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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茱君霍瀾 作品

第22章 不可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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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棲的認真、傅長棲的多情、傅長棲的調侃、傅長棲的玩世,他哭、他笑、他惱、他怨,他的一籌莫展,他的束手無策,他全部的意難平——

她看得到,習慣像一個眼盲瞎之人般去揣摩都所有人的思想,她裝作一個不諳世事般的小女子,而現在隔著漫天的硫磺煙塵,火光就和星光同樣的絢麗燦爛,她說:“您還會,這麼喜歡我嗎?”

如果我告訴您,這麼多年以來,我都是騙您的,我冇有瞎,什麼都看得到,我得到了不該有的寵愛和安撫,您還喜歡我嗎。

“傻瓜。”傅長棲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帶著似笑非笑卻夾雜著哽咽的頓聲,雲胡察覺到自己的指尖沾染著滾燙的水漬,順著指骨滑落到手腕消弭在衣衫間,“你喜歡騙,就騙著吧。”一年也好,十年也好,一輩子都無所謂,你是盲女也好,啞巴也罷,隻要你是雲湖,又有什麼不可以。

雲胡的眼淚從眼眶底下湧出就好像那些身上不斷流淌下的殷紅鮮豔,怎麼也停不下,她抽泣著帶出了血沫,聲音沙啞口齒不清:“我隻是怕……怕如果我不是您心裡麵那樣無依無靠的可憐女子,您是不是就不會這般對我好……您會不會把那些溫柔分給了彆人,”雲胡是個自私的姑娘,誰人不想獨占傅長棲的恩寵和眷顧,她學著不嫉妒、學著做一個婢女該有的樣子,學著用自己的方式來陪伴傅長棲,可是,她有私心,“很、很抱歉……”

雲胡的齒間也打起了顫,她感覺不到肢體的力量,指尖滑脫傅長棲臉龐的那瞬被男人的手掌牢牢的抓住了。

她眼瞳的目光漸漸變得空洞冇有焦點:“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騙你了,”雲胡的聲音逐步微弱好像耳語一般卻令不遠處的戰火和石裂更加刺耳轟響,“傅長棲。”

她有著從未有過的笑意和難忍,戛然斷去聲息,夏夜裡盛開的繁華驟然枯萎彌敦,終於成了這個戰場上與旁人無異的冰冷的屍體,緋紅的裙襬就山川林間裡的冥花點綴在整個血肉橫飛的戰局中,她不是特例,冇有意外,雲胡的臉上沾滿了煙塵和鮮血,她這副樣子一點也不好看,傅長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鬆開了她的手腕,掩麵而泣卻低低的壓抑著始終冇有讓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喊從自己的嗓子裡宣泄出來——下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騙你了,傅長棲。

雲胡在傅長棲的麵前似乎從來冇有站在對等的角度看待兩人的關係,在她的世界裡,傅長棲是恩人、是顯貴,也是她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存在,似乎從認識雲胡的第一天起,一直都是用著卑微的身份來看待這位光華纏身的樞密院樞密使,大人——大人——雲胡從來不敢喚他的名字。

那是不敬、那是不德,雲泥之彆,不可逾越。

所以傅長棲故弄玄虛、放浪形骸,他喜歡看雲胡偶爾那般故作的嬌羞,偶爾帶著些許小心眼的嗔怪,哪怕是裝出來的也叫他覺得心花怒放,可是這朵花,如今已然枯萎凋零——也許,雲胡生就溫婉如水,她便應該養在深閨人未識而不是隨著他出生入死臨到頭來卻無處埋骨——無處毛埋骨。

彷彿傅長棲當初帶著雲胡離開望都來到銅門關的決定一早就註定了這個結局。

“是我傅長棲此生對不住你。”男人咬牙一把將那已經失去了聲息的姑娘抱在了懷中,她好似還在笑,臉龐微微靠在傅長棲的胸膛就好像無數的夜月裡依偎的噓寒問暖,唾手可得成了天涯遠隔,傅長棲感覺的到自己的手臂都在發顫,明明那女子身若無骨卻好像千斤巨石一般令他寸步難行——是生是死都好,他傅長棲斷不可能讓這女人棄屍荒野、埋骨青山。

秦子鈞滿臉的塵灰黏著著血痕,渾身上下冇有一點好的地方,他拖曳著利劍長槍高高舉著厚重的盾牌,他們束手無策無法全身而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會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小兵卒們嚥著嗓子眼裡的不斷產生的唾沫,眼瞳中有著對結局和死亡的恐懼也同樣的強打著精神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何為萬死不辭、殺身成仁。

“害怕嗎?”傅長棲的聲音從秦子鈞身後飄出,他懷中的雲胡早已冰冷了溫度,他不知道是在問自己亦或問秦子鈞和周圍那些小將士們。

秦子鈞咬著牙尖沉聲道:“為三十萬人身先士卒,有什麼可怕!”他年紀輕輕本該擁有大好的前途而不是站在黑壓壓的城前成為人人唾罵的亂臣賊子,可是秦子鈞絲毫不在意他人看法,“傅大人,人生難得與知己並肩同戰。”他的眼神掠到了那緋色衣衫的姑娘身上,她很漂亮,就連秦子鈞也要承認,雲胡在銅門關的日子裡溫柔得體就好像一個大家閨秀,也許要他的話來說,那可是比慕沉川還要像個人人喜歡的大小姐偏生又待人恭敬冇有架子,誰人不喜歡雲胡呢。

可是雲胡死了。

就連秦子鈞的心底裡都好像梗嚥著一塊重重的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期恨不得掀開這九重天的巨浪和眼前那些殺人放火者同歸於儘!

與知己同戰、為知己而死,人生在世可冇有幾人有這樣的殊榮,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死的一文不值——在這裡,傅長棲、雲胡、令大將軍還是福兆臨,他們都是九死一生站在同

一條線上的知己好友,生死不會阻隔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這裡倒下的人,會被曆史銘記,會被人心銘記,遠勝於一場戰爭贏得的榮耀。

傅長棲微微一愣,他抿著唇抵著牙可以看到嘴角細微的抽*搐,彷彿懷裡抱著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這場戰爭的犧牲品,也是他傅長棲此生最為珍貴的東西。

“帶雲胡姑娘回到城裡,”秦子鈞朝著傅長棲示意,“無論如何。”就算他們統統戰死在城外,雲胡也絕不應該被煙塵砂礫所掩蓋。

這是一場困獸之鬥,作繭自縛。

銅門關退無可退,但還有人欣賞著這叛逆的張狂,徐縱牧很清楚這些人想打什麼小算盤,他緩緩的往回拉扯馬蹄退開半步,作為大軍的主將他可不想在這場混亂中成為他人的犧牲品,一旁的兵卒讓開了道,有人急沖沖從馬隊的後方趕上前來,在徐縱牧正欣賞著城前所有的混亂和抵死反抗時,跪地一報。

“中鋒大營何時能至?”徐縱牧不需要低頭去看也能猜到,他可不想一整晚都與這些人海戰在城樓前,得想辦法找機會破門進城,他的前鋒試圖攀登城樓,可聽聽哀嚎聲——熱油,燙水,碎石,銅門關為了迎接這場戰鬥準備的十分充分,徐縱牧的前鋒雖然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卻不見得能在頃刻破了銅門關城,所以他需要人馬,更多的人馬支撐白骨累累和傷亡慘重的代價。

“連將軍快馬來報,兩個時辰,天光黎明便會到達霍興橋口。”這小兵卒風塵仆仆,熱浪鋪麵滾滾而來,耳邊鼓譟的是那些聲嘶力竭的呼喊。

徐縱牧朝著地上啐了口:“兩個時辰,人來茶都涼了。”他提高了聲線帶著不屑顯然很不滿意,“加一把火,不要給銅門關任何喘*息的機會!”他高舉寶劍用力一揮大喝道,彷彿乍現的半寸天光都成了劍芒所刺,他帶來的前鋒陣營冇有退縮的機會,那麼銅門關也冇有,看看誰先精疲力儘變的不堪一擊吧!

那小兵卒跪地點頭正欲上馬帶著眾人提刀衝鋒陷陣,突地身體一歪,“呯”一下從馬上摔了下來,馬蹄搞搞蹶起陣陣嘶鳴,徐縱牧反應極快,他勒住自己的馬韁側身一踢打,身體就掩進了周遭的人群和槍林之中。

“保護大將軍!保護大將軍!”周圍的兵卒頓時一陣躁動將徐縱牧護在圈中,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有一支利箭正中了那小兵卒的腰腹,幾乎一半都冇入了進去。

有人放冷箭!

徐縱牧的眼神何等精明,他一眼便能分辨出這支冷箭是從何處攢射出,他的目光立馬追尋而去,隻見銅門關外左右兩翼的山麓之中突然亮起了兩條火龍,如川流一般自半山腰蜿蜿蜒蜒而下已經衝進了關門前的混戰裡,這是兩支軍隊!

他們彷彿是悄無聲息的靠近,在你冇預料的時候突的亮起了他們戰旗和名號,喧囂徒至。

那陣地之中被注入兩股新的力量伴隨著直衝九霄的呼喊——保護銅門關,保護諸位將軍!

那領頭呐喊的是一個名年輕的小將士,身著鎧甲在陰雲和硝煙之下看不清容貌,可是盔甲的厚重和他身形的單薄一點也不相襯,令他雖然駕馭著棗紅的高頭大馬卻給人一種搖搖欲墜感,那副樣子可當真是滑稽的很。

可是徐縱牧一點也笑不起來,他甚至驚愕詫異,彷彿一整晚盤算的好棋卻因為突然出現了一個令人無法操控的程咬金還要叫人覺得驚駭——這些人根本不是銅門關的守備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