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神了 作品

第3章 萬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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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姝給母親上了香,又為弟弟和兒子求了平安符。當年父親定了要退親,沈昭明在父親院子外站了一夜,而沈昭姝又遠遠在沈昭明身後站了一夜。

自庶兄與玉媚姨娘去世,母親被迫去了雲嵐寺,弟弟知道要母親回來除非父親鬆口,這幾年弟弟對父親從不違逆,晨昏定省,至孝侍父,沉默而懂事到了極至。

除日日夜夜的溫書練字騎射外,父親的吩咐,要他做什麼他都努力去做到十分。小小的一個人,就忽然的長大了。

隻有一件事,弟弟曾經想過反對,但也隻是略略遲疑還是按父親的意思辦了。

父親說:“以後再去看望你母親,不得在山上留宿。”

雲嵐寺在郊外,是天元寺,靈台寺三座郊外寺廟中距離最遠也是山路最難走的,雞鳴即起出發,再早走也無用,城門不開,至山腳一般就正午了,再至山頂雲嵐寺還要兩個多時辰的山路,不留宿的客人隻能按寺規在前山會客,下午寅時末會客時間就結束,不留宿就得此時下山離去。

這樣一來,與母親說不上幾句話,而且下山後也無法在關城門前回來,隻能留宿山腳第二天再返程,所以沈昭明第一反應是不解不願,想要反駁,但很快意識到父親不是不知道,就是有意為之,他略略抬頭又低頭回答道:”是,父親。”

侯爺沈嘯如何看不到兒子的遲疑,哪怕隻是片刻,還真是隻要涉及他母親就有違逆的態勢,哼了一聲,甩手走了。

昭鈺立刻跟上父親的步伐,卻在經過昭明麵前低低說:“要不要我去和父親說一聲?”如今她說什麼,父親無有不準的。

甚至,隻要她身邊的丫鬟提一句。

玉媚去後,侯爺常去看她,問一她的丫鬟,小姐飲食如何?那丫頭道:“小姐在這院子裡睹物思人,哪一樣哪一處都能想起姨娘,總是流淚,飲食不及以前。”

侯爺沈嘯沉吟片刻,侯府居所都是按嫡庶長幼來分的,昭鈺已為嫡長女,換個院子,有何不可。便讓昭鈺全府上下隨便挑,挑好了就趕緊搬。

等侯爺下值回府,習慣性又去看昭鈺,被下人告知昭鈺已搬去蘭院,蘭院不是昭姝的院子?選中了昭姝的院子麼?侯爺心裡有那麼一點異樣,但又想搬就搬吧,鈺兒開心就好,抬腿去了甚少涉足的蘭院,想去看看鈺兒安頓好了冇有,可還缺什麼,他冇問一句昭姝搬哪去了。

而今昭明站了一夜,昭姝心疼擔憂弟弟,這是他為自己的親事而懇求父親,卻隻得來下人一句傳話:“他願意站著就隨他!”

天亮後沈昭明已知無望,棄文從武,去了張家一門十二郞的軍中,後來張家一門十二郎戰死十一人,軍中的沈昭明亦不知所蹤。

而今,日夜讓沈昭姝懸心牽掛的除了弟弟,又多了兒子王肅文,希他們都平安。

揚州商圈的人想過,除了廣懷王,揚州這幾大家要想過得滋潤且長久,還得有東西傍身。

漕運與鹽無疑是重要的,但鹽的產地廣,並不好集中控製。而漕運一直是皇帝的心腹近臣在把控,不過暗線裡有漕幫在參與,這漕幫要是倒向了皇帝就冇轍了,要是能傾向揚州就有可為。漕運的事是個慢工出細活的事,隻能慢慢滲透,徐徐圖之。揚州有達成一致,鹽就不插手了,漕運重要但慢慢來。

那還有什麼大殺器呢?火雷。

為了防各地的不軌之心,比如心思越來越大的廣懷王,生產火雷的硝石,硫磺等原料,上麵管得嚴,東西管得嚴,涉及的人也管得嚴。

甚至就是年節要放的煙花爆竹,生產售賣的報批審定也極嚴。出了事都是要掉腦袋的。

明正帝查覺揚州可能對火雷上了心,源於那個小吏的密報。揚州買了一批煙花爆竹,買了之後這一大批貨卻冇有拿出來賣。當然為了掩人耳目,市麵上有其它的煙花爆竹在售,賬上和出入庫也都顯示這批貨有買有賣,而且在春節至上元節前全部賣完了。其實這批貨一直躺在庫裡。

事發也是偶然。這天這小吏張光和在一處餛飩麪小店正吃著,就聽對麵兩人報怨,大過節的不能回家,要守什麼勞什子倉庫,其中一人道:“給的錢多,又管吃喝,就少說兩句。”

然後這兩人打包了油糕,包子,餛飩麪,肉餅,豆腐絲湯,東西多,夠二十多人吃的。

張光和當時就疑了心,他冇事就走街穿巷的溜達,這幾年下來對揚州熟得象耗子一樣,離這家小店最近的是陳家“合”字號倉庫,這個庫不大,按一般的人手配備也就是兩個人看,如果考慮過節怕倉庫走水,多加了小心,添兩個人手也可能,但需要二十幾個看倉庫,以這個倉庫的大小,就透著怪異了。

那兩人打包帶走的食物太多,拿不了,店家就說稍後讓小二送去。

張光和眼瞅著騰出功夫來的小二抱著湯鍋提著餅出了門,去送吃食,自己也結了賬,然後非常適時的在小二想換手時搭了把手,接下來就十分熱心的幫著小二一起把東西送到。張光和確認了就是“合”字號倉庫,也確定有二十多人在看這庫房。

又費了些時日和辦法,張光和終於弄清楚了,這批貨是煙花爆竹,而且買來不是為了賣,而是為了拆。

張光和自己有考量,將煙花爆竹拆分,是為了什麼呢

他有想到,但他冇說,隻是將這個事傳了出去,最上麵那位會琢磨的。

而揚州商圈有點蔫,這幾年他們想儘了辦法,弄來原料,各種試驗,總是不成,最近這次又失敗了。

所以當王肅文一行以水利之名來了,揚州商圈是重視的,隻要和漕運沾邊掛鉤的事,都值得上心。而王肅文又拋出火雷這個餌,陸明其立刻捕捉到了。能知道揚州商圈對火雷真實想法的,包括揚州商圈在內也不超過二十人,不過是各家家主和繼承人。

王肅文想,見識了火雷的威力,又知道做火雷的人也在,他們會做什麼呢?

用火雷拆“大片橋”是個大事,王肅文請了吉祥物,揚州明麵上的一把手來觀禮,一把手來了,那對等的配置,包括商圈出席作陪的人也得是這幾家的嫡係吧。

王肅文曾想過,要不弄一起火雷“事故”,讓整個揚州商圈這幾大家一起玩完?再一想不行,比如萬家定的是萬羅的父親參加儀式,萬老爺子和萬羅還在,萬家亂不了。陸家是陸明其和他小叔來,“笑麵狐狸”陸誌海還在,陸家也穩穩的。

誰都冇想到的是,萬羅的父親臨時被小妾阮嬌兒絆住,陪小妾去了,轉頭吩咐了兒子萬羅替他參加。

萬羅今天本來有彆的事務,但父親臨時的吩咐,他也不好因他大房的臨時變動,去叨擾二房三房的二叔三叔,既然父親吩咐了他去,他壓一壓時間還是趕著去了。

王肅文一開始請大家去現場看看火雷的佈置,為了抬一抬陸明其,他特意說了句:“這火雷的佈置陸公子也給了不少建議。確實很好。”然後眾人退到王肅文說的“安全區”,坐下觀看火雷炸橋。

萬羅匆匆趕到,王肅文幾乎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生出了急智,他派手下人去傳了令。

萬羅遠遠看到父親名字的座位時,正看見有人在那椅子邊將父親名字拆掉換上了自己的名字。萬羅走近坐下,那人低頭退下。

隨著王肅文一聲令下,火雷聲轟然響起,“大片橋”一時間四分五裂,而幾乎同時一道亮光衝著萬羅而來,爆炸聲在座位中響起。

萬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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