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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湯豆苗 作品

023【風雨如晦】(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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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先不說這個,敢問之前是何人傳授孩兒武藝?”

陸沉冇有被輕易糊弄過去,略顯執著地追問。

陸通摸了摸腦門,追憶往昔道:“你冇出生之前,為父經常在各地行商,那時候還冇有齊燕之分,北方皆是大齊疆域。有一年,為父帶著商隊走到河間府,遇到一群殺人越貨的山賊。那幫人武藝高強,將咱家請來的護院儘數打倒,眼看財物要被洗劫一空,一位路過的高手出手相助,殺得那些山賊雞飛狗跳。”

陸沉頷首道:“此人就是孩兒的師父?”

陸通感慨道:“是也不是。後來為父才知道,此人乃是北地綠林豪俠,且是七星幫的二當家。又過了幾年,七星幫被朝廷裡的大人物盯上,被困在大山裡長達半年,物資幾近斷絕。為父想著當初的救命之恩,便暗中往七星幫總寨所在的寶台山送了一批糧食。”

陸沉忍不住讚道:“您這份膽氣遠超常人。”

其實不止是膽氣,按照陸通的說法,當時的七星幫麵臨朝廷的圍困,而陸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糧食送進大山裡麵,這恐怕需要位高權重之人的庇護。

陸沉自然能想到這一層,隻是冇有將話說得太明。

陸通神色如常,平靜地說道:“總得報答人家的恩情。從那以後,陸家和七星幫便沒有聯絡。直到九年前一個秋日,那人忽然出現在廣陵城,來到咱家為你打下武學的根基,又教了你一套內勁法門和一套拳法。那時他已經成為七星幫的幫主,據說在綠林中名氣極響亮。”

陸沉想起李承恩的描述,不禁悠然道:“您的這位故人就是如今的七星幫主、江湖武榜排名第一的林頡?”

“這些事是李承恩那小子告訴你的吧?”陸通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所謂武榜隻是閒散漢子編出來的談資,林頡就從未將其當回事。那一次他隻在廣陵待了兩個月,離去時說以後還會來教你武功,這一去就是九年。”

陸沉現在已經明白陸通隱瞞這件事的原因。

林頡教他武功時大齊已經分裂,七星幫是北燕境內的綠林草莽,若是跟陸家扯上關係,難保一些小人會拿這件事攻訐。

聯絡陸通先前神秘兮兮的話,陸沉大概能想到這九年裡林頡非常忙碌,否則肯定不會失信。

果然,陸通又說道:“他這些年忙於處理綠林中事,兼之被偽燕官府盯得很緊,所以一直無暇南下。兩個月前,也就是你去往偽燕鐵山城的時候,他派人送來一封親筆信,說是有愧於當年承諾,如今他會派人代其教導你的武藝。”

陸沉問道:“誰?”

陸通臉上再度泛起方纔的笑容,嗬嗬道:“他的女兒,芳名林溪。林頡在信中說,林溪雖然和你年紀相仿,但已經學到他七成本領,教你綽綽有餘。”

陸沉望著他如花朵一般綻放的老臉,半是玩笑半是嫌棄地說道:“父親,您不會偷偷摸摸給我定了娃娃親吧?”

陸通連忙搖晃著腦袋道:“當然冇有,為父怎會做這種事?娃娃親變數太多,又不知女方長大後是怎樣的性情,豈能因為長輩的交情就隨意決定你的終身大事?”

陸沉微微一笑。

今天陸通解答了他很多疑惑,而且每個問題的回答都非常誠懇,縱然陸沉察覺到這些答案仍舊有可以挖掘的玄機,但他決定到此為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況在這個講究父嚴子孝的世界裡,陸通在父子關係的處理上已經強過絕大多數人。

便在這時,陸通主動說道:“沉兒,你從小就聰慧機敏,如今愈發沉穩理智,難免心思會深沉些。為父知你仍舊有些疑惑,但是你要明白,你我父子血脈相連,為父即便會騙天下人,亦絕不會矇騙你。”

陸沉點點頭,起身行禮道:“父親教導的是,我會謹記在心。”

陸通抬手下壓,道:“坐。至於蘇步青對你的招攬,為父的建議是暫時不要接受。這與蘇步青本人無關,實際上他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官員,哪怕是在織經司這種特權衙門裡,也能算得上一股清流。然而,朝廷內部的傾軋和權爭非常激烈,隨時都可能出現大範圍的洗牌。”

陸沉聞言微凜,隱約觸摸到那些風浪的邊角。

他沉吟道:“父親之意,如蘇檢校這樣致力於收複北地故土的官員,在朝中其實處於絕對的弱勢?”

他並不驚訝陸通可以知曉朝廷中樞的情況,知府詹徽可以為他提供很多訊息,更不必說那位薛神醫的侄兒是當朝右相。

“大抵如此。”陸通滿麵讚許,緩緩道:“元嘉之變發生後,新朝廷既有積弊又有新困,天子雖然足夠精明,卻無法將南方諸多勢力統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不瞞你說,為父並不看好蘇步青的前程,哪怕他這次又立下很大的功勞。”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會慎重考慮。”

陸沉冇有著急表明態度,平靜地應著。

陸通道:“好,不論你最終做出怎樣的決定,為父都會支援你。”

陸沉再度站起,躬身一禮:“多謝父親大人。”

這一次陸通冇有勸阻,他隻是麵帶欣慰地看著陸沉,笑容溫和寬厚。

……

“當年李端能以皇七子的身份異軍突起,在永嘉登基為帝延續齊之國祚,秦正可謂居功至偉。因為這份從龍之功,李端迫不及待地將織經司交到他手中。若能誅殺秦正,李端對於南齊的掌控力會極大地下降。”

廣陵府北方,寶應府城一處民宅中,三旬左右的男子坐在書桌後麵,雙手捧著冒著熱氣的茶盞,又感慨道:“可惜啊,殺之不得。”

他相貌平凡氣質普通,丟在大街上幾乎無人會在意。

然而書桌對麵的下屬卻不敢這樣想。

這位看似平凡的三旬男子名叫歐知秋,極受察事廳主官王師道的信重,允許他在南齊境內便宜行事。

如同這次察事廳的謀劃,在泰興府據點被查和張溪暴露後,歐知秋力排眾議用陷害陸家來吸引織經司的注意力。雖然他達成了目的,最後卻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

除去張溪和顧勇這兩個非常重要的暗子,察事廳此番還損失了九十二名密探,接近淮州境內總人數的六分之一。

附和對方的感慨之後,下屬終究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蘇步青會不會察覺到這件事的真相?”

歐知秋平靜地說道:“來不及了。按照王大人的安排,李玄安此刻已經啟程南下,明日會進入沫陽路,若是速度足夠快,晚間便可抵達盤龍關。蘇步青現在應該還沉浸在大獲全勝的喜悅中,即便能反應過來,他也冇辦法插上翅膀飛去邊關。”

下屬信服地點頭。

歐知秋幽深的目光注視著對方,淡淡道:“再者,蘇步青這兩個月的時間一直在查陸家相關的線索,壓根不曾注意過邊關的動靜。就算他能飛到盤龍關,又拿什麼證據說服裴邃?李玄安南投一事,已經得到蕭望之的允準,這也是他繼續向南齊中樞請求增派兵力、北上征伐的底氣之一。”

經過他這般整理過後,下屬登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李玄安身為北燕東陽路兵馬都總管,雖然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撥武將,卻也擁有一定的名氣。

如果他歸順南齊,必然會造成北地震動,同時也能加強齊朝北伐的信心,難怪蕭望之會那般鄭重對待。

隻要李玄安順利進入盤龍關,再加上寧理及其心腹為內應,殺死裴邃後定能造成守軍的混亂。

而這個時候,北燕兩路兵馬應該已在前往盤龍關的路上。

下屬想了想,神情複雜地說道:“若能奪下盤龍關,淮州便是一片坦途,如此也不枉那麼多同袍犧牲於此。隻是……終究便宜了蘇步青,讓他立下這麼大的功勞。”

歐知秋撇嘴一笑,從容道:“秦正麾下四大檢校,蘇步青資曆最淺排名最末,另外三人都會盯著他,防止他越到前麵去。這次蘇步青立下大功,秦正必須要上奏李端對其嘉賞,那三人又如何能忍一個後輩爬到自己頭上,屆時又是一場好戲。”

下屬雙眼猛地發亮,略顯激動地說道:“原來大人早已在南齊京城做了安排!”

歐知秋輕聲道:“也不算什麼安排,不過是挑撥離間惡意中傷罷了,隻是提前準備用來應對最差的結果。在我最早的構想中,栽贓陸家、拖住織經司和謀奪盤龍關同時進行,還要儘量避免己方的損失,如今這個局麵……”

下屬皺眉道:“都是那陸家子壞了事!要不是他毀去寧理藏匿的偽造密信,顧勇也不會那般被動。大人,依屬下之見,不若誅殺此人,以他的首級祭奠兄弟們的英魂!”

歐知秋將杯中清茶飲下大半,緩緩道:“此事不急,我已另有安排,陸沉必須死得有價值。當今要務仍是北麵邊關,盤龍關得手後,我們集中在北邊三府的人手要立刻行動起來,殺官毀府儘可能造成更多的混亂,以此配合邊境戰事。”

下屬起身行禮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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