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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湯豆苗 作品

186【書生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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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軍的訓練方式和銳士營不儘相同。

銳士營除了幾百名新丁之外,餘者皆是淮州軍中的精銳,不需要從最基礎的課目開始訓練,陸沉主要是在培養他們的歸屬感,並且輔以完整且詳儘的陣列操練。

七星軍則是加強隊列和號令訓練,同時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進行掃盲,不求他們滿口之乎者也,隻需要做到最簡單的識數認字。

陸沉每天會抽半日時間隨同訓練,午飯過後便會和林溪一起走遍寶台山的每個角落——不是為了談情說愛,而是力爭在最短的時間裡實地勘察,確保對周遭的地形瞭如指掌。

這裡不同於淮州西邊的雙峰山脈,後者是人跡罕至的原始密林,群山之間延綿不斷,形成人類難以踏足的禁地。

寶台山係則是由十餘座高峰構成主體、山川河流密林間隔交錯形成的疏闊地形,南麵是燕朝的東陽路,西麵是河南路,北麵在經過一片沼澤地後可以抵達涇河下遊區域,東麵便是浩瀚無垠的瀚海。

山裡的道路猶如蛛網一般,又似七拐八彎的迷宮,外人進來之後若是冇有嚮導,必然會難辨東西南北。

七星幫與外界的聯絡通道大多集中在西邊,在燕朝決定開啟招安的時候,河南路守軍便已經開始對幾條主要的道路設卡立關,但是仍然無法完全切斷七星幫和外麵的聯絡。

總寨位於寶台山主峰南麓,處於一個葫蘆口形狀的穀地之中,即便敵人能夠攻破南邊的山門,幫眾們仍然可以通過東邊的暗道退入群山深處。

當然,這是迫不得已的最後選擇,畢竟越往深處走,糧食的獲取便會越困難。如果被官軍堵進大山裡麵,誰也不敢保證這數萬人可以支撐多長時間。

總寨南麵有四座分寨呈品字形排列,依靠險要的地形建立據點。

西麵隻有三座分寨,從東到西依次設立。

一個多月過後,陸沉終於完成對周邊地形的實地勘察,然後便接到林頡的急令。

他和林溪趕回總寨,走進議事廳的時候,這裡已經坐著一眾堂主和數名高級管事,氣氛顯得非常凝重嚴肅。

林頡這段時間在閉關養傷,將幫中事務悉數交給陸沉和幾位堂主,如今他再度出現在眾人麵前,顯然意味著將有大事發生。

“不必多禮,坐吧。”

林頡抬手止住陸沉和林溪見禮,然後看向旁邊說道:“廉夫,你來介紹一下情況。”

陰堂堂主齊廉夫垂首致意,然後對陸沉說道:“陸兄弟,咱們在河洛城裡的兄弟打探到幾條情報。陳景堂死後,燕朝君臣疲於安撫各方勢力,我們本以為對方短時間內無法顧及這邊,但是近來我們發現有一支景朝軍隊出現在河洛城外。”

陸沉目光微凝:“什麼來路?”

齊廉夫沉聲道:“景朝慶聿恭的扈從軍,也就是世人常說的夏山軍前軍。這支軍隊大概在三千人左右,主將名叫仆散嗣恩,乃是慶聿恭這些年著重培養的年輕將領之一。另外一件事,燕朝東陽路大將軍李守振抽調兩萬餘人,目前正往封丘城進發。”

封丘城位於東陽路北部,距離寶台山僅有兩百餘裡。

齊廉夫這番話出口之後,廳內的氛圍幾近於凝滯。

兩萬餘燕軍已經能給這些綠林草莽帶來很大的壓力,更不必說還有景朝三千老卒。

一般來說,景朝不會動用他們佈置在河洛城的六萬大軍,哪怕去年南線燕軍接連慘敗的時候,這些景軍依然按兵不動。他們的職責隻有一個,那便是牢牢控製住河洛城,從而形成對燕朝的製約和掌控。

如今慶聿恭讓麾下最精銳的夏山軍一部南下,其目的不言自明。

眾人不由得望向陸沉,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敵人不堪一擊的論斷。

陸沉鎮定地問道:“敢問齊大哥,可有這個仆散嗣恩的具體資訊?”

齊廉夫答道:“他是景廉貴族,今年二十六歲,大概十年前被召入夏山軍。他在慶聿恭身邊做過一兩年的親兵,然後便從最底層的步卒做起,一步步升為前軍統領。據說他前兩年帶兵平定過趙國境內的叛亂,為人倨傲自信,擁有一身高明的武功。”

這個答案顯然不夠詳細,但是陸沉知道無法苛求更多。

陰堂雖然專司情報刺探,終究隻是七星幫一個小小的分支,無論人數還是專業程度都無法和織經司相提並論。

林頡看向陸沉問道:“你怎麼看?”

陸沉思忖片刻後說道:“敵人用兵已是必然,不過我們應該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準備。”

七星軍如今漸漸像模像樣,但他們能否擊敗來勢洶洶的燕朝大軍和景朝老卒,在場絕大多數人心裡都冇有底。

“幫主無需擔心,學生認為此戰必勝!”

一道從容的聲音響起。

陸沉抬眼望去,隻見是一位四旬左右的文士,滿麵篤定之色。

此人名叫施海升,乃是燕朝河南路一名落第秀才,十年前主動攜家帶口投奔七星幫,平時負責給林頡出謀劃策,時常以智膽二字自居。

他旁邊還有兩名神情相似的男子,皆是林頡以前找來的落魄文人。

在陸沉到來之前,這幾人對於幫中事務擁有建言獻策之權,林頡雖然不一定會聽取,但至少會給他們開口的權利,這也是最基本的尊重。

然而自從陸沉出現後,這幾位謀士便冇了用武之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來自南齊的年輕人獨攬大權,固然心中無比酸楚,可是在看見大小姐對陸沉百依百順的態度後,他們連一句酸話都不敢說。

林頡對他們的想法心如明鏡,隻不過念在過去那麼多年的情分上,再加上施海升等人冇有功勞也有苦勞,因此並未刻意管束他們,今日這種場合也應許他們列席。

此刻聽到施海升信心十足的話語,林頡便問道:“施兄有何良策?”

施海升心中大喜,愈發從容地說道:“幫主,我們在南麵有四座分寨,西麵有三座分寨,皆是學生當初根據地形險要選中的關隘之地。山中地形複雜,燕軍無法攜帶太多的攻城器械,隻能靠著人力強行推進。故此學生認為,我們可以據關硬守,燕軍必然铩羽而歸!”

另外兩名文人連忙出聲附和,儘皆舌綻蓮花,說得頭頭是道。

廳中這些綠林豪傑論殺人越貨自然都是好手,然而冇人經曆過真正的戰爭。

他們聽著施海升等人口若懸河旁征博引,不時拋出一堆書上的晦澀之言,一時間難免被唬住。

再者,在絕大多數人樸素的觀念裡,戰爭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燕軍打算進山用兵,那麼依靠這些年修建的關隘進行守禦理所應當,不然修建那些寨子有何意義?

施海升倒也冇有得意忘形,轉頭望著陸沉說道:“聽說陸供奉最近走遍了外圍分寨,不知在下設寨之法能否入你的法眼?”

陸沉淡然道:“施前輩主持修建的寨子齊備嚴整,暗含兵法之道,確有不俗之處。”

施海升麵上飄起喜色,忽然覺得這個年輕人順眼起來,便繼續問道:“那在陸供奉看來,在下的對敵之策是否妥當?”

眾人皆好奇地望著陸沉,隨即便聽他說道:“很妥當。”

施海升忍不住撚鬚微笑。

林溪微露不解之色,難道這幾位慣常雲山霧罩的先生真的熟知兵法?

下一刻陸沉又說道:“隻是……有些天真。”

施海升臉上的笑意僵住,皺眉道:“陸供奉這是何意?”

陸沉環視眾人,視線最後停在施海升臉上,直截了當地說道:“施前輩,守城是個技術活,對於士卒的要求很高,不容許出現明顯的錯漏。假如按伱所言,我們依靠外圍分寨步步死守,一旦某處缺口被敵人衝開,絕對會形成大規模的潰敗。屆時兩軍犬牙交錯,我們就算想撤退都來不及。”

施海升不服氣地說道:“聽聞陸供奉去年在廣陵城,以四千人擊潰數萬敵軍,其中還有一萬多名景朝老卒。據施某所知,廣陵守軍在此前也冇有經曆過戰陣,難道我們七星幫的大好男兒不如廣陵軍?”

林頡微微皺眉道:“施兄,莫要妄言。”

他擔心陸沉年輕氣盛,一時口不擇言造成不好的影響。

陸沉微微一笑,對林頡示意無妨,然後望著施海升說道:“廣陵地處淮州腹心之地,雖然當時隻有四千守軍,可身後是數百萬淮州子民,可以不斷形成新的戰力,然而我們七星幫有足夠的後備力量嗎?”

施海升一窒。

陸沉看向其他人,平靜地說道:“我們現在有三千餘人,如果讓他們死守各處分寨,陣亡一人便少了一人,無法補充兵力。敵人則不同,燕軍這兩萬餘人也好,景朝三千老卒也罷,即便在山裡死光了,他們也能繼續抽調大軍。如果我們和對方硬碰硬,哪怕我們的人可以一換二一換三,敵軍主將也必然會喜出望外。”

“等到我們的人悉數戰死,誰還能阻擋燕軍進山掃蕩,難道依靠山裡的老弱婦孺?”

陸沉語調漸趨沉肅,眾人無不紛紛點頭。

施海升等人臉色發紅,雖然心裡還有些不服,但是在陸沉直白淺顯的話語麵前,他們無法駁斥這個最簡單的道理。

七星幫隻有這麼多人,冇辦法憑空變出更多的適齡男子。

林頡見狀便對陸沉問道:“在你看來,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陸沉神色鎮定,從容不迫地確定這一戰的基調:“很簡單,我們要避免和敵人正麵相對,將他們拉進大山之中,利用地形進行小規模的襲擾,同時襲擊他們的後勤輜重,活活耗死他們。”

“除非那位景朝郡主能派出百萬大軍將山穀悉數填滿,否則這裡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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