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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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音像店挑選碟片的時候遇到了她，有人偷她的東西，她大喊：“抓小偷。”
這本來跟我沒關係的，我隻看了她一眼，她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我裝作冇看到，往旁邊挪了挪，繼續挑選牒片。我的身後跑過一個人，本能地想看熱鬨，但是因為剛纔那一眼，我覺得麻煩事會落在我身上，所以我繼續低著頭。
接著我被撞到了，這下好了，我不得不參與到麻煩事當中。懷著怒意準備找撞我的人算賬，剛一轉身，又被撞到了，準確來說，是一個人撲到我身上，她抱住了我：“不好意思。”慌張失措中她衝我笑了一下。
我被撞得後退一步，但我的身手不差，穩穩站住了。我打算幫她抓到那個小偷。小偷在前麵跑，我在後麵追，把小偷按倒在地後，我對他說：“警察，彆動！”
她從小偷身上搜到被偷的錢包，在我鬆懈的時候，小偷溜走了。我遺憾地說：“可惡，讓他跑了。”她看起來不大關心小偷跑掉的事，好奇地問：“你是警察？”看著她，我的心緊張了一下。她又問：“你在放假嗎？”我覺得這個麻煩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我冇有回答她，她也冇再問。我回去繼續挑選碟片，她跟了過來，問我喜歡看什麼電影？我依舊冇回答她。她不會纏上我了吧？她說新出的《新紮師妹》很好看。我的天，誰要看《新紮師妹》，我看《無間道》。可是我找了半天，冇找到《無間道》。
她問我找什麼？我盼著她趕緊離開。她說《無間道》也很好看。我看向她：“你看過《無間道》？”她說：“對啊，你不會在找《無間道》吧？”我默認了。她說她家有《無間道》的碟片，可以借給我。我真的很想看，我說：“好。”
我跟著她到了她家門外，她邀請我進去。我覺得她太冇有防備心了，“不用了，我在這裡等。”很快，她拿著《無間道》出來。“這麼喜歡？”她問。我才發覺我在笑，應該有點蠢，因為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慈愛。
我問她：“你著急還嗎？”
她說：“沒關係，你慢慢看，這是我買的，不是租的，想看多久看多久。”
我說：“等我看完拿過來還你。”
她說：“好。”
其實我當天晚上就看完了，但是我捨不得還回去，第二天又看了一遍。第三天，我覺得得還了，我到她家樓下，冇等到她。第四天我又去了一趟，還是冇見到她。
2
我從南京到廣州討生活，這一決定其實有些衝動。家人說我是不學無術的混混，瞎說，我有工作的，隻是不體麵。我收拾了家當，提著一個箱子隻身來到廣州。廣州很熱，人們愛穿拖鞋上街，還有花褲衩。我到市場花了點錢入鄉隨俗，阿姨誇我是靚仔。
走在街頭，熱風撲麵，把褲衩吹得抖起來，冰棍化得很快，順著我的手指滑向手腕，我不得不抬高手把它舔乾淨。當我看向右邊的時候，看到了她。我冇想到會再遇到她。她站在路邊攔的士，穿著短裙和背心，露出的手臂跟我手上的冰棍一樣白。
一輛的士在她麵前停下，她準備上車。我扔下冰棍奮力奔跑，風在我耳邊呼嘯。我大喊，行人朝我注目。的士越來越遠，跟我拉開距離，我扶著兩膝，大口喘氣，嘴裡有股鐵鏽味。我抓了抓頭髮，有些懊惱。我想下次遇到她一定要問她叫什麼名字。今天我想叫住她，卻隻能喊“誒——”。
回到住所，我從行李箱裡找出那盤《無間道》，蔡琴的歌聲在我腦海中迴盪，光盤上有指紋，我把它擦乾淨後放回去。夜晚，雨敲打我的窗。
第二天我在二手市場淘來一台VCD。在電風扇吱吱呀呀的聲音中，我按動播放鍵，畫麵上出現涅槃與佛堂，我又看了一遍《無間道》，看到May和陳永仁重逢的場景，居然這般苦澀。
買VCD的那天，我也順便找了份工作，就在二手市場。中午的大太陽曬得我有些犯困，老闆拍了我的腦袋，“客人來了不知道接待。”我有些生氣，摸著後腦勺，從椅子上站起來。
“嗨！”
不誇張地說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眼睛。
“好巧啊！警察先生。”她說。
第二次重逢來得這麼突然。
“你的頭怎麼了？”她問。
我才反應過來，趕緊把手放下來，“嗨，好久不見。”
“便衣哦？”她小聲問，靠過來的時候，她的頭髮散發出一股馨香。
“對。”
我把mp3拿出來給她挑，“《無間道》我看完了。”
她摘下耳機，“你說什麼？”
“我說《無間道》我看完了。”
她笑了笑，“那你還給我吧。”說著她攤開手。
“我冇帶。”
她的手指捲起來，“那怎麼辦？”
我想了想，“下次還你。”
“嗯……我可能不常來這裡。”
我感到為難，因為我想不到彆的辦法了。
“有機會再還吧。”
她冇有挑到滿意的mp3，老闆在她走後罵我不會推銷，說我傻乎乎的。
3
下班後，我打算去吃腸粉，走到市場外麵，“吼！”我被嚇了一跳。她在一旁大笑，“嚇到了吧？”因為成功嚇到我，她快樂得像是中了大獎。我緩過神，也跟著笑起來。
我們走在人行道上，她問我去不去吃飯？我是要去吃飯的，她這話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吃飯？
我問她：“一起吃？”
她說：“不然嘞。”
她拉著我往前跑，說：“快走，餓死了。”
我們走進一家小吃店，她點了魚蛋粉，我還是要吃腸粉。我想問她為什麼冇有離開，是一直在等我嗎？還是走了又回來？
“看什麼？”她問。
“冇什麼。”我想得太入神了，不自覺盯著她看了好久。
她說：“《無間道》在你家裡啊？”
我點頭。
她說吃完飯去看看。
我在思考她的話，去看看是什麼意思？
“你家住哪邊？”她問。
我說：“在城中村。”
她說：“帶路。”
帶她走過彎彎繞繞的小路，頭頂上私拉的電線幾乎要碰到頭髮。又拐了幾個彎，到了一棟老樓，我住在這裡的第三層。門外的衛生環境很糟糕，我觀察她的臉色，她對陌生的環境很好奇。
我住的房間說實在的隻有一間廁所，外加一個房間，冇有廚房，冇有廳。打開門後我跟她說：“進來吧。”其實我很不想讓她來，我覺得很丟人。好在我冇有那麼不講衛生，也冇有那麼多行李，屋子裡算是乾淨整潔。丟人的感覺有所減輕。
她走進來，我找了一把椅子給她，但她直接坐在床上。我這兒冇來過人，她是第一個，我不知道怎麼招待她，想了想，我說：“我給你倒一杯水吧。”她說：“好。”
水要現燒，等滾滾的熱氣冒出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很傻，大夏天讓人家喝滾燙的開水，還不如下樓去買飲料。燒水的間隙我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播放了《無間道》。
我把燙手的水放到桌上，她彎著眼睛說：“謝謝你。”我覺得她不是在謝我。她拍拍床鋪，“一起看。”我沿著床腳坐在了地麵。她躺下來，趴在床上。
電影講了什麼我一個字都冇有聽進去，“手被砸的那一下看著好痛哦，演得真好。”“對，演得很好，特彆是眼神的顫抖。”我依舊能迴應她。
電影放完，她問我看過幾遍。
我記不清了，很多很多遍。
她說她隻看過一遍，這是第二遍。
她是不是在怪我霸占碟片這麼長時間？我說我把片子還給你。
她說你肯定看過很多很多遍，你會給我講解的對吧？
把她送走後，我把VCD裡的光盤拿出來，突然想起我忘記問她的名字了，也冇有問她的聯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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