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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負暄 作品

第五十九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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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冼春來在醇園唱了一場堂會。

期間,陸大少爺對他多有垂愛,言笑晏晏,賞錢禮品不斷,走時還再三邀請冼老闆再來小住。富春山居冼老闆眼見著又水漲船高起來,慣愛追捧紅人的戲迷們又魚貫而來,一時間,富春山居又重新成了平州城最熱鬨的去處,把胖老闆樂得成日裏嗬嗬笑。

兩日之期一到,於維鴻如期而至。

如今沈令儀對他已經冇有什麽好臉色了,恨不得把他來時坐過的沙發坐墊都燒了,但礙著小阿還在他手上,勉強堆出些笑意,有問有答。

沈馥從醇園回來後,結結實實地睡飽了,精氣神提起來再與於維鴻周旋。

他將電報上的內容連同落款說給於維鴻知道,同時,他還著意看了看於維鴻的表情。聽了沈馥的訊息,於維鴻隻是點頭,並不驚訝。沈馥心裏有數了,看來這冼春來十有**就是於維鴻的另一個下線,這訊息早就已經送到於維鴻手上了。

再有多的,沈馥也不知道了,於維鴻也不多言,站起來扣上帽子就要走。

沈令儀叫住了他:“等等——我們展示了我們的誠意,你的誠意呢?”

於維鴻轉回身來,看著他們姐弟,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我要見小阿,”

沈令儀果決地說道,“不保證他安全,我們冇法繼續合作。”

聽到沈令儀把他們之間的關係稱作

“合作”,於維鴻笑了笑,彷彿在嘲笑她的天真和不明情況。但這對於他來說並不難,沈家姐弟倆還是很重要的,資訊的來源不能太單一,他信不過。

“可以,就見一麵。”

於維鴻說道。

能見麵就好,姐弟倆心裏都踏實了不少。於維鴻走後,姐弟倆都鬆了一口氣,沈馥已經將與陸既明合作的事情全數告訴了沈令儀。沈令儀明顯是不讚同的,在她看來,陸既明和於維鴻也差不多,前有狼後有虎,為了避開狼而與虎謀皮,這遠算不上明智。

但他們姐弟默契多年,對彼此都是全然的信任,既然沈馥決定了這樣做,沈令儀便全力配合,齊心協力總比各自為政贏麵大。

秋意漸濃,天高雲淡,城外落雁灘的大雁在短暫的歇腳後,紛紛啟程往南飛去。城內的梧桐樹葉子都黃了,偶爾一場愁煞人的秋風秋雨刮來,葉子短暫地在空中飛舞,蝴蝶一般,然後落地,被雨水粘在地上。

但平州城內卻不顯蕭瑟,原因無他,新鮮事兒太多了。

最近不知道哪裏冒出了一群神棍,組建了一個

“世界宗教同盟會”,第一次開會就作了個預言,說是從中秋那日開始,世界將會黑天五天,提倡民眾囤積食物。

有嗤之以鼻的,也有信的,一時間糧油食品店客似雲來,從眾心理作祟,越來越多人囤積食物。因著中秋將近,還有囤積月餅的,月餅都脫銷了。政府在廣播裏號召大家不要從眾囤貨,但百姓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熱熱鬨鬨地買起來。

除此之外,議會選舉接近白熱化。

前任內閣總理蔡銑是有望連任的大熱門,除此之外,還有一位有力的競爭者,名叫薑泓。兩人比著賽似的通過各種渠道發表自己的政見,拉攏選民,凡是打開廣播,翻開報紙,都能見到他們倆。

平州本地的熱鬨也不小,聽聞陸大少包了一艘畫舫,要在中秋夜在望月湖上遊船賞月。傳說那畫舫極大,裏外四進,造船的廠家是以前給皇帝造龍船的,造工精細,不在話下。

天剛擦黑,畫舫便停在瞭望月湖的碼頭,凡在邀請之列的客人都在碼頭一一上船。那船的確大而精美,連黃銅欄杆上都掛滿了燈,流光溢彩,倒映在水波中更是晃眼。

眼見著漸漸客滿,迎在碼頭的船工侍應正要收起迎賓的紅毯,起錨開船。正此時,又有一位客人姍姍來遲。這位客人冇有給出請柬,閒庭信步一般大模大樣地就要上船。當先的一名侍應攔住他,殷勤問道:“先生,請出示一下請柬。”

沈馥裝模作樣地摸摸西服的口袋,假作驚訝:“呀,忘記帶了。”

冇有請柬自然是不能進的,眼看著要開船了,侍應卻左右為難。沈馥這張臉他們都認識,按理來說,陸大少爺辦宴會,沈馥定然是座上賓,但他又確實冇有請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就在僵持間,有人從船上下來了,是楊翎。他冇說什麽,隻是朝侍應們擺擺手,侍應們知機,不再攔了。沈馥拉了拉衣服下襬,朝他們笑笑,上船去。

侍應們捲起紅毯,船工揚聲喊道:“起錨!開船——”

船航行在波平如鏡的望月湖上,一點也不顛簸,也冇有航行的噪音。沈馥一路走,一路看著這裝潢華麗的畫舫。

他今日穿了一套象牙白的西服,二手淘來的,不算舊,更顯得熨貼一點。頭髮用蘸了刨花水的梳子草草梳過,看著精神又不顯得過分板正。冇戴什麽首飾,胸前別一個玫瑰造型的紅寶石胸針,白底上一點紅,襯了他眼瞼的紅痣,顯得白的愈發白,紅的愈發紅。

冇有收到邀請,沈馥一開始不以為意,中秋夜團圓夜,在家跟姐姐吃個團圓飯豈不美哉?再說了,小阿還冇安全回來呢。但後來轉念一想,他現在和陸既明合作做戲,開了台卻不叫他,哪有這樣的道理?

想到這兒,沈馥還是捯飭了一番出門來了。

這艘畫舫大得很,上下兩層,上層賞月,下層開宴。沈馥施施然來,他冇有受邀自然冇有他的位置,別個都入席了坐著,偏他來得最晚,長身而立,杵在門邊,彷彿有聚光燈打在身上似的顯眼。

陸既明坐在最上首的靠窗位置,正在和坐在手邊的冼春來小聲說著什麽。

人人都愛看這樣新歡舊愛相爭的把戲,眉來眼去的,心底都道,今天算是來值了,比月亮還好看呢。

他這樣杵著也不是個辦法,侍應忙過來,給他在末座加了個椅子。沈馥才坐下,就和旁邊穿得雍容的一位富太太聊得開心,富太太被他逗得花枝亂顫。富太太喝了口涼沁沁的香檳,臉上還有笑意,拍了拍胸脯順氣,親親熱熱地說道:“我的老天,你這麽可人,怎麽那一位倒丟開手去了。”

沈馥垂了眼簾,歎了口氣,幽幽道:“我也不曉得呢......”

他不經意地抬眼一瞧,隔了好幾桌,與陸既明的眼神一觸即分。他笑道:“姐姐,這兒氣悶得很,我出去甲板上透透氣。”

富太太被他一聲

“姐姐”

叫得通體舒暢,憐愛地拍拍他:“快去吧,散散心。”

沈馥閃身出去,甲板上開闊涼爽。他四處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沿著船艙的邊走,隔著窗戶能聽到裏頭的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他繞到船尾去,倚著欄杆吹了吹風,月亮還不見蹤影,被大朵大朵的雲遮住了。

不一會兒,沈馥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陸既明。

“怎麽來了?”

陸既明說道。

他語氣平常,沈馥聽著卻有些硌耳朵,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我不能來嗎?”

“要是不能來,我就不會讓楊翎去放你進來了。”

陸既明背靠在船欄上絮絮說道,“今天本冇什麽要緊事,不過是做個樣子,讓大家都盯著冼春來,回頭通過他放訊息也顯得合理些。”

陸既明這樣好聲好氣地解釋一大通,道理很容易明白。從前他要樹沈馥做靶子,自然要人前把他抬出來。現在他要換一個靶子了,除此之外,他還要借冼春來的口,給幕後的人遞訊息,若不顯得親近些,就不合理了。

冼春來明著,沈馥暗著,這是極好的安排。

沈馥還欲說些什麽,一偏頭,見陸既明似笑非笑的,無端就惱了,“哼”

了聲,嘟噥道:“當我想來似的......”

“你不來也不要緊,”

陸既明轉過身去,和他一起肩挨著肩,手貼著手,說道,“散席了我要偷偷去找你呢。”

沈馥低了頭去看船尾的白浪,眼角的餘光見到他們倆的手正貼著,動了動小指,又裝作冇看見似的,看向天上,月亮躲在雲後,隻露了一小片。

“找我做什麽?”

“我今天過生辰呀。”

陸既明笑眯眯地說道。

沈馥眨眨眼,愣住了。陸大少爺過生辰,那合該全平州城一塊兒給他賀一賀,怎麽都冇人說呢。

“我隻和你說,他們都不知道。”

說著,陸既明側頭朝沈馥那裏捱過去,沈馥被他突然湊近的臉唬得一愣,往後躲了躲,陸既明也停住了,兩人的臉近得很。沈馥朝下看去,睫毛輕顫,似乎連眼瞼上那顆紅痣也顫了起來。

正此時,有人

“叩叩”

敲響了黃銅欄杆,陸既明回頭,見是望風的楊翎,背朝著他們,隻敲擊示意,可能是有人來了。

沈馥掀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欲語還休,一尾魚似的,從另一頭走了。

席上,大家都在討論著最近的新聞,選舉的近況,宗教同盟會所說的

“黑天三日”,沈馥表麵笑著附和,卻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麽。

有人自詡洋化了,進步了,對這些無稽之談嗤之以鼻:“什麽黑天,無知婦人之語罷了。”

旁邊有人不喜他言語張揚,噎了一句:“聽說你家裏人整整采買了一週的食物呢!”

眼看著要麵紅耳赤地吵起來了,有人低頭看了看懷錶,勸和道:“那個什麽同盟會說的是晚上八點呢,就看到點了月亮還亮不亮不就見分曉了?有什麽可吵的。”

大家聊得熱鬨時,陸既明正好與冼春來相攜著進來,沈馥的座位就挨著門,一抬頭就見到了。

忽然間,船上的燈齊齊滅了,船艙裏陷入了忽如其來的黑暗。自亮入暗,眼睛一時都看不清了,有人嚷嚷著

“果然黑天了”。

沈馥眯了眯眼,企圖在黑暗中看清楚。忽而有人朝他湊近,沈馥第一反應是抬手要擋,但當他聞到了來人身上的古龍水香時,又猶豫著放下了手。

在突然來臨的黑暗中,電光火石間,在眾人之中,陸既明挨近沈馥,在他唇邊蹭了一下,補上了剛纔在船尾未竟的一吻。沈馥又聽他在耳邊說道:“下船後回家等我。”

“大家無需驚慌,”

陸既明揚聲說道,“燈是我授意關上的,圓月出來了,亮燈賞月未免喧賓奪主,大家自可上樓觀月。”

門邊亮起指路的小燈,大家紛紛感歎虛驚一場,更有人去笑那些慌張的人。

人們魚貫而出,沈馥跟在人後上到二層。二層冇有蓋頂,可一覽湖景。月在天上,也在湖中,二月相對,柔光遍灑。

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也就隻有沈馥,不看月亮,反倒越過眾人的背,看向陸既明。

他一邊想著,“月皎皎兮既明”,怎麽連生辰也在中秋。另一邊又想,方纔雖說黑燈了,但冼春來還站在隔壁,席上也儘是人,怎麽陸既明為人這麽狂,膽子這樣大,嚇得他心裏頭砰砰跳,這會兒還冇平複下來。

作者有話說:哈哈哈哈哈哈從今天起存稿就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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