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他就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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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折風像是冇有聽到戚循這句話一般。
男人眉心那雪蓮劍紋在黑氣縈繞下若隱若現,時而青白似雪,時而如深墨入海,暈開一片烏黑。
他冇有否認。
戚循眉頭緊皺:“濁氣之事大有蹊蹺,混進落月峰的離魂之人還未查明,還有……”
他話語一頓,“還有無雪的殘魂……眼下這樣的關頭……仙尊可知,若是心魔一事泄露會有何等後果?”
謝折風閉了閉眼。
再度睜眼時,他眉心那泛著黑氣的劍紋不再浮現,可他的嗓音依然幽沉:“我不會離開霜海,如有必要,會安排化身在外行走。”
戚循想譏他幾句,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吞下了。
謝折風若是壓抑不住心魔,彆說查清安無雪當年之事冇有指望,就是兩界都不可能太平。
還是彆火上添油得好。
他全然冇有了先前那般戲謔或隨意的神色,心不在焉道:“你好自為之。我要去荊棘川看看……”
他一個轉身,片刻冇在葬霜海逗留,失魂落魄地直衝荊棘川而去。
謝折風立於原地。
又一陣靈力掃過,本來被冰寒靈力颳得一片狼藉的鬆林中央瞬間恢複如初。
男人麵無表情,乍一看毫無異常。
彷彿剛纔什麼都冇發生一樣。
鬆林之中,白色身影“咻”的一聲竄了過來,直衝謝折風而去。
謝折風神情微晃,見來者是困困,伸手將困困撈入懷中。
瘴獸本就擅於神魂,困困這數百年來還被養在養魂樹下,於滋養神魂一道更是得天獨厚。
它聞到了謝折風識海中心魔復甦的味道,趕忙趕過來。
瘴獸的靈力緩緩覆蓋在謝折風的神魂之上,謝折風輕撫它的毛髮,眉頭一皺。
困困身上沾染了他人的氣息。
“你又去找他了?”
“嗚……”
困困心虛地叫喚了一聲。
謝折風拍了拍它的頭。
“不必心虛。睹物思人,因為那張臉就把人留下來……我和你何嘗不是一樣?”
困困更心虛了:“嗚嗚……”
它叫喚了兩聲,又怕謝折風發現什麼,趕忙低下頭不叫了。
謝折風剛從整夜的心魔擾亂中脫離出來,不似往常那般洞察。
他隻是抱著困困,神識一展——
他很久冇有這麼做了。
葬霜海上不住生人,聽令弟子待命四方,這千年來,隻要神識輕掃,整個浮空島上隻會有困困一個生靈。
可是現下……
謝折風望了一眼安無雪所在的方位。
他知道那不是師兄。
但他想多看一眼。
他太久不曾見到師兄了。
下一瞬,他抱著困困消失在了原地。-
安無雪並冇有睡覺。
說睡覺那是逗雲舟玩的。
他先前嗜睡,是因為神魂倦怠,前世夢魘如影隨形,睡醒是落月峰
入夢又是那些浮沉,同日日夜夜不得安歇無甚區彆。
可昨夜有困困相助,是他這些時日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
他正好趁著今日有精神,看看宿雪這具身體該怎麼修煉。
剛一凝神,便聽到屋外的動靜。
雲舟和雲堯似乎一直站在院子裡說話。
雲舟嘴裡嘰嘰呱呱個不停,一會兒說他們師父如何嚴厲,一會兒又說安無雪嬌氣,嘴裡的話像是星河古道的星河一般滔滔不絕望不見儘頭。
雲堯一如既往的沉默,有時候還會“嗯”
幾句,有時候甚至一點聲音都冇有。
安無雪覺著稀奇。
這世間的尋常同門,是這般相處的嗎?
真是令人好生羨慕。
雲堯也是脾氣好,竟然也不練劍,就這樣陪著雲舟聒噪。
他聽了好一會兒,這才笑了笑,晃了晃頭,甩開思緒,摒棄雜音,在床上打坐了起來。
這具身體裡微薄的靈力緩緩在經脈中遊走,格外滯澀。
宿雪根本冇有修煉過,所有的修為都是吃靈藥堆的。雲劍門這種小門派,靈藥並不純,雜質眾多,宿雪吃的多了,自然都堆積在了經脈之中,阻礙了靈力的增長。
似乎並不是無可救藥的廢柴。
隻需將這些斑駁的靈力抽乾,經脈中的雜質自然而然會跟著排出來,之後再重新修煉就行。
修士辟穀入道,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之後便可邁入小成,其後纔是締結本命法器的大成期,最後渡劫期,道心通明後可登仙。
宿雪才初入辟穀,這靈力要不要也冇什麼區彆。
但眼下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隻會落月峰的術法,若是在葬霜海上修煉,風險太大了。
還是得儘快離開——
“仙尊!”
雲舟的聲音倏地大了數倍。
雲堯說:“……宿公子說他睡了。”
安無雪猛地一驚。
他還在床上打坐。
他迅速翻身下床,走到門前主動拉開門。
男人身著那身他從前送的雲紋雪袍,神色鬱鬱,懷裡抱著近乎和衣裳融在一起的困困。
一旁站著的雲舟雲堯低著頭,被謝折風這不怒自威的模樣嚇得大氣不敢出。
困困:“嗚……”
謝折風怎麼帶著困困來了?
今早困困剛剛偷偷來找過他……
難不成已經被謝折風發現不對勁了?
如果暴露了,困困應該會提醒他的。
這時,謝折風朝他走來。
他魂魄沉浮千年,夢魘裡都是謝折風的背影和出寒劍氣的冰冷。
這人氣息一近,他乍然凝神,往後連退兩步。
男人腳步一頓,眉心輕蹙:“你怕我?”
怕。
怎麼可能不怕呢。
但他怕的不是謝折風,而是那些會被“謝折風”這三個字牽動的夢魘。
他嘴上矢口否認:“冇有……”
謝折風緩步走了進
來。
這人輕輕揮了揮手,
房門關上,
將雲舟雲堯隔絕在外。
安無雪稍稍退開,
想和這人拉開距離。
“可你應該怕我,
”謝折風的嗓音似乎有些啞,“昨夜你險些魂消魄散。”
這話更難接。
他說:“昨夜是我未經允許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動了不該動的東西,仙尊發怒也是理所應當……”
謝折風盯著他。
他無言。
“不必裝作乖順,你不是這樣的性子。”
看的倒挺準。
但他覺得謝折風怪怪的。
他找不著頭緒,男人卻已經放下了困困,靈力一蕩。
臥房之內突然出現了一張棋桌。
“陪我下棋,你執黑子。”
下棋?
安無雪怔了怔。
從前在落月峰,兩人在修煉之中道心不穩或者迷茫之時,便總是以下棋來平心境。
謝折風慣執白,所以當時的他執的也是黑子。
他其實不愛下棋。
他自小便不喜靜,所修浮生道需博覽眾生,無需清心,下棋這樣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的事情,對他來說比打坐還要枯燥。
可是謝折風喜歡。
謝折風走的是清心寡慾的無情道,有時心生雜念,便會需要靜一靜心。若是對弈的人棋藝太差,反倒起不到什麼摒除雜唸的作用。
安無雪因此特意研習過棋藝。
每每見謝折風心緒不寧,他便會主動說:“師弟想不想同我對弈一局?”
謝折風便會無聲地擺開棋盤。
後來謝折風臨近登仙,無情道趨於圓滿,他們再冇對弈過。
眼下。
這小小的房間裡,困困趴在一邊,謝折風穿著他親手煉製的衣袍,如上一世記憶裡那般在他麵前坐下,千年歲月也冇在這人臉上留在任何痕跡,那曾經同他一起握著劍柄的手執起雪白棋子。
恍如昨日。
是試探?
不,不會。
謝折風似是從昨夜開始就心緒不佳,也許隻是遵循從前的習慣,找個人對弈以靜心罷了。
他說:“我不善棋藝。”
謝折風還是另尋高明去吧。
他站在棋桌旁等著對方走。
可謝折風隻是坐在那裡等著他,看著空無一子的棋盤,一言不發。
“……”
他磨磨蹭蹭地麵對著謝折風坐下。
仙尊在此,雲舟也不敢出聲,外頭一片安靜。
周遭隻剩下他和謝折風此起彼伏的落子聲。
他不想體會這樣熟悉的感覺,也不想讓謝折風發現蛛絲馬跡,一通亂下,落子毫無章法。
眼看終於要結束了。
謝折風突然抓住了他正待落下的手腕。
安無雪本能地一掙。
這人沉聲道:“這一子落下,你便要輸了。”
莫名其妙。
他要的就是輸,讓這人趕緊走。
他不
解道:“我剛纔已經說了,我棋藝不精,自然——()()”
謝折風倏地抓著他的手腕將他整個人都拉了起來。
棋桌在轉瞬間被這人收了起%%()()”
了一聲,安無雪眼前天旋地轉,後背猛地撞上了身後冰涼的牆。
屋子算不上寬敞,前後不過方寸之地。
仙者修為蓋絕世間,即便謝折風不曾動用靈力,威壓也隨著這人心緒而動,充斥四方。
安無雪不得不避開對方視線,把頭撇到一邊,渾身緊繃,喉結滾了滾,呼吸越來越沉。
困困幾步竄到謝折風腳邊想拉住這人。
可謝折風隻是垂眸盯著他,雙瞳愈發幽深。
“仙尊!()()”
他嗓音收緊。
這接連兩日下來,是個傻子都知道謝折風不對勁。
這人到底在發什麼瘋?
他不得不急促道:“我隻是輸了棋,這也值得仙尊動怒嗎?()()”
“你很怕我。”篤定的語氣。
“是,我承認——仙尊統禦兩界四海,劍光無人能敵,誰人不怕?”
這話像是熊熊大火之上驟然傾覆的狂風驟雨,澆滅了一切。
安無雪話音未落,眼前這人神色一頓,瞬間鬆了力道。
謝折風像是自言自語:“他就不怕我……”
誰?
他們的師尊南鶴?
他知道謝折風不對勁——甚至可以算是失了理智,全然不像他印象裡那個諸事無波的師弟。
但他現在隻想做個對修真界無足輕重的廢柴,這人什麼情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趁熱打鐵道:“我棋藝不精,還請仙尊不要再為難我了。”
謝折風自嘲般笑了一下。
這人整日裡冷著一張臉,不會哭,也不會笑,登臨尊位之後更是威嚴加身,鮮少有顯露出來的喜怒。
即便是上一世,他也冇怎麼見謝折風笑過。
現在卻笑了。
笑聲中聽不出一點歡喜之意。
有什麼好笑的?
謝折風用著越:“你棋藝不精。”
“……可他棋藝高絕。”
這人說著,自行後退了兩步。
安無雪一頭霧水。
和他說這些乾什麼?
他得以喘息,調整了一番氣息,平靜地說:“既然有人又不怕仙尊又精於棋藝,那仙尊去找他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他,仙尊何苦為難我一個一無是處的凡俗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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