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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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宮裏出事,父親被貶官。

祖父當晚就將他們趕出府,馬車一路疾行,趕往連陽城。

顧叔駕著馬車,車裏坐著她、姐姐、紅豆和綠豆。

父親騎著馬跟在一邊。

那時候她還小,之後這麽多年,父親也從未提及當年之事,所以至今她和姐姐也隻是有一些猜測。

姐姐想去京城一探,她又何嚐不是?

永寧侯府……

算不算一個好機會呢?

盧寶雲既然已成鬼怪,若想入地府,要麽自己強硬送她,要麽就得是心甘情願。

如今她不過剛夠魂力凝成形,若是硬送,恐怕到了地府也得不了好。

若要心甘情願,就得讓她放下心中掛念。

不管是不甘、是恨、是愛,還是其他……

統統都得放下。

盧寶雲說自己是被侯府的假千金所害,但也隻是猜測,事實如何,還得去查。

侯府在京城,她不能自曝身份,以免打草驚蛇,連累了姐姐和父親。

若是不曝光身份,又如何進得侯府,為盧寶雲化怨?

盧寶雲去侯府,真實目的又是什麽?

真的如她所說,隻是想見一見親生父母?

嗬,若真是如此,恐化不成鬼怪。

她心中,若不是有極大的放不下,便是有極大的怨恨……

邊關的知縣之女,還險些被父母送給別人做妾,她心中對知縣一家怎會不恨,對永寧侯府又怎能毫無芥蒂?

知道自己的身份後,能讓知情者,知錯悔改去侯府坦白,又怎麽可能是簡單的閨閣小姐?

那奶孃跟她多年,若是有悔改之心,又豈會等到她知道真相之後?

盧寶雲有疑,但是永寧侯府……

這或許是她離當年宮中真相最近的一次。

父親半生潦倒,做了十多年的縣衙仵作,她和姐姐都知道,他的心,還留在京城,還在天下第一仵作那塊牌匾之下。

他原該,是顧府的繼承人。

而不是如今這般,喪家之犬般,偷偷度日。

顧又笙的手攥著,緊了緊,她閉上了眼,也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去京城。

去侯府。

去查,去看。

她要借著盧寶雲身死的訊息還冇暴露,變成永寧侯府抱錯的,真千金。

第20章

侯府

大楚·京城

永寧侯府。

門房見到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少女,身後還跟著一個抱著黑傘的小丫鬟。

她說她叫盧寶雲,是永寧侯府十六年前抱錯的小姐,回京路上遇到劫匪,不慎掉落山崖,好不容易傷好些了纔回府,可惜接她回府的下人,都已喪命。

很快,門房通報之後,“真千金”帶著侯府的信物,進了永寧侯府的大門。

顧又笙這一次是帶著紅豆一起來的,她怕假千金真的是個毒辣的,特地帶著會醫術的紅豆一起。

永寧侯深受帝恩,府邸又大又貴氣,顧又笙已經十多年未進京,對於侯府的富貴也還是微微吃驚,更別說是自小長在邊關的盧寶雲。

她一路跟在顧又笙後頭,臉上時明時暗,不知心裏是何滋味。

顧又笙要扮演的是一個身體虛弱、重傷未愈的真千金,這樣才能躲過那些亂七八糟的宴會,讓她可以安心在侯府住下來,查一查盧寶雲的事,查一查十二年前的舊案。

紅豆抱著黑色的長柄傘,默默跟在後頭。

她們是瞞著老爺和大小姐出來的,她一路都很是忐忑。

小姐就留了一封信,大小姐不會氣得衝到京城來吧?

盧寶雲雖然震驚於侯府的華貴,但是不敢離開溯洄傘,緊緊跟著紅豆。

她的魂力太弱,來之前顧又笙再三提醒過,不可離開溯洄傘太遠,否則侯府的煞氣,隨時能讓她魂飛魄散。

盧寶雲當然不想落個那樣的下場,所以不管視線再怎麽被侯府的景色吸引,都不敢遠離溯洄傘。

若是她能早些回到這裏,她的命運……

盧寶雲的魂魄濃厚了些,顧又笙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

盧寶雲趕緊收斂了心裏的怨氣。

顧又笙和紅豆跟著一位嬤嬤走進大堂,沿途不少下人偷偷地打量,顧又笙冇有多加在意。

隻是親生女兒回家,得了訊息,卻隻派一個嬤嬤出來接,顧又笙心裏對於盧寶雲在侯府的地位,有了一些猜想。

顧又笙抬起眼來,麵色蒼白,眼神淡淡。

大堂裏坐滿了人,見到她進來,一個個站了起來。

顧又笙頓了一下,跟著嬤嬤走進去。

永寧侯晏佐,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看就是個習武的,眉眼間,與盧寶雲有三分相像,即便在家中,腰間還別著一把大刀。

侯夫人姚芊,出自書香世家,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保養得宜,打扮得比較素雅,此刻正忐忑地望著顧又笙。

顧又笙瞟了一眼周邊。

她突然回府,這侯府的主人家卻都在,是遇到了什麽大日子?

“侯爺,夫人,小姐回來了。”

嬤嬤是姚芊身邊得力的張嬤嬤,見一屋子人都靜默著,開口說了一句,然後將信物遞到晏佐麵前。

晏佐隻看了一眼,便又去看顧又笙。

這孩子倒是與她母親有幾分相像。

顧又笙與姚芊其實長得並不像,但是氣質類似,所以給了晏家人一種熟悉的感覺。

一時,倒冇有人懷疑她的身份。

張嬤嬤又說:“小姐路上遇到匪徒,幸虧得人救助,隻是受了傷要恢複,這才耽誤了回府的時間。”

這些事情,剛纔門房都來匯報過,他們早已知情。

張嬤嬤不過是提醒他們,不要再傻愣著而已。

半個月前,晏佐才知道護送盧寶雲回京的護衛都出了事情,一查之下,才知道是山匪作亂。

原以為盧寶雲等人都已慘死在匪徒刀下,冇想到女兒如此命大,掉落山崖後竟還僥倖存活下來。

姚芊擦了擦眼淚,率先回過神來。

她忐忑地走到顧又笙麵前:“我們還以為你……”

還以為這個女兒,已經落了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冇想到還有緣得見。

姚芊心裏不是不悔恨的,這半個月以來雖然晏佐派兵剿匪成功,但是女兒卻再也回不來,她為此大病一場,到這兩天才起得來身,不是不想去門口,實在是冇有氣力,而且,今日湊得那麽巧,府裏還來了客。

顧又笙見眼前的夫人,看去竟比自己還要虛弱,她吃了紅豆的藥丸,最近都會是個重傷虛弱的脈象,倒不知這夫人,是本來就如此病弱,還是因為盧寶雲的關係。

顧又笙冇有多說什麽,但是她身後的盧寶雲已經泣不成聲,她的眉眼似父,五官卻與姚芊很像,隻不過不同於姚芊的文弱,她是英氣大方的。

姚芊哭了一會,就似是喘不上氣來,晏佐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娘得知你的訊息,大病一場,到現在都冇有大好。”

晏佐說著,一貫淩厲的目光柔和下來。

這個抱錯的女兒,十多年不在身邊長大,聽說在原來的家裏也不是個受寵的,晏佐心裏愧疚,若不是他要領兵打仗,若不是姚芊跟著自己在邊關,她合該在京城出生,嬌養長大。

邊關的窮苦混亂,冇人比他更清楚。

另一邊站著的一名妙齡少女,猶豫了一會,走上前來。

“寶雲,娘這半個月食不下嚥,一直記掛著你。”

顧又笙看向她,那是個秀雅端莊的少女,一看就是金錢堆裏富養大的,不管是打扮還是氣質,都很是出挑。

侯府與盧寶雲年齡相近的,隻有一女。

便是抱錯的假千金,晏安。

顧又笙還冇說什麽,盧寶雲已經衝了過去,晏安隻覺撲麵而來一股冷意。

“她肯定就是晏安,她和她娘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她,就是她!”

盧寶雲語氣中,說不出的憎惡,不知道是對晏安,還是晏安的生母。

晏安下意識退了一步。

顧又笙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樣,眼神裏還帶著清晰的茫然。

另一位男子走了過來,他與晏佐很像,正是晏佐的二子晏嶽。

顧又笙來前打聽過晏家的情況,晏佐有二子三女。

長女晏熙已經出嫁,二子晏嶽在國子監讀書,三女便是晏安,四女晏清是庶出,如今還未及笄,還有一個幼子名叫晏堯。

大堂裏,除了晏佐夫婦,還有晏嶽、晏安,以及一名與晏嶽年齡相仿的男子。

顧又笙已經猜到那男子的身份,眼中不由劃過一抹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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