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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關天 作品

第7章 優惠促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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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裴時晏非常想去後院看看打靶射擊的場地,但糟糕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不允許他的擅作主張。突如其來的頭疼讓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次可能不僅僅是高熱那麼簡單。草草地喝完一碗雞湯後,他便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席上了二樓。

陸家的彆墅一共有三層,整個二層都是陸庭序和他的活動空間。雖然明麵上是這麼說,但是陸庭序從來不允許他擅自進入除了客臥之外的任何房間。裴時晏記得自己當時並不理解,甚至固執地仰著頭追問他原因,不料最後卻等來一句冷冷的“冇有原因”。

“好吧,”他記得當時自己的回答是這樣的,甚至煞有介事地找了個藉口替陸庭序開脫,“我尊重你的一切**。”

裴時晏褐色的圓眼笑得眯起來,像一隻狡黠的小狐狸。

後頸的疼痛像火燒,炙烤著他的腺體。裴時晏腳步虛浮,甚至雙膝一軟,幾乎快要跪倒在地上。幸好手疾眼快撐住了一旁的門把,這才防止自己因為脫力跌倒。其實小時候他會因為這難以忍受的痛苦哭叫不止,他也曾經渴望一個擁抱或憐惜的愛撫,但換來的永遠是譚泌的巴掌和裴思揚的辱罵。時間一長,再遲鈍的小孩也會逐漸明白一個道理:哭泣換來的不隻是安慰,可能是愈發變本加厲的懲罰。於是他乾脆止住了哭聲,在摸爬滾打中一點點長大了。

他暈得厲害,一時冇注意是誰的房間。眩暈的視線促使他隻想迅速蜷縮在安全的角落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但隨著腺體上的陳傷複發的還有無法驅逐的夢魘。十幾年來從未消散過的夢魘像網,森羅密佈地籠住了他在夢裡撕心裂肺的呼救。每每大病初癒時,他甚至不敢在夜間睡覺,生怕一旦閤眼,看到的還是令人恐懼的幻象。

裴時晏徹底看不清東西了,隻能聞到房間裡有一種淺淺淡淡的紅茶味。昏過去的前一秒,他還在心底暗自思忖陸姨是不是換了慣用的香水。

陸夫人起身時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還在吃飯的陸庭序:

“時晏這次回來,帶他的藥了嗎?”

陸庭序放下碗筷,皺著眉想:“大概冇有吧。”他冇有告訴裴時晏要在老宅留宿的事,裴時晏也以為隻是單純地一起吃頓晚飯,便冇來得及去宿舍取藥。

他的書包跟裴時晏本人一樣乾癟瘦削。

“你這孩子,”陸夫人拍拍他的頭,“時晏應該很不舒服,隻喝一碗雞湯怎麼受得了,還冇吃藥。”

“你去跟管家說,讓他把時晏常吃的草藥買回來。我給他熬一熬,喝了藥舒舒服服睡一覺。”

儘管陸庭序認為這完全是小題大做,但他也不敢用裴時晏的命隨隨便便來賭,還是迅速起身找了管家。

一樓的人為了裴時晏的病忙忙碌碌,裴時晏本人渾然不覺。他燒得渾身滾燙,整個人蜷在一起細細密密地抖,五指緊緊扣住自己的掌心。

又來了,他又一次站在炮火紛飛的幻影界交界地帶。接二連三的炸彈在他身側爆裂,四歲的他被慌亂的人潮推擠著往前走。

平常會逗自己笑的媽媽不見了,會高高舉起自己的爸爸也消失了。四周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明明逃竄時還是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時就變成了肢體殘缺的屍體,噴湧的鮮血像顏料一樣塗遍了塵沙交錯的地表。

幼小的裴時晏無措地拽著自己的衣角嚎啕大哭,他曾知道,死是個很可怕的字眼,卻從來冇想過這樣的命運會降臨在原本幸福的家庭上。弱小的國家自顧不暇,誰又能傾儘全力照料那些在炮火中變成遺孤的幼兒。抽噎到幾近脫水的裴時晏,冇等來父母的安慰,卻驚恐地迎來了敵軍的部隊。

無論在何時,弱肉強食都是對宿命輪轉最好的詮釋。

那些被敵軍捉住的婦孺老少,手無縛雞之力,一併被賣到了社會底層的鬥獸場,淪落為最低賤下等的玩物。

上層區的高官富商會在鬥獸場乾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隻要用錢、權可以處理的問題,在他們看來,都不值一提。鬥獸場裡的人命,有時甚至不如上層區富商手中的一條狗。

裴時晏是幸運的,隻在鬥獸場待過兩年,但那兩年幾乎承載著他人生最為黑暗的記憶。鬥獸場是看不到太陽的,整個下界都被關在彷彿天牢一般的囹圄裡。上層的人可以隨便進出,下層的人拚儘全力也爬不出來。

人彘表演、權色交易、人口貿易,甚至這些在幻影界被明令禁止的表演,在這裡卻隨處可見,如同工作一般平常。

例如鴻順樓,便是道貌岸然的存在。披著光宗耀祖的皮,乾得全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一些富商會有豢養幼童的惡習,裴時晏一開始也在一位權貴的打算內。或許是裴時晏用細胳膊緊緊摟住自己脖頸,一疊聲喚阿嬤的舉動讓人心軟,鴻順樓的總館媽媽於心不忍,借裴時晏患病的藉口委婉回絕了富商的要求,隨後咬咬牙,將裴時晏以低廉的價格賣進了馬戲團。

賣給馬戲團的幼童的宿命一般都會淪落為打雜的童工,偶爾也會有權貴一擲千金隻為看一場幼獸和幼童之間的搏鬥比賽。大概是命運使然,裴時晏就被這樣拎上了擂台。

儘管麵對的是一隻半大的幼虎,但Omega的本能還是讓他畏懼。裴時晏被提溜到幼虎麵前時,抖得像篩糠一樣厲害。年幼的Alpha或許與幼虎體格相差無幾,但指望弱小的Omega在搏鬥中占據上方,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也正是在驚慌失措的閃躲中,裴時晏留下了一生的病根——他的腺體被尖銳的虎牙刺破,留下了慘不忍睹的貫穿傷。Omega腺體處的皮膚本就脆弱,可怖的鮮血沿著脖頸淅淅瀝瀝淌下來,原本潔白的短袖瞬間被打濕,黏糊糊地貼在後背。或許是受了驚嚇,嚎啕一股腦地堵在喉嚨處,幾乎發不出聲音,隻有生理性的淚水先一步溢位眼眶,順著臉頰在鎖骨處彙聚成一攤小小的湖泊。

圍觀的眾人發出一陣驚呼,馬戲團的工作人員這纔不情不願地將裴時晏抱回了後場。脖頸上的貫穿傷雖說不至於丟了性命,但也因為治療不及時留下了至今無法痊癒的頑疾。受過傷的腺體彷彿一處乾涸地,不會釋放一絲一毫的資訊素,甚至會隨著天氣的驟變墜得發疼。

當時的裴家正在參與一場重要議會,為了在聯盟的政治人員中樹立良好的家族形象,特意去了一趟鬥獸場,此行的成果便是帶回了裴時晏。

裴時晏並不是Omega的本名,但無人在意。在鬥獸場那些倒黴的孩子看來,被收養已經是莫大的榮幸,逃出暗無天日的囚籠,纔是他們此前心中的唯一目標。

想爸爸媽媽嗎?小時候是會想的,長大後,卻逐漸連父母的樣貌都記不起來,就像自己頸後愈發單薄的資訊素,朦朦朧朧像跨著一場難以逾越的霧。

他們走得太早了,甚至來不及給裴時晏留下張得以儲存的合照。父母兩人的所有形象都被裴時晏封藏在腦海的記憶深處,回憶一旦冇了,爸爸媽媽也慢慢消失了。

落下的炮火伴著撕心裂肺的慘叫不斷在耳邊不斷迴盪,夢魘的形態不斷變化,幻化成一切經曆過的可怖事物。幼虎的利爪、權貴的嗤笑在腦海裡天旋地轉,十幾年過去了,但在夢裡,他還是那個弱小無措的幼童,似乎永遠跑不出命運的桎梏。

在夢裡,聽覺和感覺都被無限放大,光怪陸離的畫麵交織。幸福的瞬間一幀幀閃過,而後在夢中迅速化為齏粉。最後拚湊成陸庭序的臉——他就那樣逆著光,站在不遠處的前方,低頭打量著瘦弱的自己。裴時晏看不清他的臉,隻是從心底無端感覺到悲傷。他嘗試著跑向對方,卻震驚地發現兩人中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冇法過去,陸庭序也冇打算穿過來。

彷彿接受了命運的安排,裴時晏停下了腳步,索性站在原地,以一種畏怯的、難過的、複雜的眼神望向對方。

然而陸庭序隻是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走去,他的腳步向外邁出的一瞬間,裴時晏腳底的地麵開始分崩離析,整個人朝罅隙墜去。地底生長出的藤蔓像一節節觸手,強勢且不容拒絕地攀附住了他的小腿,斬斷了他妄圖逃生的全部念想。

“不要——”

遁入黑暗的最後一刹那,他轉頭,看見遠方的天色已然破曉。陸庭序的身影慢慢融入黎明,留下一圈混沌的光影。

不多時,藥已經煮好了。陸夫人搡搡站在一旁的陸庭序,示意他上樓叫人喝藥。陸庭序儘管不情願,卻依舊轉身走上樓梯。

二樓有間狹小的客臥,平時裴時晏就睡在那裡,和陸庭序的主臥相隔不遠。陸庭序理所當然地直奔客臥喊人,然而讓他始料不及的是:推開房門時,床鋪空空蕩蕩,所有的擺設都陳列得相當整齊——這說明裴時晏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臥室。陸庭序心頭忽然就冒起一陣無名火,不知道是因為對方今天的一反常態還是命令被忤逆的氣惱,但直覺卻告訴他事情逐漸變得棘手起來。

Alpha定了定神,轉身向自己的臥室走去。剛纔上樓時,順手將手機放在了床頭。既然臥室找不見人,不如乾脆發訊息來的直接一些。

剛推開門的刹那,他愣住了。裴時晏整個人蜷在床的一側,不知道是因為殘留的資訊素的緣故還是其他,整個人緊緊攥著他的被角。

高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彷彿一隻熟透的番茄,整張臉泛著異樣的紅,高熱逼出的汗水將他的髮絲濡濕,狼狽地黏在頰側。陸庭序幾乎是瞬間就能推測出,大抵是腺體遺留的傷痛所致。他此前從來冇有親眼見過Omega發病時的場景,裴時晏也很有眼力勁,感受到自己不討喜後,就像一隻逃竄的老鼠,平日裡儘量減少與他的接觸次數。

陸庭序猶豫了一瞬,還是坐在了床沿上,伸手去摸裴時晏的額頭。Omega卻在他的手即將觸到自己額前的一秒睜開雙眼,褐色的瞳孔裡寫滿了惶恐和掙紮,可見還冇從夢魘中逃離出來。

“起來喝藥。”他伸手去拽裴時晏的袖口,卻發現對方紋絲不動地坐在床上。

裴時晏定定地看著他,好像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望向他的眼睛裡寫滿求救的訊號,對陸庭序的命令也置若罔聞。

他隻是睜著眼睛注視著他,彷彿一隻呆呆的小木偶。陸庭序心裡忽然就有些打怵,畢竟在他心裡,裴時晏隻是裴家插在陸家的一枚監控,他的價值也全部侷限於此,因此他幾乎冇有看見過他暴露出的脆弱模樣。

毫無預兆的,一包眼淚順著裴時晏的眼眶滾下來。溫熱的、滾燙的,落在了陸庭序的手背。

如同被火焰灼傷,陸庭序的手指不受控製地動了動,隨即默默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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