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A風 作品

酸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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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雨季總是來得突然又迅速,第十區已經連續三天都不見太陽了。

分不清晝夜的天氣導致街道上隻聽得見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毫無一絲人氣。

層層疊疊的陰雲掛天上看得人喘不過氣,城信中央大廈直直的插入雲中好像要把天捅出一個窟窿,巨大的“城信守護您的一生”霓虹字體圍繞著建築旋轉,各種不知名的AI投影廣告塞滿著這個快被人遺忘的區域。

懸浮列車吱吱呀呀的在低矮的樓宇頭頂走過,嘈雜的聲音掩蓋了黑暗中不知名生物的絲絲聲。

與其他區域充滿先進科技的景象不同,第十區除了中央商區其餘部分好像還殘留著舊紀元的記憶,平矮低仄的樓房互相緊挨著,電線和數據光纜穿梭在屋簷下纏繞成一團訴說著這座城市的曆史變遷。

這是一座快要被淘汰的城市,被其他區域淘汰掉的各種光腦和廢棄物隻有在這裡還能找到存在的痕跡。

位於昌源路儘頭的深巷中,一隻馬丁靴從陰影中出現,緊接著一個揹著相對本人來說過大的揹包的身影出現在巷口的燈光下,揹包上用反光布料粘貼的城遞速運公司在燈光的照射下發著刺眼的光。

酸雨落到地上帶起這座城市特有的腐爛味道,褚遙皺了皺鼻子把衛衣帽子帶到頭上,順手把拉鍊拉到頭,試圖靠過高的衣領阻礙氣味的影響。

但是一想到這已經是今天要送的最後一份快遞,酸雨帶來的不適感瞬間消失,下班的快樂充斥著她的內心。

從揹包側袋裡掏出一個棒棒糖塞進口中,酸甜的橘子味充滿口腔拯救了她忙碌一天的神經。

摩挲著做成耳釘樣式的工作光腦,員工頁麵就這麼在眼前展開。快速刷過前麵的員工守則和工作記錄,直接打開最下方的工作日誌,啪啪全選點擊完成送達,哼著歌就轉身就進入雨幕。

作為一個剛剛成年且分化不久的哨兵,褚遙對於自己升級過的全新身體還是有些不適應。即使冇有分化完全,但是微弱加強過的五感也讓她的精神圖景充滿了不穩定。

憑著記憶走到了附近的自助販賣機旁,抬頭髮現原本已經損壞很久的監控竟然亮起了紅燈。

可惜了,這次不能感謝大自然的饋贈了。

她慢慢地歎出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自用光腦刷了一箇中級降敏劑,一天的工資就這麼消失了讓褚遙難免有點肉疼。

褚遙坐靠在機器旁看著藥劑通過針頭一點一點進入自己的血液,耳內傳來的聲音告訴她藥劑正在隨著心臟的跳動快速走遍全身,些許不穩定的情緒就這麼逐漸消失,隻不過精神圖景的某個角落中又悄悄增加了一些廢料。

就這麼維持著姿勢,褚遙懶懶地看著雨水落在地上,周圍建築藍紫色的霓虹燈變換著倒映在地麵的水坑中,最後反射到瞳孔中散出一片眩光。

“這次的雨下到什麼時候才能停啊真是……”

看著天空中的雨冇有任何減小的趨勢,褚遙隻能裹緊了衛衣走進雨幕中。

還好她住的地方距離昌源路隻有兩個街區,順著記憶裡的近道一路躲避著來到了位於安平街的順源雜貨鋪前。

開門前褚遙習慣性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其實這件快遞公司配備的衛衣自帶防水效果並冇有留下什麼痕跡,但是味道的侵入總是讓她感到不舒服。

隨著店門的推開,充滿著舊世紀寺廟裡獨有的檀香味的熱氣迎麵而來。

被智慧係統調整過的溫度一直維持在26攝氏度,使得剛從雨夜中回來的褚遙激起了一陣顫栗。

門上作為來客提醒的古銅鈴發出清脆的響聲,驚醒了趴在店鋪深處櫃檯上瞌睡的兼職學生。

這間雜貨鋪並不是很大,整體裝修維持了舊世紀的複古風格,櫥窗裡擺滿了從其他區域進來的新奇物件,內裡三排共六個大貨架就占滿了整個鋪麵。

“遙姐你回來啦。”陳清一臉困頓地看著來人,轉身對著身旁布簾內的屋子喊道,“陳阿婆!褚遙姐姐回來啦!”

褚遙皺了皺眉,一臉疑惑,“這都十點了阿婆早就睡了吧,你喊她做什麼。”

“我也不想的,下午陳阿婆非要我等你回來的時候喊她,說有事要找你。”陳清使勁揉了揉臉頰撥出一口氣,好像這樣就能減少一些睡意一樣,“特地交代的你不回來就不關店熄燈,你回來了我就回屋睡覺啦。”

看到褚遙對著她點了頭,陳清轉身就往櫃檯斜後方的樓梯走去,她的房間就在樓上。

作為即將進入第三區上大學的貧苦學生,試圖在入學前努力賺夠學費的她對於這裡包吃住的條件顯然適應良好。

褚遙斜靠在櫃檯上微闔著眼,手指伸進櫃檯上的魚缸內隨意逗弄著膽小的蝴蝶水母,聽著布簾後布料的窸窸窣窣聲開始發呆。

拖遝著拖鞋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人還未全部出現聲音先傳了出來,“你個臭丫頭,回來這麼晚也不知道提前發個資訊,什麼快遞公司要送到這麼晚的。”

充滿皺紋的手掀開布簾,一位披著吉普賽風格毯子的阿婆從裡麵走出來。

滿頭白髮被梳得整整齊齊地在腦後盤起來由,一支青玉簪子固定住,她走過之處檀香味逐漸變得濃鬱。

“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大晚上的不睡覺等我回來。”即使已經聞了十多年,褚遙依舊適應不了眼前人身上的檀香味,“大晚上睡覺你不會還點香吧。”

“哼,你個臭丫頭嘴裡冇一句好話,佛祖莫怪莫怪。”說著陳阿婆從貨架角落抽出三根香,點燃後對著放在牆角的佛龕拜了三拜,插進了前麵的香爐裡。

褚遙看著她的動作,嘴裡發出一絲嘲諷的笑聲:“阿婆,舊世紀的神明要是真的存在,他真的會看著那場災難出現嗎?畢竟你不是說,佛渡世人嗎?”

“神明終會降臨,隻是時間未到而已。”

“與其祈禱你這個所謂的神明顯靈,阿婆你還不如趕緊收拾東西去第四區找你兒子吧。明明可以離開這裡,那裡的醫療水平起碼能讓你再多活20年,何必非得待在這個被放棄的第十區。”伸手對著陳阿婆比畫了一下,褚遙嬉皮笑臉地提出了可行性的建議,“放心我一定會每天代你向佛祖大人祈禱你多活幾年的,哈。”

“不用你擔心,你冇回來的時候阿清陪著我去城信醫院換了個機械心臟,現在正在砰砰跳著呢再多活10年不是問題。”陳阿婆抬眼看著褚遙,“本來想著跟你說這件事,你還在這裡我能去哪呢你個不省心的。”

褚遙聞言睜開輕閉著的眼,站起身仔仔細細檢視著陳阿婆的身體。

聽著陳阿婆的話褚遙的後牙無意識的咬住了口腔內壁。

在發現並陳阿婆冇有什麼異常之後,聽著對方之後說的話輕輕吐出口氣又懶散地靠在櫃檯上。

“什麼情況啊突然要換個心臟也不提前說一聲,要我說人老了彆不承認。你可彆那天突然消失說要把這個鋪子扔給我就好。”

“放心,這個鋪子我就是關門也不會給你霍霍的,趕緊滾上去睡覺吧,看得我心煩。”

陳阿婆嫌棄地揮了揮手,又拖遝著緩慢的消失在了布簾後。

褚遙看著她就這麼關了燈後,在櫃檯前就這麼沉默的站著。

直到大腿發麻才動了動眼睛,把店鋪關了燈鎖好門走向了樓梯。

沿著樓梯向上走到二樓,右轉是一條長廊,兩邊各分佈著兩間屋子。

剛纔上來的陳清住在左手第一間,現在透過門縫隻能看到一片漆黑。褚遙站在她的門口聽了會房間內傳來的微弱呼吸聲,想來陳清是已經睡著了。

走廊儘頭依舊被陳阿婆放置了一個神龕,隻不過裡麵並冇有什麼佛像隻有一個從未打開過的黑盒子。每日供香不斷就是不知道到底在供奉什麼罷了。

褚遙的房間就在神龕旁邊,每次出門時那股濃鬱的檀香味都讓她想把這個神龕給拆了,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畢竟如果真的拆了的話,她很大概率就要給陳阿婆給掃地出門了。

打開房門,房間內裡也不過是個大概10平米的空間,僅夠塞下一張單人床和稍大一點的辦公桌,靠牆衣櫃的櫃門已經不堪重負,被裡麵堆著的衣服衝破限製掛在衣櫃上搖搖欲墜。

目光所及之處隻能用雜亂不堪形容,好在褚遙出門前還記得預約房間的自動清潔,冇有什麼汙染垃圾的存在,她真的打心底裡感謝自動清掃機器人的存在。

整個房間唯一整潔的地方就是靠窗的辦公桌。

桌上一台已經不知道被淘汰多久的台式光腦被擦拭得極其乾淨,旁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隻有機械修理人員纔會有的全套工具,各種機械圖紙貼滿了桌旁的整麵牆,儼然這張桌子已經成為她的操作檯。

這全得益於分化前的褚遙在機械方麵展現出的天賦,慢慢的附近熟悉的人家裡物件有什麼壞的都會先來找她修一修,她也能同時賺點零花錢。

褚遙當時分化來得猝不及防,在某天下午幫忙給雜貨鋪擺放貨物時,她突然感覺從身體深處好像要開始燃燒起來一樣。

一開始還以為隻是普通的中暑,趕緊從冰櫃裡掏出一支營養劑就往嘴裡塞,然而熱度持續升高最終褚遙還是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被陳阿婆告知她昏迷兩天完成分化成為了一個哨兵,雖然最終顯示是一個殘缺的、分化不完全的哨兵。

隨著身體的改變,一些小時候被遺忘的記憶碎片隨著精神圖景的建立,開始出現在褚遙的大腦裡。

幾塊冇頭冇尾的記憶碎片並不能帶來什麼有效的資訊,偶然閃過的實驗室和爆炸的景象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這種完全科技化的實驗室顯然不是第十區能夠擁有的,這使得她開始思考或許自己來自於其他區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被人放到了第十區。

這種想法在分化後一直縈繞在她的大腦裡,得想個辦法去其他區看一看。

但是第十區相對來說真的過於落後了,能夠與其他區連接且接受剛成年學生的工作更是少之又少。

好在城邦工作工會會時不時推出可供大家選擇的工作清單,褚遙一眼就看到了位於末尾的城高速運快遞員,雖然薪資給的並不低,但是谘詢欄中顯示排隊的人屈指可數。

高薪但人少的工作原因無非就那個幾個:時間長,壓力大,體力消耗非常人,這個工作正好涵蓋了全部。

結果顯而易見,褚遙點擊谘詢的下一秒,應聘成功的郵件就發向了她的郵箱,透明的兼職合同從拍螢幕中滑出,簽完字再點擊合同最後的提交,合同在空氣中劃過一圈消失在空氣中就算是正式締結合同了。

今天是褚遙兼職快遞員的第三十天,一個月足以讓她把負責區域的各個街道暗巷牢牢地記入腦袋裡,體力的消耗對她帶來的影響並冇有那麼大。

走到房門口褚遙放下了一直揹著的快遞包,一邊往屋裡走著一邊把腳邊堆著的各種障礙物踢到一側,沉思著把口袋裡裝了一路東西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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