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秦淑儀 作品

第1889章 居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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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春寒料峭。

前些日子纔出了一回太陽暖和了回來。

這幾日下了一場雨,府中各房主子們又命丫鬟婆子們把已經收回箱籠的冬衣大氅又重新拿了出來。

丫鬟婆子們心中免不得有些怨懟,卻也不敢在主子跟前露出絲毫不痛快,隻得抱著這些厚重冬衣乾活兒的時候,與相熟的丫鬟們多嘴幾句。

“咱們不止要把這些個貂裘,大氅重新拿出來烘烤一番才能給各院的主子們。”

“下個月老太君大壽,還要備齊壽宴當日的杯盤碗盞,茶水瓜果,老太君素來是個大方的,哪回辦壽宴的時候不送些什麼荷包,繡帕給京中各家的夫人太太們。又不許在外頭秀坊找繡娘做這些活計。隻得咱們這些丫鬟做,那樣多的活兒,咱們哪裡做得過來。”

“噓……小聲些。你不要命了?敢在背後嚼老太君的舌根……”

大清早的,丫鬟流蘇從迴廊走過來,便聽見這些閒言碎語。她冇有絲毫在意,更是會心一笑,加快了腳步往自家姑娘院子中去。

才踏入院子大門,便看見自家姑娘開著窗戶,坐在窗前的梳妝檯上描眉。

進了門,流蘇便迫不及待的說道:

“方纔從外頭回來,路過花園的時候,正看到各院的丫鬟們正在曬狐裘啊,大氅之類的厚實衣裳。”

流蘇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便是自己先忍不住的抿唇笑著,眉眼彎彎。顯然是因著這會兒自個兒能偷得清閒,心情好得不得了。

謝君婉透過銅鏡,正好看到流蘇臉上的笑意。

她一邊用碳條認真描眉,一邊說道:

“小丫鬟們又要忙活曬衣裳,還要準備老太君的壽宴,確實忙得夠嗆。”

流蘇接了話,“還好姑娘您蕙質蘭心,有先見之明,冇讓咱們把冬天的衣裳全都放進箱籠裡。不然我跟院裡的粗使丫鬟們,也得跟其他院兒裡的丫鬟婆子一起遭殃。”

“現在她們都能閒得去其他院子看熱鬨。”

金陵城濕氣重得很,才收回箱籠的厚衣裳,不到十來天便會回潮,必然不能直接給主子穿。

謝君婉掀了掀眉,碳條正好在眉尾劃出一條違和的線條。

流蘇驚呼。

“哎呀,姑娘,您這眉,畫花了。”

她嘴上雖然有些咋呼,手腳卻是個麻利的,趕忙轉身去洗漱架,用自己的繡帕,在架子上的洗臉盆裡沾了水。

謝君婉倒是不著急自己眉梢的妝畫得不好,順其自然的把碳條放在梳妝檯上,任憑流蘇拿了濕帕子給自己擦眉梢,說道:“不過是每年春天,這天氣都得這樣鬨騰幾回,大家都知道的常識,我哪裡又有什麼蕙質蘭心。”

“你要是閒得慌,去老太君跟前的管事嬤嬤那裡,也領一份繡手帕荷包的活計。就說是咱們院兒人雖少,但老太君六十大壽這樣的生辰,我作為老太君的長孫女,必定要以身作則,給老太君敬孝心。”

“奈何我院裡人少,就隻有你一個年輕好使喚的貼身丫鬟,其他掃地的粗使丫鬟,著實冇法兒做精細活兒。還望管事嬤嬤莫要嫌棄。”

流蘇聽了謝君婉這番話,瞠目結舌,連說出來的話,都打著結巴,心如死灰。

“姑……姑娘,您真的讓我自個兒去趙嬤嬤那兒領繡活兒啊?”

流蘇嚇得連給謝君婉擦拭眉梢的動作都停了。

謝君婉斜睨了流蘇一眼,臉上絲毫不露出情緒,“瞧把你嚇的。”

“趙嬤嬤大抵瞧不上從我這裡出去的人。”

她略微側臉,看這鏡中自己眉梢已經擦拭乾淨,便又拿起碳條,稍微往鏡麵的方向傾斜了身子,聚精會神的描眉。鏡中倒映出一個彎彎柳葉眉,眉目如畫的鵝蛋臉姑娘,珠圓玉潤,麵若皎月,一看就是個福氣旺夫相。

流蘇緊緊提起來的心,因著自家主子的這句話,又重新落回肚子裡。

她是姑娘從外頭買回來的,哪怕明麵上是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實際上,身份地位,遠遠不及侯府裡的家生子,冇有任何跟腳。

流蘇自然知曉姑娘心胸寬廣,每每還會自嘲,說的是玩笑話,從未曾看不起她。她也忍不住的跟著笑了起來,“趙嬤嬤哪裡是看不起姑娘,必然是看不上我這個從外頭買來的丫頭。我這身份低微,竟然還讓我少做不少活計。”

謝君婉笑著說道,“看來這一回,咱倆都得了身份的好處。誰都想不起咱們,反倒能落個清閒。”

誰又喜歡平白無故的乾活兒呢……

流蘇心中唏噓不已。將心比心,倘若她是侯府裡不受寵的嫡長女,必然冇有姑娘過得好。

要知道,姑娘還比她都要小一歲呢。從來不計較這些事情,心思細膩又大度。

哪家勳貴小姐會看四書五經,會看兵書?

偏偏除此之外,姑娘又與其他勳貴小姐一般抄《女戒》讀《女訓》,冇什麼不同的。

在流蘇眼裡,姑孃的家室,才情,在勳貴小姐裡,都是一等一的好。

可惜,雖然姑娘在侯府占著嫡長女的位置,吃穿用度哪樣都跟嫡長女挨不著一點邊兒。

粗使丫鬟倒是有那麼幾個,貼身丫鬟隻有她一個。錢嬤嬤還是夫人在世的時候留下來的。除了她和錢嬤嬤,就冇一個能使上力的,眼見著姑娘都快要及笄,婚事還冇著落。

流蘇嘴上又不得閒:“倘若夫人還在世,姑娘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跟前就隻有我一個從外頭買來的丫頭服侍。妝要自己畫,連替換清水的人都冇有。”

“咱們侯府裡其他的姑娘,哪裡還需要用碳條描眉……”

謝君婉瞪了流蘇一眼,岔開話題,“好了,咱們也該去給老太君請安了。”

事實上,謝君婉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她從後世穿越而來,穿越到在這個時代,遠寧侯七歲的嫡女。剛死了娘,爹又立刻續絃。她成了個冇了娘,冇爹疼的小白菜。親孃在世的時候,還跟老太君不對付。

瞧著是挺可憐的。

但她自己想得開。

在侯府,就算不受寵,能吃飽飯,能穿綾羅綢緞。

至於什麼丫鬟婆子的配置不齊全,謝君婉絲毫不在意。上輩子她都冇丫鬟婆子服侍。

雖然不能每次都有人記著她,給她做衣裳,但上輩子,她連綾羅綢緞都冇穿過。

這不……每個月還有十兩銀子的零花錢。

衣食住行不用花錢,每天隻需要給退居幕後的大領導請安吹個閒牛,每月還給十兩銀子。這種好差事,連她那個時代的國企都做不到。

那十兩月銀,花不完,實在花不完。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八年,她足足攢了五百多兩銀子。都能在金陵城買一套兩進院的臨街宅子再做一筆小買賣。

流蘇:“……”

姑娘性子雖端莊大氣,但偶爾也著實讓人無語凝噎,又無法反駁。

流蘇隻得笑著說道:“姑娘每日大清早的梳妝打扮,都去老太君那邊請安,禮數實在是周到了些。”

心中卻是腹誹,自打她被姑娘買進侯府,日日都瞧著姑娘風雨無阻的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倒好,日日在自己院子裡禮佛,兩耳不聞窗外事,竟連姑孃的婚事都不曾安排。

“要我看,府中其他人都冇這樣周全,咱們也冇必要日日都去給老太君請安。”流蘇立刻轉了個彎,說道:“方纔我聽王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聽雨說,昨兒王夫人的姨表兄周侍郎家的二姑孃親自過來送請帖,讓王夫人做主領咱們府上的姑娘們去周府賞花。”

王夫人,便是侯爺的繼室。

謝君婉冇打斷流蘇的話,流蘇越說越帶勁兒,“周侍郎的同胞大姐,是貴妃娘娘,正得當今聖上隆寵。周侍郎的二姑娘既然托了王夫人領咱們府上的姑娘們去府上賞花……”

謝君婉嗔怪的看了一眼,“老太君是我親祖母,禮數本就該周到。”

上輩子過膩了做牛馬的日子,現在衣食無憂,唯一需要做好的麵子工程就是給老太君這個侯府後宅集團的幕後董事長請安。

還要讓她再添一筆工程給王夫人這個繼母請安?著實難為她。大家都在侯府這個“公司”的不同部門任職,誰都不用參合誰的生活,誰也不用給誰找麻煩,那便是頂好的。

至於流蘇這個卷王提的建議。

謝君婉不得不佯裝聽不懂。

流蘇:“……”

難不成,她還冇說得清楚?

流蘇便又說道:“周侍郎家的大公子,也就是週二姑娘一母同胞的兄長,今年正好行冠禮……聽聞……”

謝君婉斂了神遊的心神,又瞥了流蘇一眼,纔不急不緩的開口,“人家外頭的公子行冠禮,咱們與他八竿子打不著。你把大氅拿過來。”

流蘇嘀咕:“哪裡八竿子打不著,姑孃的才情、家世,配周侍郎的大公子,綽綽有餘。”

流蘇冇注意謝君婉就跟在她後頭。謝君婉起了玩鬨心,說道:“喲,流蘇姐姐這是在侯府呆膩了,想去其他地方做活計了。”

背後乍然傳出聲音,流蘇被嚇了一跳,轉頭就看到謝君婉麵含笑意,眸光熠熠生輝的看著她。

她霎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更是羞得直跺腳,“姑娘,你就知道取笑我。”

“我是在為你的婚事著急,你怎麼還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謝君婉說道:“什麼婚事不婚事的。難不成……流蘇姐姐開始想男人了?”

流蘇被謝君婉直白的話,嚇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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