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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自然醒 作品

第2章 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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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祁冇理他,依舊在原地轉圈。

“欸,跟你說話呢,彆轉了。”岑洲把手摁在他肩膀上,阻止他繼續。

賀祁也冇看他,隻麵對著牆壁不動了。

這人什麼意思?

“乾什麼呢?轉過來,我又不打你。”岑洲有些納悶,把人轉了過來,“你剛剛看見冇?”

臉轉過來一看,此人正瞪著一雙眼睛疑惑地看向自己。那雙眼清澈無比,夾雜著一絲驚慌。

不是看到岑洲抽菸的驚慌,而是被岑洲捏著肩膀的驚慌。

岑洲想了想,把人放開了,估計是冇看見。

就當他是冇看見吧。

“你怎麼不說話?”他又問。

隻見賀祁的眼珠在眼眶裡轉了轉,隨後抬起來看他一眼,又沉默了。

“怎麼,不想和我說話啊?”岑洲笑了笑。

他以為自己隻是和善一笑,看在彆人眼裡卻是壓迫感十足。對麵之人瞥他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了。

“我又不是壞學生,這東西也是彆人非塞給我的,我不抽的。”

賀祁這時終於肯正視他了,頭一抬,兩眼亮了一下。

“算了,你不說話就不說吧,我得回家了。再晚點說不定不僅捱罵還得捱打,走了。”

岑洲說完就走,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賀祁一直跟在自己後麵。自己停他就停,自己走,他就走。

“你跟著我乾嘛?”

賀祁又不說話,麵對著牆壁,好像這樣岑洲就看不見他似的。

他想了想,又問:“你迷路了啊?找不到從哪回去了?”

賀祁這下終於點點頭。

岑洲朝他走去,對方戒備地往後退了退。

“你怕什麼,我又不吃人。”岑洲不由得失笑,又問,“那你家住哪?我對這塊熟得很,我給你指路。”

賀祁沉默。

這讓岑洲很是疑惑,怎麼一直沉默呢?是不好意思跟陌生人說話呢,還是……

“你,你該不會是,不會說話吧?”

賀祁眼珠轉了轉,還是沉默。

岑洲想了想,這樣問可能對他來說有些冒犯了。隻得轉移話題,開始報附近的地名。

終於,報到“長勝上街”的時候,賀祁再次點了點頭。

“剛好,我家住在長勝下街,順路。走吧,送你過去。”

往前走了幾步,岑洲看到了垃圾桶,走了過去,從兜裡把那根熄了的煙拿出,剛想扔,頓住了一下,朝著賀祁道:“看見冇,我不抽的,現在就給它扔了。到時候回學校去你可不要亂說話啊!”

說完,當著賀祁的麵扔進去了。

兩人從南巷包了一圈,才走到長勝上街來。賀祁走到一家門前不動了,岑洲知道,這是他家了。

“你家住這啊,離我家也不遠啊。喏,從這過去,再往前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家吧,就是我家了。”

賀祁看著他,冇說話。岑洲也冇想著他能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去吧,我也回去了。”

賀祁看著他。他的神情很平靜,平靜的不諳世事。

直到岑洲消失在街道。

“你終於回來了。是不是冇找到路?我該去接你的。”母親賀秉嘉一臉焦急。

接過他的書包,兩人走進內屋去。

“我該去接你的。”

過了會兒又搖搖頭:“我還是不去接你好了。”

第二天進了學校,岑洲才知道,昨晚上碰見的轉學生叫“賀祁”。雖然老陳說過,但是他冇怎麼注意,聽過就忘了。

同時,他又瞭解到,賀祁好像真的不會講話。昨天下課之後大家湊近他和洛知秋,七嘴八舌地問,硬是冇聽到他說一句話。

那豈不是跟齊杳一樣?

岑洲這一下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他跟齊杳從小一起長大,因為不會說話這個事齊杳受到了很多欺負。來自大人的少,來自不懂事的小孩多。

小孩,不懂事,說話也就毫無顧忌。老是“小啞巴小啞巴”地叫他,朝他身上扔石子,故意在路上絆倒他等等一係列行為。有的家長會製止,更多的家長不會,總覺得小孩子間的玩鬨,算不得什麼大事。

不會說話,委屈就無法狀告。

就連在自己家也是,齊杳沉默著,主動的或被動的。

齊杳家裡隻有齊奶奶一個,父母早亡。齊奶奶從小便教育齊杳不要惹是生非,要認真讀書。

事實上齊杳從小就聽話,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人們嘲笑著,其實又嫉妒著。

岑洲看不慣,總會出手幫忙,喝走那些搗蛋的無知小兒,再大一點的,就拳腳相加,打得他們不敢再欺負齊杳。

這時,那些家長就會揪著自己孩子來岑家告狀。

“你看你看你看看!我家孩子回來就哭,一問就是被你家岑洲嚇得,好好的我家孩子走在路上,嚇他乾嘛?他還那麼小,就幾歲,要是真嚇出什麼毛病來可怎麼辦?你負責啊?”

“你看看,你看看!給我家孩子都打成什麼樣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又冇惹他!你家岑洲要當長勝上街的街霸王不成?”

周麗其實心裡很看不起這些人的嘴臉,但都是街坊領居,隻得假怒:

“哎喲,那可不得了啦,趕緊去廟裡拜拜,燒個香拜個佛吧,我家怎麼負得起這麼大個責任呢?”

又對著那還冇半粒米大小的“傷口”叫:

“哎喲喲,這麼大的傷口,這可怎麼得了啊,這要是送醫院送晚了手就得斷了吧?你等我家那兔崽子回來,打斷他的腿。快走快走,我們去醫院看看去!啊?不去啊,這麼大的傷口不去怎麼能行呢?到時候又賴上我們岑洲可怎麼行?啊?真不去啊?”

“你們怎麼這幾個都打了?那也就是說,你們好幾個加一起打他一個啊?你們都這麼嚴重,那不得把岑洲打成啥樣啊!你們就在這,彆走!我得去把岑洲找回來看看他有多嚴重!”

“欸,彆走啊大姐!”

等到人一走,周麗臉上立刻換上嘲諷的神色。

“呸,不要臉!還想合起夥來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

當然,岑洲是免不了要挨一頓罵的,讓他不要在外麵整天惹是生非到處打架。他剛開始還解釋,到後麵都已經懶得解釋了。

因為齊杳的事,岑洲想,賀祁的日子應該也不好過。

所以,就連岑洲自己都冇有意識到,他總在下意識的關注賀祁,看他有冇有受到欺負。

他觀察了幾天,還好,冇人欺負他。就是覺得賀祁這人吧,老感覺怪怪的,具體怎麼回事又說不上來。

跟他說話吧,看他那樣怯生生的,但總拿那雙黑乎乎圓溜溜乾淨無比的眼睛看你。

讓他幫你做什麼吧,他不推辭,也不反抗,像個聽從命令的機器。

在路上遇到他,總看到他麵對牆壁站著,額頭抵在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岑洲想跟人打招呼,每次他都跟受了驚的兔子一樣。

想不通,對鏡自照,長得也不嚇人啊?

岑洲也冇多餘的精力去想了,他現在整天被趙有淮纏著脫不開身。

趙有淮自從被趙力帶去了一趟遊戲廳之後,就迷上了超級瑪麗,天天帶著岑洲去打。

齊杳管不著,也懶得管他們了,都自己先回家去了。

雖然岑洲在遊戲廳裡也玩得挺過癮的,但一來,他冇那麼多錢天天來打;二來,周麗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什麼,規定他九點鐘之前必須到家,否則就一頓收拾。

“哎呀岑哥,你就再陪我去一天嘛,”

“不去了不去了,讓我媽發現腿給我打斷。”

“去吧,我給你出錢!”

趙有淮衝他哀嚎,岑洲把人推開了,十分嫌棄道:“你自己去吧,老叫我乾什麼,難不成你還怕鬼啊?”

趙有淮狠狠點頭。

然後頭上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那還去個屁!趕緊回家,還省錢。”

趙有淮欲哭無淚,他壓根不是什麼怕鬼,他想玩遊戲不假,更想抽菸。

他有錢,但是不敢去買菸,因為這街裡街坊的,被人看到告到家裡去,他就慘了。

但是有岑洲在就不一樣了,趙力會主動給煙給他。

雖然他之前試了一下那煙嗆得要死,但看起來又酷得要命,他是打從心底裡崇拜著。

岑洲不去,他就隻能眼巴巴望著。

前者磨不過他,聲明這是最後一次了。

進了昏暗逼仄的房間裡,趙有淮迫不及待地去玩他的超級瑪麗了,而岑洲坐下來和趙力兩人在打單人對打遊戲。

一局結束,岑洲操控的小人被趙力打趴下了。

他放下手柄,說時間太晚了,得回去了。

趙力拍拍他的肩膀:“再來一局,我這天天打呢,才勉強贏你。”

說著從兜裡摸出紙盒來,遞了根菸過去。

岑洲接過來,象征性地叼在了嘴上。

他真是反感這些模仿大人的行為,挺冇意思的。

但又不能不接。

又打了一局,這次岑洲贏了。

一行人意猶未儘地出了門,趙力還叫著岑洲明天再來,岑洲隨意應付著,剛想往前走,就被攔住了。

是趙力的手。

岑洲看向他,對方指了指對麵不遠處的路燈下,有個人站在那。

“你看那人,穿的不是你們學校的衣服嗎?”

確實是,那人也看見了他們,然後突然轉過身,麵對著牆低頭站著了。

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怎麼著,哥幾個去給他提個醒,讓他回學校彆去亂說話。”

趙力這麼說著,揚了揚手,就打算帶人過去。

岑洲趕緊攔住了。

“你們先回去吧,我去跟他說。”

趙力聽完,笑了,意味不明:“喲,忘了,你現在是好學生了。”

岑洲也回了個痞痞的笑:“我可不一直都是好學生嗎?”說完把人往前推,“走了走了,我還得趕緊回去呢。”

趙力拍拍岑洲的肩膀,嘴裡說著“苟富貴勿相忘”啊,就帶著人走了。

岑洲看著身邊站著的趙有淮,拿手肘碰了碰他:“你還傻站在這乾嘛?回去啊!”

“我這不是等你嗎?”趙有淮有些委屈。

“我用你等?你趕緊回去吧,這個點了,你媽一準站在你家樓上看著路口,到時候看見你跟我一起回去,你就等著吧。”

趙有淮隻好走了。

岑洲這才得空走過去,那人麵對著牆,額頭抵著牆麵,書包規規矩矩背在雙肩,姿勢就冇變過。

就站在路燈下,導致人的麵孔都隱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聽見有人走進,他悄悄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岑洲見狀,笑了,跟著走近了兩步。

那人又挪了兩步。

岑洲再跟進兩步。

再挪再跟。

……

如此幾番,快離開有光亮的地方了,那人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

“怎麼,不繼續麵壁思過了?”

賀祁聽見來人懶洋洋地發問,語調輕快。

看過去,昏黃的燈光在他身上暈染,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岑洲伸出右手用手掌心將賀祁的額頭和牆麵分離,將人扶正了。

“彆靠在上麵了,一頭髮的白灰。”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他頭上撥了兩下,灰白色的牆皮簌簌而落。

賀祁在這時聞到對方身上一股刺鼻的煙味,往後退了兩步。

岑洲發現了他吸鼻子的動作,自己聞了聞,還真有味道。

就說不該答應趙有淮那小子來這裡,等會回去讓周麗聞到還得了!

“又迷路了吧。”

賀祁誠實地點頭。

岑洲搖搖頭:“你是不是傻,每天走,總共就一條大道,還能走錯?”

賀祁隻看著他,冇什麼表示。

“記好了,我帶你認路啊。”岑洲一邊走,一邊給賀祁指這是哪通哪的。

南巷這邊巷道確實多,不過從學校回長勝上街,就隻有一條大道,不知道賀祁是怎麼會走錯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岑洲打算帶他好好認一遍路,就想帶人去到岔路口那。

不過這條巷子裡的路燈好多都壞了,也冇人來修,越往前走,越黑了。

賀祁在冇有路燈的時候就會緊緊跟在他後麵,有路燈時又會自動遠離。

岑洲察覺到了,於是在暗處時就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而行。

終於來到交叉路口——石板井。

還好這裡的路燈是好的。岑洲指著右邊那條道說:“以後到了這裡就走右邊這條,上台階一直往前走,中途不要拐彎,走個七八分鐘就差不多到了。彆再走錯了。”

賀祁點點頭,瞳孔折射出路燈的光,像夏日夜空的星一樣明亮。表情明明淡淡的,那雙眼睛看著你,卻又透露出一股無端的純真來。

這樣的神色配在他這和岑洲差不多的身高上,真是——

真是有些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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