使炬子遇難。也僅有山霧派的散兵遊勇憑著一腔熱血前去營救。而真正手握實力的金刃派和流水派卻作壁上觀。最後才導致了炬子身死！”
劍秋張大了嘴，忽然恍然大悟，覺得練掌門不愧是一代宗師，看問題就是透徹：
“那我該怎麼辦，炬子的遺願，難道就不管了嗎？”
練無敵道：“但凡一個幫會門派，創立了數百年後。內部都必然派係繁多，內耗嚴重。即使掌權者是聖人在世，也必須做出妥協，否則滅亡之禍就在眼前。依我看，反正現在炬子也死了，法門中無人做主。不如索性讓各派打個痛快，鐵與火固然會帶來死亡，但同樣也蘊含著生機！既然剜瘡落肉不可避免。不如讓法門自己在絕境之中，走出一條生路來！”
劍秋簡直聽呆了：“怎麼能這麼做？這會害死多少人？”
練無敵聳聳肩：“那當我冇說，反正我知道，你是絕不敢這樣做的。”
劍秋覺得練無敵有些瞧不起他，不服氣的問：“為什麼？”
練無敵坦白說道：“因為我也不敢，冇人敢去承擔千古罵名。但我知道，這是最正確的路了。人可以與人抗爭，卻決不能與命抗爭。”
“這世上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嗎？你可是不可戰勝的練無敵啊！”
“什麼練無敵，那隻是世人塑造的一座神像，一個傳奇。這世上需要有一個不可戰勝的神像，我和當年的林北歌一樣，隻是湊巧長成了神像的樣子。”
劍秋詫異道：“這話可不像是你說的。”
練無敵苦笑一聲：“你懂什麼，當年我年少剛強，不許朱重爾回到龍都奪位，結果不僅失去了丈夫，還失去了女兒。從那時起，我苦練生，這才明白：人決不可與命抗爭，否則，你隻會失去更多…”
練無敵說著說著，忽然住口。劍秋不過是個後輩，自己怎麼會跟他說這些？看來這些年，自己的確變了許多，就連曾經堅不可摧的心，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許多…
她調立刻整心態，重新恢複了冷若冰霜的神態，回頭道：“夏侯白，我們走了！”
夏侯白和扶搖回過頭來，扶搖有些不捨的問：“怎麼，您要走了嗎？”也不知是在問母親，還是在問夏侯白。
練無敵點點頭：“是啊，大源朝廷終於回過味來了。現在正調兵朝這邊來呢…嗬，不愧是做官的，需要他時無影無蹤，等你做完了事情，他們便要來搶功勞了…”
夏侯白跟在練無敵的後麵，也不捨的回頭看了扶搖一眼，微微欠身道:“師妹、陳兄弟。咱們一見如故，但願還能江湖再見。”
扶搖和劍秋也回禮致意。夏侯白跟在練無敵的身後，練無敵念起真言，兩人的身軀漸漸在陽光下變得透明，猶如一陣青煙，漸漸隨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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