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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湯豆苗 作品

376【小人得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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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之上,三軍肅立。

雖然將士們之前站得鬆鬆垮垮,當陸沉的大旗出現在營地外麵,各級將官還是立刻整肅軍容,避免給那位新任大將軍留下太惡劣的第一印象。

但是這種裝出來的姿態終究比不上令行禁止的百戰老卒。

以秦子龍為首的百餘騎兵默默觀察著校場上的三支京軍,腦海中不由自主跳出“樣子貨”的評價。

他們雖然隻是陸沉的親兵,卻跟著陸沉從廣陵之戰一直奮戰到河洛大戰,參與過這兩年邊疆大大小小的所有戰事,是從屍山血海中淬鍊而成的精兵,自然瞧不上校場上這些在京城繁華之地混日子的少爺兵。

京軍將士同樣在打量眼前的百餘騎兵。

雙方在甲冑軍械上的差距不大,但是精氣神可謂雲泥之彆,即便京軍有三萬餘人,對方隻有百餘騎兵,那種氣勢上的差彆卻極其分明。

然而京軍將士並未因此生出爭勝的心思,似乎他們早已習慣平時無慾無求的狀態。

相較於這些軍容嚴整氣勢淩厲的騎兵,京軍將士對那位新任大將軍更感興趣。

簡而言之,大齊軍中能夠升任都指揮使一級的武將至少也在三旬以上,更高一級的主帥基本都在四旬以上。

兩世為人,算上前世在軍校的時光,他有將近二十年的從軍履曆,對於一支軍隊的本質有著清晰的認知。

這幾天那幾個衙門的刑獄高手在複查侯玉案的相關卷宗,陸沉看似在南衙悠閒度日,實則是在檢視這三支京軍的具體情況,畢竟他現在可以隨意調取南衙的檔案,還有織經司的全力相助。

點將台上,樂明鴻注意到下方的動靜,麵上的表情顯得很嚴肅,心中卻冷笑不止。

一個最簡單的對比,樞密使郭從義時年五十三歲,上將軍王晏四十六歲,上將軍劉守光四十五歲,大將軍侯玉四十二歲。

當他們看向被三位都指揮使請上點將台的大將軍陸沉,第一個感覺便是此人真的太年輕了。

陸沉的模樣看起來最多才二十歲出頭,實際上他確實才二十一歲。

京軍魚龍混雜,既有出身破落戶的貧苦子弟,也有來軍中鍍金的世家子弟,其中不乏習武之人,他們當然明白這位大將軍露的這一手不簡單。

陸沉環視全場,目光沉穩淡定。

練兵二字湧入京軍將士的耳中,很多人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並且生出抗拒的情緒。

京軍的狀況並未超出他的預料,甚至他比樂明鴻等人的猜想瞭解得更深。

陸沉將這些變化儘收眼底,他不急不緩地走到高台邊緣,望著校場上三萬餘名將士,中氣十足地說道:“將士們,本侯便是陸沉,奉陛下之命接任南衙大將軍一職,往後便是鎮威、崇威、立威三軍的主帥。”

在上玄經內功的加持下,他的聲音響徹校場每一寸土地,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台上這三位都指揮使,樂明鴻三十九歲,左玉山三十六歲,嚴秉三十七歲。

今天風和日麗,明媚的陽光中,陸沉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們或許聽說過,本侯前幾年一直在邊疆帶兵,對京軍不甚熟悉。不過這不要緊,接下來你們很快便會熟悉本侯的練兵之法,本侯也會很快熟悉你們的能力。”

十餘年過去,如今京軍隻能維持四天一練的頻率,而且操練的強度不算太大。

當親眼看見大將軍的模樣後,好不容易纔緊張起來的隊列便有些鬆散。

不得不說,這一手先聲奪人很有效果,原本有些騷動的隊伍忽然間安靜下來。

對於陸沉來說,想要解決這些問題不算困難,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

當今天子登基之初,誰都不能確定氣焰滔天的景軍會不會渡江南下,負責拱衛永嘉城的京軍唯有日夜操練提升戰力,但是隨著靖淮兩地的邊軍擋住景軍,永嘉城的安全有了保障,時間一長京軍的操練不可避免地有所鬆懈。

大抵而言,京軍確實存在很嚴重的問題:人浮於事、軍紀鬆弛、操練敷衍等等,至於軍職私相授受、將官貪墨軍餉之類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此刻下方一位都尉壯著膽子問道:“敢問大將軍,不知接下來會是幾天一練?”

站在陸沉側後方的秦子龍皺起眉頭,京軍這些人委實冇有規矩,換做銳士營站在台下,誰敢在陸沉訓話的時候冒然插話?

崇威軍都指揮使左玉山察言觀色,立刻訓斥道:“大膽!大將軍當麵,豈有你隨意開口的權利!”

陸沉卻抬手示意他冷靜,旋即淡淡笑道:“本侯知道將士們以前是四天一練,所以不會讓你們太為難,暫且定為兩天一練,日後再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一片嘩然。

對於這些京軍將士而言,四天一練都會時常出現告假的情況,兩天一練豈不是要他們的小命?

校場上喧鬨起來,很顯然這三萬多人不太服氣陸沉的決定。

陸沉靜靜地看著台下的亂象。

這時先前那名都尉再度開口道:“大將軍,卑職不是怕吃苦,下麵的兄弟也不敢違抗大將軍的命令,可是小的們實在是有苦衷啊!”

“是啊,求大將軍寬厚!”

“大將軍,小人家中還有妻兒老小要照顧,懇請大將軍寬宥。”

附和聲此起彼伏,猶如一鍋將要沸騰的滾水。

陸沉的親兵們神情冷肅,不約而同地探手摸向腰間的刀柄。

陸沉依舊淡然,望著那名都尉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都尉看了一眼站在陸沉側後方的樂明鴻,鼓起勇氣答道:“回大將軍,卑職乃是鎮威軍掌團都尉羅樂林。”

陸沉頷首道:“羅都尉,方纔你說將士們有苦衷,不妨對本侯說說究竟是何苦衷。本侯如今既然是管轄三軍的大將軍,肯定會為你們做主。”

羅樂林愁眉苦臉地說道:“不敢欺瞞大將軍,將士們的餉銀已經三個月冇發了。”

此言一出,校場上稍稍安靜下來,三萬餘人眼巴巴地望著點將台上的新任大將軍。

陸沉扭頭望向三位都指揮使,迎著他冷峻的目光,樂明鴻心中一跳,連忙解釋道:“大將軍,末將豈敢剋扣軍餉,實則是朝廷冇有下撥。末將先前找過侯大將軍,又去樞密院找過郭樞密,後來又去戶部找過樂尚書,可是樂尚書說國庫艱難,存銀大多撥給了邊軍,讓末將暫緩兩個月再去。”

左玉山和嚴秉亦道:“大將軍,實情便是如此,末將不敢撒謊。”

陸沉逐一掃過三人,淡淡道:“在三位將軍看來,本侯應該怎麼做?”

這句話似乎有示弱之嫌。

樂明鴻不敢大意,垂首道:“大將軍不妨去找一下樂尚書,或許能要來將士們的餉銀,畢竟您在朝堂上的地位與我等不同,樂尚書肯定會給您這個麵子。”

陸沉不置可否,又看向其他兩人問道:“爾等何意?”

左玉山低頭不語,嚴秉左右看看,鼓起勇氣說道:“大將軍,樂尚書應該不是有意推諉,畢竟邊疆這兩年不斷用兵,朝廷確實入不敷出。依末將看來,大將軍或許……或許暫時維持現狀更加妥當。”

陸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道:“這種拖欠軍餉的狀況,是隻有我們這三軍還是整個南衙都是一樣?”

嚴秉支支吾吾地答道:“據末將所知,南衙十一軍都有拖欠軍餉的狀況,不過有的軍隻拖欠一個月,有的是兩個月,像我們三軍這般拖欠三個月的不多。”

陸沉微微頷首,旋即轉頭看著台下的將士們。

三位都指揮使對視一眼,一齊望著這位年輕國侯的背影,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用意。

所謂皇帝不差餓兵,軍餉毫無疑問是一支軍隊軍心穩固的基礎。

如果連最基本的餉銀都拿不到手,跟這些基本不識字的大頭兵講家國大義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見陸沉和三位主將交流完畢,卻依舊冇有給出明確的答覆,下方的騷動愈發明顯,一些將官帶頭鼓譟起來。

“懇請大將軍為小人做主!”

“大將軍,小人家中的老小快要冇米下鍋了!”

“求求大將軍和朝廷的大人們商議一下,將小人的餉銀髮下來吧!”

“隻要大將軍能發放餉銀,小人什麼都願意做!”

京軍終究和邊軍不同,他們在天子腳下見過太多達官貴人,天然便不會有太濃的畏懼之心,更何況很多將官本就出自江南世族,自以為根腳很硬,未必會將陸沉這樣來自邊軍的主帥放在心上。

隨著一些將官或有意或無心的帶動,三萬餘人的隊伍明顯亂了起來,竟是朝著點將台的位置慢慢湧來。

樂明鴻等人見狀大怒,紛紛走到高台邊緣怒斥,總算讓局勢暫時穩定一些,冇有出現大規模的騷亂。

然而這種局麵對於陸沉的威信會造成沉重的打擊。

假如今天他不能妥善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將來無論他說什麼,對於台下三萬多人來說都形同放屁。

樂明鴻一邊大聲嗬斥,一邊心裡湧起幾分得意。

大將軍?

不過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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