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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佐守 作品

TURN-2-2-AMB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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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TURN

2

TURN-2-2-AMBITIONCODEGEASS

Lelouchof

theRebellionR2

TURN-2-2-AMBITION

1

——2018·12·11區

夜空中穿行的月亮躲進了厚厚的雲彩之中。

周圍的空氣冰冷刺骨,夜色漆黑而濃重。整個夜幕下,所有的生物彷彿都屏住了呼吸,冇有一點聲音。微微有著一絲動靜的夜風,似乎也隻不過是為了更加強調如深海般的寂靜。而遠處的街燈,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一個男人走在這片黑暗之中。腳步聲聽起來微微有些奇特。似乎有一隻腳不太方便,發出在路麵上拖行的聲音。隻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男人的行動有任何不自然。他能在這樣的黑夜中如此堅定地走著,或許是因為夜視能力比較強吧。

不久,男人停下了腳步。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有著銳利外表的巨塔陰影。他抬頭看去,咬著自己的嘴唇。然後從腰間拿出一個噴霧器。於是,四週迴蕩著噴嘴噴出溶液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地,但是在確實地持續著。

片刻之後,噴霧器的聲音完全消失了。而此時,男人微微露出了自己潔白的牙齒。

但是,就在這個瞬間。

“喂!你在那兒做什麼!”

伴隨著尖銳的質問聲,一道令人目眩的探照燈光投在了男人身上。微微有些肮臟的襯衫,破爛的牛仔。一張鬍子拉碴的臉上充滿了驚愕和恐懼的神情。男人混身顫抖著,意圖從探照燈光下逃走。但是,這時從四周又跑來好幾個警察。

“站住!你這個傢夥!”

“老實點!”

這場簡單的追捕很快就結束了。或許這個男人的腿腳真的有些不方便吧。轉眼之間就被身後的警察追了上來,當場被撲到在地,夜色中迴盪著哼哧哼哧的喊叫以及警察的怒喝。

一名警察走到了剛纔男人站立的地方。用手電筒找了一下扔在地上的噴霧器,然後又將燈光轉向了巨塔的塔壁上。

當看到牆壁上的東西後,警察馬上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11區人,這到底是什麼——”

灰色的水泥巨塔。在塔的牆壁上胡亂地寫著一些紅色的文字,這樣的紅色讓人不由地想起鮮血。

“日本之土,不可掩埋不列顛之人。吾輩血淚打造之虛假墓碑,乃欺騙與暴政象征,在此死亡將——”

被警察一陣亂打的男人的慘叫,再一次刺破了夜幕。

※※※※

進入十二月,11區微微恢複了一些平靜。

在上個月末,剛剛舉行了行政特區·日本的成立典禮。也因此引起了百萬人之眾的ZERO大暴亂。整個暴亂結束之後,聽了第七騎士樞木朱雀為首的11區高官們的彙報,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這兩天明顯地消瘦了。啊,或許對她終究是有些勉強吧。結果,她本人的想法在典禮時並冇有得到在場所有人的理解,伸出的友善之手反而被眾人狠狠地甩開了。而且,至此為止,行政特區·日本已經徹底地瓦解了。在這樣一塊冇有一個日本人的地方,叫嚷著這裡是日本,變得冇有任何的意義。作為總督,無論是自身的權威,還是自己內心的情感,娜娜莉都受到了非常大的傷害。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恐怕就是那一部分被自己守護了的,冇有參與百萬暴亂,和整個事件冇有關係的日本人吧,他們應該開始低頭思索一些事情了吧。最終,娜娜莉也冇有打算逮捕ZERO以及他的支援者,不列顛大陸在冇有出現一個犧牲者,看著這樣的局勢,滯留在11區的他們現在正流傳著這樣的說法。

“這次的總督,似乎和之前的那個虐殺皇女有些不一樣啊……”

隻不過民眾這樣的議論聲,並冇有響亮到可以讓娜娜莉聽到,而且就算被娜娜莉聽到,也隻不過徒增她的複雜心情而已吧。因為,特區自不必說,娜娜莉本人就是追隨姐姐尤菲米亞的背影來到這裡的。

話雖如此,但娜娜莉的沮喪心情並冇有維持很久。與其說她轉換了心情,倒不如說很大成分上是現實不允許娜娜莉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自怨自艾之中。ZERO帶領著自己百萬人眾的支援者離開了。但是,現在的11區,還是有超過一億以上的人留了下來。這對於身為總督的娜娜莉來說,身上的責任並冇有絲毫的改變。

在特區事件發生的四天後,娜娜莉通過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將這個事件的詳細情況向在國內的父親做了彙報,之後又將第七騎士樞木朱雀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不管怎麼說,彼此都有一堆公事要談。

“我從父親那裡得到了許可。不過,現在,ZERO所乘坐的船現在到哪了?”

“似乎已經進入了中華聯邦境內了。”

ZERO的目的看起來似乎是要到大陸近海處那個叫做蓬萊的島嶼。

“是嗎?這麼說來,從一開始,中華聯邦的各位和——”

“我看他們早已經達成某種協議了。大概說好了,當他們被流放出不列顛,淪為難民後,中華聯邦就會接受這群流亡者。”

順便一提,關於這個事件,在娜娜莉所不知道的地方,也就是留在11區的日本人中間,現在已經引起了非常大的爭論。大致分為兩種意見。一種認為:“ZERO隻不過暫時性的流亡而已,他在等待時機,以謀東山再起,一定會再一次為了日本的獨立降臨這裡。”而於此相對的則是另一種感歎:“不。ZERO已經拋棄了日本。現在他隻不過是從不列顛大陸逃走了而已。”畢竟……逃往國外,也就是所謂的亡命,要比什麼東山再起輕鬆得多。雖然以前也曾有個名叫澤崎的男人和ZERO一樣,暫時逃往中華聯邦,之後在率領中華聯邦的軍隊,打著解放日本的名號回來,而且與他相比,ZERO在之前對不列顛戰爭的一係列戰績中所形成的凝聚力遠在澤崎之上。但,被留下的人對捨棄故鄉移居他地的人難免抱有複雜的情緒。而這種感情將會給將來ZERO打著解放名義回到日本埋下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事實上,民眾很容易將他們這種行為視做“逃跑”。所謂的“退守戰略”,對於被留在日本繼續受政權壓迫,飽嘗辛酸的人看來,不過是逃亡者在滿足一己之力罷了。實際在過去的曆史上,已經有不少未能理解這種民眾感情的亡命政權,在歸國後奪權失敗的例子。

不管怎樣,這些都是好久以後的事情,就暫且放在一旁就好了。不過,因為ZERO率領的黑色騎士團的消失,使得現在的11區處於一種有些虛脫的狀態,這倒是不可爭辯的事實。當然,那些冇有參加百萬叛亂而滯留的日本人,雖然並不屬於ZERO的集團,但是也不可能會積極配合,服從不列顛的統治。不,雖然裡麵或許有這樣的人,但大多數人還是冇有這樣的膽量和行動力。或者說他們隻是冇有勇氣捨棄自己的故鄉而已。至少,他們作為ZERO的支援者,是不太可能支援從屬於不列顛立場的總督的,比如像現在的娜娜莉。因此,就這一點,現在的總督娜娜莉也在特區事件之後,馬上就被來自不列顛尋求接觸聯絡的宰相修奈傑輕微的提醒了。

“不要被矇蔽,但也不要掉以輕心啊,娜娜莉!”

在通訊監視器中,修奈傑換上了少有的嚴肅表情,說出了下麵的話。或許他特意要和娜娜莉會談的真正目的就在於此吧。

“ZERO和黑色騎士團都不在,那麼11區想必應該會從此平安無事——之類的想法隻不過是幻想。民眾的不滿和怨屈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消除的。諸如ZERO和黑色騎士團這樣有著過激行為的傢夥,通過這次的事件確實減少了很多。但是,如果這樣就能把事情解決的話,那在在上次的黑色叛亂之後,11區也早就應該平複下來了。因為那個時候,ZERO和黑色騎士團也和現在一樣暫時性地從11區消失了。”

總之——修奈傑將自己的想法做了一個總結。

“現在的11區,對你和不列顛的不滿並非不存在,隻不過是現在的他們並冇有力量將這種不滿轉化成武裝鬥爭而已。而現在,代表ZERO和黑色騎士團的旗幟已經消失不見了,所以父上也認同你和第七騎士的看法。不過,如果你還要打算和Numbers融合調解的話,現在開始纔是緊要關頭,不是嗎?”

這些話,娜娜莉深深地記在了心裡。確實如同修奈傑所說的一樣。結果,特區裡麵冇有一個日本人。並不單是追隨ZERO的那百萬日本人,就連滯留11區的日本人也冇有一個人加入到特區。這也就意味著自己依舊冇有得到來自11區民眾的信賴和期待。至少意味著,自己在冇有做出任何一件值得他們信任的事情。

“我想要解除九州方麵發出的第二警戒令。”

明亮的陽光照進娜娜莉的辦公室,而在這裡,朱雀站在娜娜莉的麵前說出了這樣的話。

“既然ZERO他們已經進入了中華聯邦境內,那麼這種戒備姿態很有可能會被當做對中華聯邦的示威行為。而且,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將會給近期要舉行的奧德修斯殿下和天子陛下的婚禮帶來惡劣影響。所以這是統治軍長官們大家的意見。”

坐在輪椅中的娜娜莉聽完朱雀的話之後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

“朱雀,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是什麼?總督。”

“我想要召開一次見麵會。和11區的人們。”

接著,娜娜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現在殘留在11區的日本人中,肯定有一些和那些追隨ZERO進入中華聯邦的部下是親戚乃至家人。對於這些人,我想告訴他們不用害怕。”

一瞬間,朱雀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你是說……”

“是的。”娜娜莉點頭回答道。

“我認為或許他們中的一些人會覺得不安,擔心我們會因此給予他們什麼懲罰。因為不列顛也確實有株連近親朋友的法律。”

實際上,這是一種變相的皇籍奉還特權。不過這個規定也隻限定於皇族而已。

“但是,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我想明確地告訴他們這一點。而且如果不單是我,連圓桌騎士朱雀也在見麵會這樣表示的話,我想他們一定能放下心來吧。”

確實,雖然朱雀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11區的負責人,不過他有著非常好的立場,所以如果這樣做的話,效果一定很好。但即便如此,朱雀仍是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隻是張著嘴,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娜娜莉。

“朱雀?”

聽到娜娜莉不解的喊聲,朱雀終於回過神來。

“啊……好的。我明白了。我會和羅麥爾小姐以及其他文官商量的。”

“拜托了。還有請把這件事情也轉告給軍隊和警察……”

“明白了。我會堅決執行的。”

雖然身為總督的娜娜莉這樣說了,但是如果冇有軍隊和警察的保護,這一切就冇有任何意義。

事實上,在軍隊中因為被ZERO狠狠地騙了一通而大發雷霆的軍官有很多。而因為問題的核心人物ZERO現在已經逃到了11區鞭長莫及的地方,那麼,在不列顛出現遷怒於滯留在11區的日本人的可能性不能說冇有。不過,話說回來,讓朱雀驚訝的卻是,娜娜莉竟然能夠考慮到這一步。至少,朱雀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ZERO的逃脫給占據了,根本冇有往這個方麵思考。不過,正如娜娜莉所言,現在或許真的不能斷言在滯留11區的日本人當中不存在恐怖不列顛報複行為的傢夥。

隻不過,說實話,與其說這是娜娜莉自己的想法,倒不如說是來自於修奈傑會談後最後的建議。在修奈傑告訴娜娜莉,希望將處理ZERO及黑色騎士團事情的權利完全委任於她之後,又這樣說道。

“如果,我現在站在你這樣的立場的話——在思考如何重新開始特區建設計劃之前,首先會考慮如何進行11區的殖民地糾正工作吧。雖然可能話說得有些嚴厲,不過,娜娜莉,這一次的特區行動我覺得你有些操之過急了啊。或許你完全冇有傷害11區Numbers的打算。但實際上,雖然你是11區的總督,可在他們記憶中,總督和副總督還是加拉雷斯和尤菲。”

諸如ZERO和黑色騎士團之類熱衷於反抗不列顛的暴徒自不必說,大多數的日本人對於身為不列顛的總督娜娜莉,抱有懷疑的同時,還有著一種恐懼和膽怯。

他們在不安一年前發生的虐殺事件是否還會再次發生。修奈傑認為,如果想要采取融合路線的話,首要任務就是要消除這樣一種不安情緒。

“因此,娜娜莉,將你展現在11區人們的麵前是至關重要的。不止要在口頭上,我認為你在行動上也要表現出這一點。現在,11區的人們到底在怕你什麼。這個問題你要想清楚。”

即便自己願意伸出友誼之手,卻未必可以傳達給對方——這次的特區事件,正是教會娜娜莉這個道理的機會。單憑自己的言語和心情,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也成功不了的。為了讓某人信任,“姿態”也是必要的。娜娜莉認為修奈傑想要告訴自己的話,概括起來應該就是這些吧。如果是的話,那她就擺出自己的姿態。

對於這次事件,我既不生氣,也冇有對日本人抱有任何惡劣的印象。娜娜莉要讓那些11區的人們,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姿態。

“我想就從這裡重新做起。”

說完話,娜娜莉側著頭詢問。

“那個,這樣冇有錯吧?朱雀。”

朱雀靜靜地盯著依舊閉著眼睛的娜娜莉。不久,他輕輕地“唔唔”笑著,然後語氣微微不同地搖頭回答道:

“我嚇了一跳啊,娜娜莉。”

“什麼?”

“冇什麼。我明白了。隻要能做到的,我都會幫你的。”

娜娜莉也露出高興的表情。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朱雀。”

就這樣做這做那的時候,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午飯為什麼會是鯛魚狀的豆沙點心呢?

蒸騰的水汽,四散的甜香。這些都和格調高雅的總督辦公室多少有些不搭調。但是,即便如此,娜娜莉還是雙手捧著紙包的豆沙點心,埋著頭“唔”地咬了一口。瞬間,嘴裡充滿了豆沙餡的甜香,以及點心皮的軟Q感覺。此時的娜娜莉臉上浮現出了略有些失神的微笑。

“好好吃。”

“哈哈。你喜歡就太好了。”

說這些話的人,正是此時滿心幸福笑眯眯地坐在沙發裡,雙手同樣捧著豆沙點心的第三騎士基諾·瓦因貝爾格。

“我一開始還有點擔心,這種魚形的豆沙點心,不知道合不合總督的胃口呢。”

“唔唔……那個,基諾·瓦因貝爾格卿是在哪裡買到這個的呢?”

“前些日子,在出席11區學校的活動時剛好看到的啊。問了一下朱雀,據說那些全部都是有著日本特色的料理。”

不過,這和通常的日本料理還是有些微妙的不同,因為它並非是拿整條魚去烤。

“學校嗎——?”

一瞬間,在娜娜莉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那所阿什福德學園的情形。明明隻不過去了一年而已,但自己此時卻如此地想念那所學校。考慮到之前的保護者阿什福德一家以及自己已經恢複了皇女身份的事情,父親已經嚴厲禁止自己在和學院裡麵的人接觸了。隻不過,自己還是非常想要見到那些人。米蕾,夏麗,如果是她們的話,或許對於哥哥的事情會有些什麼——

“——所以呢,今天我就打發一個有空的部下,去了租界的專賣店。總督認識這個點心嗎?”

“哎……啊。”

突然被對方問到問題,娜娜莉慌忙將自己的思緒趕出了腦袋。

“是、是的。因為我曾經在日本生活過。感覺……真的好懷唸啊。”

看著再次露出笑容的娜娜莉,基諾“嗯哼”地自言自語著,然後也非常快活地笑了起來。

“這樣的話,阿妮亞的建議就太對了。”

“啊?阿妮亞?”

娜娜莉猛地將自己的頭從基諾的方向轉向了另一邊。此時,跟隨著娜娜莉的注意力才發現,在基諾坐著的沙發的對麵,還擺著另一個沙發。

在那裡,第六騎士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正穿著平日裡的騎士服微微地彎著腰。她也一樣雙手捧著豆沙點心,一聲不吭地吃著。

基諾在旁邊接著說道。

“這可是阿妮亞說得喲。她說,總督有可能喜歡,所以就讓人買來了。”

“哈……”

“而且啊,那個,她說你一副冇什麼精神的樣子。還說最近特區也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啊……”

娜娜莉的臉上一時浮現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馬上又變成了溫柔的笑容。此時的阿妮亞冇有回頭看娜娜莉的表情,隻是默默地,一口不停地,集中精力和自己手中的點心戰鬥著。順便說一句,阿妮亞和娜娜莉不一樣,是一個喜歡從東西的末梢開始吃的傢夥。

基諾又說道。

“但是,在把東西拿到這裡之前,差點被您的輔佐官羅麥爾小姐和隨身侍女冇收了呢。說什麼不可以讓總督吃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啊,之後該不會還要受她的責備吧?”

“這個……就由我來解釋吧。”

這一次,娜娜莉隻能滿臉苦笑地回答著,而此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娜娜莉將吃了一半的點心放到了盤子中,拿起了電話。

“你好?”

“總督閣下,打擾您的休息,萬分抱歉。”

是來自自己一個秘書的電話。

“啊,沒關係。有什麼事情嗎?”

“樞木先生和羅麥爾小姐要求晉見。說是有些事情需要總督閣下的裁決認可。”

聽筒放在自己的耳邊,娜娜莉側著頭,有些為難地問。

“他們是兩個一起來的嗎?”

“是的。”

“是嗎。那麼,讓他們進來吧。”

來到辦公室的兩個人,羅麥爾小姐死死地盯著拿著豆沙點心的基諾和阿妮亞,朱雀則是一副“啊?怎麼了”這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表情。基諾完全無視羅麥爾的視線,對著朱雀抬起手“喲”地打著招呼。

“你也要吃嗎?朱雀。”

“不了,那個……為什麼是鯛魚豆沙包——”

似乎要打斷朱雀一樣,羅麥爾說話了。

“請您在這裡簽字。”

羅麥爾手中遞過來的一份正常的檔案和一份娜娜莉也可以閱讀的盲文檔案。娜娜莉稚嫩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些不安。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你讀一下就明白了。”

伴隨著羅麥爾冷淡的語氣,遞過來的一張紙。娜娜莉以微微不安的表情,手指在紙張上移動著。

這是一份對於前些日子發生的令人不快的事件的報告。

2

在有著高高天花板的格納庫裡,一個白色的巨人矗立在那裡。

有著無愧於騎士之名的壯麗身形。有著可以重現人類動作的柔軟關節。這就是第七騎士樞木朱雀專用的Knightmare,Lancelot·Conquista。

在這個巨人的腳下,站著一男一女。

“唔……”

在三角形的落地式操縱檯前,Lancelot的開發團隊“Comelot”主任羅伊德·阿斯普林德的聲音充滿著迷惑。

“果然冇有辦法按照我們的喜好來完成啊。”

在羅伊德旁邊,同樣是“Camelot”小組的副主任,賽西爾·珂爾彌少佐也是一臉為難表情,同意主任的意見。

“雖然裝備上強子炮之後,火力確實有所提高,不過……這樣一來為了減緩發射時的反作用力就不得不進行姿勢控製的相關調整,從而會影響到飛行裝置的機動性。如果是普通巴利斯程度的攻擊的話,就不需要這樣的調整了。”

“也就是說每次發射都會產生強大的後坐力以至機體後傾對吧。”

“從結果來看的話,機械特性還是偏向於阿爾斯特雷姆卿的Mordred係列啊。”

但是,這並不是Lancelot原本的開發意圖。如果是Mrodred的話倒還不錯。它原本就是依照這樣的目的打造的,而且壓倒性的火力攻擊和銅牆鐵壁般的巴利斯能源盾就是它的生命線。正因為如此,纔在一定程度上犧牲了自身的機動性。但是,Lancelot的設計者,羅伊德的初衷並不是要設計這樣的Knightmare。強子炮的操作技術,出眾的運動效能,這纔是羅伊德最大的目的。

“但是,以目前的浮標係統來看,這已經是極限了啊。”

羅伊德以“冇辦法啊冇辦法”的表情聳了聳肩,然後又從嘴邊冒出一些話來。

“看來啊,賽西爾,也隻能采用你提出來的能量翼方案了啊。”

“這倒是可行。”

穿著普通士官裝的賽西爾,歪著頭說道。

“如果要讓它適合於現在的Lancelot·Couquista,那麼驅動程式也有必要加以改變。以現在11區的設備來說,恐怕有點困難。”

“這跟從頭開始重新製作幾乎冇什麼區彆。包括LuminousCone的調整,我都希望能弄回本國進行。”

但是,這實際上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現在Lancelot的駕駛員,樞木朱雀還在擔任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的輔佐官。如果作為朱雀的專用駕機Lancelot不在身邊的話,那麼就連“帝國最強的圓桌騎士”這個名號也會哭泣的。如果這隻是一時倒還好說,不過現在羅伊德和塞西爾所談論的……與其說是機體調整,倒不如說是機體改良的話題,如果真要實行的話,將會花費相當長的時間,那麼,Lancelot也將陷入徹底脫離戰線的境地。

“與其這樣,我認為倒不如——”

賽西爾突然抬頭看著眼前的Lancelot,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其實我認為全部重新製作比較好。包括提高飛行翼的適合度等等。至於基礎構造部分,不列顛本國的研究所已經開始著手了吧?”

羅伊德點了點頭,賽西爾繼續說道。

“就算把在這裡的Lancelot帶回去更換部件,也隻是臨陣磨槍而已。與其這樣,倒不如從頭準備具有新素材、新構造的機體,反而能發揮機翼的最大效能。”

“從時間上來看,這樣做的確是最快的啊。”

羅伊德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雖然有點花錢。”

“但是,現在不可能將Lancelot和朱雀分開的。下下週,在中華聯邦預定將舉行奧德修斯皇子陛下的婚禮……那個時侯,包括朱雀在內的所有的圓桌騎士都要出席的,不是嗎?”

“說是出席,實際上隻不過是護衛而已。奧德修斯皇子的護衛。不過聽說這次中華聯邦竟然允許Knightmare進入境內啊。”

也是啊。羅伊德微微有些厭倦地歎了口氣。

“我其實覺得朱雀並不用特意前去出席的啊~。隻要有小瓦因和小阿妮在不就足夠了嘛?”

“嗯——那個……”

聽到這個,就連賽西爾也一臉困惑地眨著眼睛。或許,所謂的小瓦因指的是基諾吧,而那個小阿妮,指的應該是阿妮亞吧。不過即使賽西爾可以理解,這樣的昵稱方式,在不列顛的語法體係中,也還是顯得非常奇怪。

“那個……這個好像是陛下親自頒發的敕命啊。而且,這裡麵還包含著代理留守11區的娜娜莉總督的意思啊。”

可以擔當這種職務的人,在11區中,除了朱雀和其他兩個圓桌成員,也就隻剩下作為總督輔佐官的羅麥爾而已了。而這一職務並非單純的總督代理,同時也擔負著參加儀式的修奈傑和新郎奧德修斯的警衛工作。將這一點考慮進去的話,羅麥爾便也可以排除在候補人選之外了。

此時,羅伊德的神情突然一變。

“原來如此啊。”

透過自己的鏡片,羅伊德用滿是惡作劇意味的眼神看著身旁的賽西爾。

“那兩個人又怎麼了嗎?”

“那兩個人?”

“朱雀,和羅麥爾啊。”

大概,這次是羅麥爾的問題吧……應該是這樣。

“剛纔,似乎在樓上發生了些什麼爭執啊~~~。好像是什麼要不要行刑判決書上簽字之類的啊。”

聽到這裡,原本滿臉迷惑的賽西爾,“啊啊”地一臉明瞭的樣子。

“大概是那件事情吧。三天前發生的那個事件。”

“事件?”

“就是那個啊,山梨的靈廟裡的——”

事件本身非常小。

在租界外圍的山梨建造的不列顛人的靈廟裡,一個日本人在牆壁上麵寫了一些反不列顛的宣言——

僅此而已。

隻不過,從羅麥爾手中接過報告的總督娜娜莉,則是確實感到有些憤怒。當然,這是一種摻雜著個人情感的怒火。出問題的這間靈廟,娜娜莉之前曾經拜訪過。就在特區典禮之前,在朱雀的幫助下,她還在那裡流放了一艘蠟船——上麵刻著自己已故姐姐的名字。而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讓娜娜莉感到自己的感情被人踐踏侮辱了。而且,就算他們對自己有什麼不滿,也不應該做這種事情。現在的娜娜莉,非常明瞭他們對於不列顛,11區乃至身為總督的自己的厭惡。這類事情最近屢屢發生,娜娜莉每天都被這樣的報告搞得不堪其擾。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有人會為了表達自己的這種情感,就要去玷汙大多數人對於死者的祈禱呢。而且,在那裡祭祀的神靈,大多數並非軍人,而是普通老百姓。這個國家的人們,無論是敵人還是同伴,對於這樣的死者的敬意都應該是相通的啊。自己明明就是這麼想的,可是……

雖然如此,但娜娜莉在考慮這些問題的同時,卻也發現了一件讓她非常介意的事情。那就是寫在靈廟牆壁上的宣言。

“日本之土,不可掩埋不列顛之人。吾輩血淚打造之虛假墓碑,乃欺騙與暴政象征,在此死亡將——”

前半段還可以理解。讓她介懷的是後半部分。

“那個……”

娜娜莉歪著頭百思不得其解,向站在自己麵前的羅麥爾問道。

“這個什麼意思啊?虛假的墓碑——”

“這個並不是問題所在。”

羅麥爾的回答非常地冷淡。

“這個11區人侮辱了不列顛。這纔是重點。本來,這樣的事情冇有必要特意來麻煩總督大人您的……”

這樣說著,羅麥爾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第七騎士樞木朱雀,接著說道。

“但是因為雖然本區法務局立刻下達了對於嫌疑犯的判決,但圓桌騎士卻拒絕在這份執行書上簽字。”

“當然了。”

朱雀又露出了他特有的嚴肅表情,扭頭看向羅麥爾。

“隻因為嫌疑犯是冇有申請成為名譽不列顛人的Numbers,便不去履行正規的審判程式,對此我深表抗議。而且,就算審判,也不需要20年的監禁吧。”

“20年?”

就連娜娜莉也吃驚地長大了嘴巴,而正在瀏覽從娜娜莉手中遞過來的檔案的基諾也“哎喲喲”地加入進了談話。

“這個傢夥,不是隻不過在牆上亂寫亂畫而已嗎?如果這種事情也要斤斤計較的話,那是不是就連喜歡惡作劇的孩子,你們也要把他們投進監獄啊。”

“真冇有想到這會是身為第三騎士的您所說出來的話啊。”

羅麥爾一副看不起的態度反駁道。

“回想一下他寫下的內容,很明顯就不是一般小孩子惡作劇所能比的,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嗎?而且,這間靈廟是由故去的尤菲米亞皇女所建,之後又由前總督加拉雷斯重建的建築啊。以大不敬來論處,冇有什麼好奇怪的。而僅僅以這樣的懲罰來解決這件事情,更說明瞭我們不列顛人的溫和善良。”

“啊呀,即便你這樣說啊……”

基諾厭煩地自言自語著。不過,此時羅麥爾已經不再和他辯論了。她將檔案從基諾的手中拿回來,再次遞到了娜娜莉麵前。

“請您下判決,總督大人。”

“那個……”

“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啊。在之前的特區事件以來,我們11區總督的威信已經非常地低迷了。因為我們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放跑了ZERO。”

“…………”

“就算是為了穩定民情,我們總督府對於那些對我們持懷疑態度的人們,也應該展現出總督府應有的強硬態度,不是嗎?”

看著

眼前桌子上擺放著的檔案,娜娜莉為難地苦著臉。自己也並非完全不理解羅麥爾所說的話。這件事情,就算往情理說,也是一種犯罪行為。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勢必無法保證地區秩序。隻不過,就算如此,正如基諾和朱雀所說,隻不過是在牆壁上亂塗亂畫,就要判罰20年監禁——而且,這個宣言裡的說法果然還是……

麵對眼前的檔案,娜娜莉陷入了沉思。

一直都冇有說話,在一旁捧著自己的豆沙點心自顧自地吃著的阿妮亞,依舊無言地瞄了一眼陷入苦思中的娜娜莉。

“總督。”

羅麥爾的語氣微微有些嚴厲地催促著。但是,即便如此,娜娜莉也冇有任何地迴應。

長久的沉默之後,娜娜莉終於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唔,能不能請你們重新進行調查呢?”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反應一般,羅麥爾以驚人的幅度搖著頭。娜娜莉更加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詞句,然後說道。

“單憑這樣一份檔案我無法判斷處分是否合適。而且,檔案連嫌疑犯的身份都冇有註明。”

羅麥爾的臉上浮現出了冷冷的笑意。

“應該冇有必要吧。您到底有冇有認真讀呢,總督大人。犯人可是在案發當場被抓獲的啊。就算搞錯什麼也不可能冤枉他的。”

“所以啊。”

娜娜莉的語氣也變得微微有些強硬。

“我冇有辦法同意這種無法確認正確與否的判決書。畢竟這是關係到這個人一生的問題。”

“…………”

“朱雀。”

聽到了娜娜莉的呼喚,站在羅麥爾身邊的朱雀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暫且,先讓警察提交犯人的審訊記錄。然後,我會直接和嫌疑犯麵談。”

“麻煩了。那就拜托你了。”

微微地低著頭,娜娜莉原本一直僵著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下來。

朱雀再次出現在娜娜莉的辦公室,是在當天的晚上。

“嫌疑犯的名字,叫做芝草圭吾——”

娜娜莉依舊坐在自己的輪椅上,而在她麵前陳述事情的朱雀手中拿著幾張檔案紙。或許這就是他白天所說的來自警察的資料。朱雀看著手中的資料報告著,麵對麵的娜娜莉則將自己的雙手疊放在自己的腿上。房間裡麵,並冇有基諾、阿妮亞等人,隻有娜娜莉和朱雀兩個人。

“果然不是名譽不列顛人啊。並冇有在11區的戶籍上登記。但是,因為我問了本人一番話,所以對於他的身份有了一些瞭解。年齡28歲。住在舊東京的葛飾區。戰爭以前似乎是一個學生。戰爭結束後,在11區輾轉,一直從事著一些季節性勞動。而且,對於本次的事件,他自己供認不諱。隻不過……”

“隻不過?”

一直沉默著的娜娜莉反問著,而朱雀卻不知為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嗯……據說,在靈廟建設的時候,他也曾經作為工地的建設者,在現場工作過。在做工當中由於塌方事故導致右腿受傷。而且現在似乎還有後遺症。”

娜娜莉吃了一驚。腿。和自己一樣——

“那麼,難道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纔對靈廟……?”

“不是。事情並不是這樣簡單的,娜娜莉——”

朱雀慢慢地搖了搖頭。

“關於犯罪動機,他是這樣說的。因為不滿不列顛這個國家的謊言。”

“謊言?”

“那個地方並非是用來悼念死者的建築。在追悼不列顛人的時候,死掉了多少日本人,你知道嗎?”

“……難道,因為那個事故——”

“雖然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不過,最重要的是,那並不是一場單純的事故。”

“那是什麼意思?”

“唔……”

原本的事實就是這樣。

在11區,那些被征服的日本人的工作環境,除了一部分富裕的名譽不列顛人和有特殊技能的日本人之外,都極其惡劣。令人難以置信的低廉報酬卻對應著殘酷的工作。那不能在稱之為工作,而是強製勞動。每一個人都如同馬車上的馬一般,被驅使著,被奴役著,如果冇有什麼用的話,就冇有任何保障地丟棄。結果,朱雀口中的事故也大體上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的。這個靈廟建設地的地麵液化情形非常不適合建築,所以在工程中時常伴有危險。原本這樣的工程需要謹慎長久的工程計劃,可是負責建築工程的不列顛企業卻無視這些強行施工。將那些工人強行運送進工程現場,於是,不出意料地,發生了事故。

這與其說是事故,倒不如說是間接地殺人行為或許更為恰當。

朱雀又接著說道。

“當我聽到這個的時候,也有些驚訝的是……”

“是什麼?”

“他所碰到的事故……娜娜莉。並非是在今年,由前任總督加拉雷斯所指揮的靈廟再建工程。而是在去年,廟宇剛剛建造的時候,也就是說——是在尤菲建造的時候……”

“嗯!”

娜娜莉吃驚地抬起了頭。這是自己斷然冇有想到的。當聽到朱雀說明案情的瞬間,娜娜莉心中就幾乎已經有一半把握認為是發生在再建時,也就是前任總督加拉雷斯統治時期的事情。加拉雷斯隻是把自己治下的日本人當成奴隸或是畜生看待的。所以,娜娜莉才認為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是,冇有想到竟然是尤菲姐姐?如此糟糕的工程難道是出自她的本意?怎麼會,是尤菲……

“那個,當然,尤菲自己是不知情的。”

朱雀又一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冇想到工程竟然是在那樣的狀況下進行的啊。我也調查了一下總督府的資料,尤菲和這個工程發生關聯,自始至終也隻是在工程的企劃階段。而之後的實際工作,就完全由一個叫做STARCOMPANY的公司來負責。事故本身,因為死者都是日本人,而且公司在內部上下打點,所以並冇有被新聞暴露出來。恐怕,就連當時的總督柯內莉亞都不知道吧。不過——”

“……不過,什麼?”

“嗯……不過問題在於那個公司事後的處理方式……一般來說,像這樣在工事中犧牲的人,在工程結束時會以追悼的名義在其他地方立一座慰靈碑……但由於日本人的名字是不被允許進入不列顛的靈廟中的,所以——”

這一次,娜娜莉的臉色變得蒼白。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就能理解在靈廟胡寫亂畫的理由了。

不,與其這麼說,倒不如說連自己也認為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啊。這座無視自己和朋友犧牲的廟宇。“虛假的墓碑”——難道不正是充滿著如此的意味嗎?

工程中犧牲的日本人,就像是垃圾一樣地被丟棄不管,隻是一味追悼不列顛人。這是建立在日本人的屍體上,用於掩蓋和踐踏日本人的死亡,僅僅用於自我滿足的塔,再也冇有比這更為無恥的期滿和暴虐了。這種東西確實不能稱之為靈廟。至少,對於那些在工地犧牲的日本人來說——

(怎麼回事……)

一種類似於後悔的痛苦鈍鈍地戳刺著自己小小的胸膛。但是,這就是所謂的不列顛。就是現在日本人眼中的自己。無論說出多麼華麗的詞藻——無論怎麼喊著特區·日本人人平等——在他們看來,都隻不過是那些滿身沾滿鮮血的暴政者的甜言蜜語而已……

在辦公室寬大的窗戶外麵,夜靜靜地深了。

遠遠望去,東京租界的街景,就如同飛舞在深水中的海螢一般,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

沉重的靜寂包裹著整個總督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長久的沉寂之後,娜娜莉終於微微地自語道。

“這麼說來,在以前,修奈傑皇兄曾經說過……”

那是細弱的,斷斷續續的聲音。

“他說小事中總會出人意料地隱藏著事實。他還說,現在的我絕對不能放過這樣的事情……”

朱雀靜靜地閉上了嘴,娜娜莉的這些話並不是講給他聽的,隻不過自言自語,自說自話。然後,她接著說道。

“不知情……就是犯罪啊。對於我和姐姐這樣立場的人來說,單單如此,大多數人就會……”

娜娜莉冇有說出來,而是又陷入了沉默。原本就細弱的肩膀看上去比平時更加地瘦弱,而倒影也變得單薄暗淡。茶色的長髮無力地遮擋住了娜娜莉的側臉。

朱雀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些,然後微微垂下眼皮,小聲說道。

“我認為嫌疑犯確實值得同情。20年的刑罰實在太長,如果問我的意見的話,我認為最好判緩刑。但是,娜娜莉,這個問題,還是——”

“我知道的。”

娜娜莉點點頭。

在朱雀的身影從辦公室消失之後,失明的少女就一直坐在輪椅上思考著什麼事情。

※※※※

兩天後。

“您叫我嗎?”

伴隨著輕快的腳步,第六騎士阿妮亞走進了總督辦公室。聽到來人淡淡的聲音,娜娜莉的表情不由地放鬆了下來。

最近的娜娜莉,不知為何隻要感受到旁邊有這個少女的氣息,就會感覺安心。就會冷靜。為什麼呢,娜娜莉馬上就找到了答案。

——這個人在自己的麵前從不撒謊

對於娜娜莉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原本,娜娜莉就是一個對旁人的謊言非常敏感的人。但是,她自己即便知道這是一個謊言,也想不出謊言背後的真相是什麼。眼睛看不見這件事情,絕對會限製自己從周遭得到資訊,所以彆人的謊言和隱瞞,都會給娜娜莉帶來不安。是的,就連朱雀……不,就連哥哥魯路修也會對她有所隱瞞。就像那個在來11區之前,打給自己的電話。即使是現在,娜娜莉也還是相信哥哥的那句話:“我一定會去接你的。所以,絕對不要告訴任何人,等著我。”於是自己就這樣等著,可是——

至少,阿妮亞和這些都是絕緣的。

當然,雖然從來不撒謊,不過相應的,阿妮亞時常會對娜娜莉說一些刻薄的話。就像自己要推行行政特區日本計劃的時候。“真麻煩。回國去吧!”雖然說了這種話,但她實際上還是幫助了自己。而且,後來回頭想想,娜娜莉覺得阿妮亞並冇有說錯。她在那個時侯毫不客氣地指出了自己的天真和不成熟。她也是在為自己著想吧……話說回來,她之所以會這麼做,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驕傲了吧。而最讓娜娜莉感到高興的是,她還教會了一無所知的自己太多的事情。真是太感謝了。

“不好意思,讓你特意前來。”

娜娜莉微微低著頭,阿妮亞一如往常,淡淡的態度回答著“沒關係”。

“有事?”

“是的。”

娜娜莉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認真。

“我有事情要拜托阿妮亞。”

阿妮亞眨了眨眼睛。而娜娜莉的表情冇有任何改變。

阿妮亞毫無表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娜娜莉,微微地歪了歪頭。

“不會是……”

少女騎士高高束起的頭髮微微晃了晃。

“邪惡的企圖?”

“有可能是的。”

娜娜莉點了一下頭。

“——你說最低報酬?”

被叫進辦公室、聽到娜娜莉問話的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小姐,多少有些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而坐在輪椅上的娜娜莉毫不介意對方態度,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和國際標準,還有不列顛本國和其他地區相比,你不覺得11區的標準太低了嗎?”

“冇有這回事。”

羅麥爾恢複平靜的態度,對於娜娜莉的問題給與了否定。

“根據數據來看,不列顛帝國製定的最低報酬要遠遠超過其他國家。而且11區的平均報酬,由於豐富的sakuradite資源和利益,也遠遠超過了國內其他殖民地區。正因為如此,所以即便有黑色叛亂,希望入住11區的不列顛人纔沒有減少啊。總督。”

實際上,如果冇有這樣的利益誘惑的話,普通的不列顛人應該不會想要居住在這樣一個政局不穩定的地區的吧。

娜娜莉略微歪頭思考了一下。

“不過,那個數據應該是不完整的吧。”

站在娜娜莉桌前的羅麥爾臉上的眼鏡刷的閃過一道光。

“……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所謂的數據終歸隻是不列顛人和名譽不列顛人為對象的,並冇有包括除此之外的日本人。”

而且,將上述數據中的平均工資額提高的人,也就是那些由sakuradite獲得暴利的不列顛人,和過去的NAC、也就是所謂“京都六家”的富裕名譽不列顛人。一般的名譽不列顛人的工資水平非常低,而且,不列顛憲法規定的最低工資自始至終都隻適用於本國出身的人,Numbers出身的名譽不列顛人並不適用,至於連名譽不列顛人都不是的日本人,則根本冇有被列入考慮範圍。

“你不認為有問題嗎?”

“我不認為。”

對於娜娜莉的問題,羅麥爾冷冷地一口否定了。

“區彆國人和Numbers,是我國的國策。”

這並不是區彆而是歧視,娜娜莉的心中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如果說出來的話,將很難說服眼前的這個羅麥爾。大體上,娜娜莉還是瞭解自己這個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小姐是怎樣一個人的。而且,軍事方麵暫且不談,至少在行政方麵,羅麥爾擁有非常強大的權利。原本就被大多數文官當成傀儡總督的娜娜莉,如果無視羅麥爾的話,她的命令就會很難執行。比如之前的特區重建宣言,娜娜莉是將政府原本準備好的發言稿突然做了更改。也就是說,娜娜莉用過突然襲擊的手段,才確立了特區重建計劃。不過,理所當然的,之後羅麥爾也變得非常警惕,每次娜娜莉舉行見麵會的時候,都會進行嚴格的檢查。不過,即便她不這麼做,原本的那個特區宣言現在也變成了娜娜莉的反思材料。就如同修奈傑所說,當時太過於急躁了,無論是準備還是斡旋,什麼都冇有弄好就意圖改變11區,結果必然是不順利。

娜娜莉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道。

“羅麥爾小姐。我不會冇有任何根據地亂說話的。”

“嗯。”

羅麥爾毫無興趣地應和著。在聲音的背後,侮辱的意味非常的濃厚。

“難道,你所謂的證據又是什麼‘日本人很可憐’之類的嗎?”

“不。”

娜娜莉搖著頭。

“不是的。”

“那麼,是什麼?”

“是總產值的提高。”

聽到這裡,羅麥爾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些許驚訝的表情。

“您說什麼?”

“就是——生產總值的提高。前些天,修奈傑皇兄是這麼對我說的。11區要想從現在的糾正殖民地向開發殖民地、衛星殖民地進化的話,首先就必須要恢複治安,並提高殖民地區內人民生產總值。”

“……”

“關於治安,會有樞木朱雀為首的圓桌騎士來負責指揮——現在的最大問題就是總產值了。自從黑色叛亂之後,11區的殖民地生產值就止步不前,呈現完全停滯的狀態。雖然我並不是要對於前任總督加拉雷斯作出批評。不過這個還是必須要進行改善的。”

羅麥爾的表情恢複了平靜,一副“哎呀呀”地樣子搖著頭。

“娜娜莉總督。之前我大概說過,這種事情交給我們這些人就好了——”

“那麼,羅麥爾小姐。”

娜娜莉打斷了對方的話。

“對於如何提高生產總值,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一時間,羅麥爾有些啞口無言。不過,馬上便又恢複了自己身為總督輔佐官的那種伶牙俐齒,從眼鏡後麵緊緊地盯著娜娜莉。

“當然,為此,我和所有的文官都在經常勉勵自己銳意進取。現在,關於各方麵的產業振興,我們也在討論之中。”

“當然,我也並非是要否定大家的努力,不過……”

娜娜莉輕輕地肯定著對方所說的話。

“不過,我認為隻是這樣並不能解決最重要的問題。”

“問題?”

“是的。也就是——居住在11區的人們的勞動**。”

羅麥爾沉默著,而娜娜莉則繼續說道。

“我認為,為了要提高生產總值的數字,最終還是要改善11區的整體經濟狀況。為此,殖民地內所有人的合作努力就是不可缺少的。並不單是不列顛人,名譽不列顛人也需要,其他人也需要。不過……”

“……”

“這樣的條件現在並不具備。特彆是,現在日本人的工作環境是最為惡劣的。之前的加拉雷斯一味的強製日本人勞動。但就算如此,生產總值還是冇有提高。”

“……”

“我聽說,在不列顛戰爭之前,11區原本也是一個在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經濟大國。所以,日本人是有這樣的能力的。但是,現在這種能量卻冇有被激發出來。因為現在冇有激發出他們那種想要發揮能量的熱情,也冇有他們可以發揮的環境。我想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無論怎麼拚命工作,都冇有任何報酬。”

“……”

“我認為現在11區的問題就在於此。我聽說在其他開發殖民地和衛星殖民地中,在殖民地法律中都規定了Numbers工作的最低工資和勞動標準,並對於違反的企業實施處罰。在這樣的殖民地中,Numbers為了自己也會努力工作,所以整體上也比較容易出成果。我認為這應該是現在的11區需要學習的。”

娜娜莉洋洋灑灑地說了這麼多,可是羅麥爾依舊是一言不發。隱隱在眼鏡中的細小眼睛死死地盯著娜娜莉。

不久,羅麥爾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眼神看向虛空。然後用冷淡的語氣向娜娜莉詢問道。

“總督大人。”

“是。”

“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的?”

閉著眼睛的娜娜莉,神情第一次放鬆了下來。此時的臉上浮現出了微微有些惡作劇感覺的微笑。

“你果然發現了啊——冇錯,這些都是我現學現賣。都是來自修奈傑皇兄的副官。”

“原來如此,是加隆嗎?”

羅麥爾聳了聳肩。

“確實像他會說的話啊。”

“對不起。不過,我聽完之後,覺得非常有道理,難道不是嗎?”

“能否也讓我也說一句呢?”

說著,羅麥爾的視線再次落到了娜娜莉的身上。

“總的來說,確實如此。現在11區的生產總值之所以低下,確實是由於身為勞動者的11區人缺乏勞動積極性和發揮個人才能的勞動環境,而導致經濟缺乏活力。而且,解決這樣的問題,鞭子遠遠冇有蜜糖的效果好。所以,確實需要改善11區人的工作環境。”

“是的。——你也這樣認為吧?”

“這隻是我說的一個方麵。還有其他的事情呢。非常遺憾,所謂的經濟搞活並不是像總督您想象地如此簡單。比如——這也是一個極為困難問題——有些人會認為如果要提高11人的最低工資標準的話,人力費用勢必要提高,企業的效益勢必要降低,甚至會給11區帶來惡劣的影響。”

確實如此,娜娜莉老老實實地再次點了點頭。

“是很困難啊。”

“如果您能明白那最好不過了。”

羅麥爾滿意地點著頭。

感受著對方的態度,娜娜莉又開口說道。

“但是,加隆的話也有道理,不是嗎?”

羅麥爾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於是,娜娜莉又不停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有一個請求。能否請你就這個問題在征詢更多人的意見呢?”

“……什麼?”

“我不知道,到底是加隆說的對,還是羅麥爾小姐你說的對。而且,如果我一個人決定這件事情的話,大概會遭到羅麥爾你和其他文官的反對的吧。所以,我想聽聽其他和這件事情有關係的,來自外部的意見。”

“也就是說——”

“是的。”

娜娜莉又再次停頓了一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說道:“我要以總督的名義,舉行第一次民間谘詢會。”

聽到這裡,羅麥爾睜大了眼睛。

※※※※

禁·轉載

11區總督府特彆行政谘詢會

主題關於11區法·總督令·第三十五條

(NO.20189·W53政廳接待室皇曆2018·12·06/07/08)

會議主辦人娜娜莉·V·不列顛

神聖不列顛帝國第七皇女11區總督殖民地執政官

*以下文稿由總督府書記官馬吉·貝古塔記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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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進言人:艾德懷特·布魯克納

神聖不列顛帝國伯爵布魯克納株式會社會長

進言人:不列顛萬歲!

主辦人:請不必拘束,布魯克納伯爵。

進言人:惶恐之極,能與皇女殿下交談實在不勝榮幸。您還是如此美麗。

主辦人:多謝您的讚美。伯爵大人的身體看起來也很健康。

進言人:哈哈哈,我可不會輸給年輕人哦。……不過,皇女陛下,最近謠傳您的婚約一事,可否屬實?

主辦人:誒?

進言人:若是真的,到時請務必將婚禮交由布魯克納株式會社辦理。在下一定會為您提供一場無以倫比的盛宴。世界一流的會場,世界一流的料理,世界一流的典禮,還有世界一流的……(以下略)

主辦人:請、請等一下。那個……我和誰結婚?

進言人:唉呀?是我弄錯了嗎?陛下特意將瓦因貝爾格家的兒子安排在皇女殿下身邊,難道不是這種打算嗎?

主辦人:……圓桌騎士的確幫了我不少忙,但這種傳言……

進言人:哦!原來是大家搞錯了嘛!非常抱歉。實在是因為我對皇女殿下的婚事有些著急了,哈哈哈。

主辦人:那、那個……那麼,我們就進入正題吧……布魯克納伯爵似乎在各大領域都很活躍是麼?無論是自己的公司或是旗下的子公司。

進言人:哈哈,毫不誇張地說我旗下公司多大上百,從搖籃到墓地都有涉及。可以說在11區裡,哪怕是庭院裡的一棵樹上都刻著我布魯克納株式會社的名字呢。

主辦人:那麼伯爵大人對於此次的提案有什麼看法?

進言人:嗯,恕我直言。

主辦人:誒?

進言人:毫無意義。

主辦人:也就是說您反對?

進言人:當然。……不,我並不是說不願意提供高額薪水。隻不過,我隻能給有能力的人提供資助。當然,11區裡有很多有能力的人,比如皇女殿下身邊的圓桌騎士樞木君……這麼說的話,皇女殿下的婚約對象,莫非是樞木?

主辦人:……婚約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那麼,布魯克納伯爵的意思是願意提供給有能力的11區人與其能力相符合的報酬?

進言人:是的。不過我想說明一點:我國的經濟基礎是由殖民地的廉價勞動力組成的。如果發放如此高額的薪水,那麼無疑會動搖國家經濟。除了少數有才能者以外,其他人也不應該得到如此優厚的待遇。否則無疑會阻礙帝國的繁榮。

主辦人:不過……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那麼有才能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進言人:這個嘛……哎呀哎呀,不管怎麼說,我國的基本規定就是將殖民地區彆對待,您可彆忘記這個大原則哦,皇女殿下。

主辦人:是嗎……

進言人:話說回來,您和瓦因貝爾格家的婚約是真的嗎?

主辦人:冇這回事。

進言人:哈哈哈,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不如就由老夫艾德懷特·布魯克納為您做媒好了。

主辦人:請您不用費心。今天謝謝您進言,伯爵大人。

進言人:哈哈哈。

·第十五進言人阿特·泰拉

泰拉艾雷克特羅尼克斯公司董事代表

進言人:不列顛萬歲!

主辦人:初次見麵,泰拉先生。今天您特意趕來參加會議,不勝感謝。我是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

進言人:能夠拜見皇女殿下,實在惶恐萬分。在下是泰拉艾雷克特羅尼克斯公司董事阿特·泰拉。

主辦人:您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應該本人也一樣年輕吧。能夠以如此年紀管理公司實在讓人驚歎。

進言人:承蒙您誇獎,在下惶恐之極。……不過說起年齡的話,應該是您更讓人驚歎吧。皇女您所管理的可是整個11區呢。

主辦人:不,我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不想泰拉先生這樣具有超凡的才能。

進言人:臣惶恐。

主辦人:那麼……其實今天我是想聽一聽泰拉先生的意見,根據資料來看,泰拉先生的公司雇傭了不少名譽不列顛人是嗎?

進言人:是的。主要是程式編寫員。因為11區原本不僅是資源大國。同時也是技術大國,有很多優秀的人才。

主辦人:而且讓我吃驚的是,聽說您給了他們相當高的薪水。

進言人:是的。因為我冇有爵位,所以不能行使優先雇傭名譽不列顛人的貴族特權,因此隻能靠高額的報酬來籠絡人才。

主辦人:但在給予員工如此高額的報酬來籠絡人才。

進言人:臣惶恐。

主辦人:(短暫的沉默)那麼,我想聽聽泰拉先生對於提案的看法。

進言人:我認為能改善勞動者的環境很好的事。實際上,在敝公司裡,名譽不列顛人與純粹的不列顛人的待遇毫無差彆。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就難以聚集人才。而且我所從事的行業非常需要個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所以員工的心情很重要。

主辦人:員工有乾勁就能盈利嗎?

進言人:正是如此。其他行業也會有同樣的情況吧。像我這樣的非貴族所創立的公司。如果不能提供高品質的服務的話就一個工作也接不到。所以擁有熱情和有能力的員工是我們的製勝法寶。

主辦人:如果連泰拉先生也這樣想的話,那麼您的員工一定非常拚命了。我也要多向您學習。

進言人:臣惶恐。

主辦人:(短暫的沉默)那,那麼,泰拉先生的意思是讚成這個提案了?

進言人:是的……不過……

主辦人:不過?

進言人:我所讚成的隻是改善名譽不列顛人的待遇。非常遺憾,我現在還不讚成改善所有11區人的境況。

主辦人:這……是為什麼?

進言人:雇傭連戶口登記都冇有的11區人的話,無疑要冒相當大的風險。因為他們身份和經曆都冇有,我們也無法調查他們是不是騙子。而對於這樣的人經營者也給予高額薪水的話,無疑又是雙倍的風險。因為一旦對方能力不足,那麼又會增加我們的損失。

主辦人:……原來如此。

進言人:不過……我認為設置最低工資額並不算太壞。因為現在的事實是,還有很多名譽不列顛人和11區人都在極低的待遇下工作。即使在那之中也許有一些有能力的人,也有可能就此埋冇。所以重點是……要區分想成為不列顛人的人和不願意這樣的人。這也是我們的基本國策。

主辦人:我知道了。今天非常感謝您,泰拉先生。

進言人:臣惶恐。

主辦人:(短暫的沉默)這個……該不會是你的口頭禪吧……

進言人:什麼?

主辦人:不,冇什麼。

·第四十五進言人兒島玄武郎

名譽不列顛人總和連總代表

進言人:不列顛萬歲!

主辦人:初次見麵,兒島先生。占用您寶貴的時間實在很抱歉,我是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

進言人:在下纔是深感惶恐,像我這樣的人能被皇女陛下召見,實在是非常榮幸,事實上……

主辦人:誒?

進言人:事實上當您派來迎接的人站到我事務所外麵的時候,我還以為又怎麼了呢。因為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逮捕了。

主辦人:那個,兒島先生的確在八年前的戰爭之前……

進言人:是的,那時我擔任議員。不過雖說如此,也不過是不占太多議席的少數派而已。

主辦人:(沉默)那麼,您對樞木君的父親應該多少……

進言人:誒?父親?

主辦人:啊,不對……就是已故的前樞木首相。

進言人:哦哦……是的,不過也隻是知道而已。怎麼說他也是原政權的風雲人物啊,和我這樣的人立場不同,怎麼了嗎?

主辦人:不,冇什麼……我們進入正題吧。

進言人:是。

主辦人: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不過我想瞭解一下兒島先生的經曆。所謂的總和連是指?

進言人:是,主要是以支援在貧困地區居住的人的生活為目的的團體。至於資金來源,則是由舊NAC旗下的企業以及一部分名譽不列顛人資助。

主辦人:那麼依兒島先生的意見,您覺得此次的提案如何呢?

進言人:我認為非常好。不,我換個說法吧,請您一定要將其實施。

主辦人:兒島先生的團體似乎以前也曾有過類似的主張是嗎?

進言人:正如您所言。現在殖民區的狀況已經瀕臨崩潰。教育水平低下,嬰兒死亡率增加,流行病蔓延,還有藥品問題……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殖民區居民的貧窮所致。在殖民區出生的孩子無法正常到學校上課,無法讀書,生活一片黑暗,非法暴利與藥物以及絕望正在日益擴大。

主辦人:……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進言人:我希望皇女殿下之後能看一看我今天帶來的資料,裡麵有對殖民區情況的詳細描述……啊,資料附有盲文,所以請不用擔心。

主辦人:我一定會好好拜讀的。那麼兒島先生的意思是對此提案完全讚成嗎?

進言人:當然。

主辦人:(沉默)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呢。

進言人:怎麼?

主辦人:兒島先生明明抱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又會在前幾日提出日本特彆行政區議案的時候持反對態度呢?

進言人:(沉默)

主辦人:當時您所在的團體成員也冇有參加。是支援提案的殖民地參與人數被控製了嗎?

進言人:(更加沉默)這個,怎麼說呢,實在是非常抱歉。關於當時的事。那時我們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是我們並不清楚皇女殿下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之處……

(這裡因為主辦人輔佐官的介入,進言暫時中斷。輔佐官認為進言人言語不敬。請求中斷進言。但被主辦人拒絕,進言繼續。)

主辦人:……非常抱歉,兒島先生。

進言人:不,是在下言語不當,讓皇女殿下受驚了。不過我必須言明的一點是,我與那個ZERO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

主辦人:拒絕用任何武力方法解決問題……這就是兒島先生所在團體的主張吧。

進言人:是的……不過坦白說,當時在特區典禮上聽到他的發言我還是驚呆了。

主辦人:也就是說?

進言人:日本人的確是會歌頌心靈或者某種奇妙精神論的人種,當然,在能吃飽飯的情況下,心靈滿足的確讓人愉悅。不過他似乎完全不瞭解殖民地的現狀呢。

對於有著數千萬人口的殖民區來說,精神論現在遠不及工作和吃飯重要。談什麼所謂的理想。在11區隻會引起無用的騷亂……對於我們這種為殖民地四處活動的人來說,完全是個麻煩的存在。老實說,皇女殿下將他們從11區流放出去,實在讓我們安心不少。

主辦人:(沉默)非常感謝您的意見,兒島先生。

進言人:請您一定要看看我帶來的資料。

主辦人:是,我一定會看的。

·第六十八進言人葛城相市

名譽不列顛人工廠勤務

進言人:不列顛萬歲!

主辦人:初次見麵,葛城先生。請不用緊張,放鬆一點。

進言人:是、是。我、我……

主辦人:(沉默)那個,您不用說不列顛語也可以的。

進言人:啊……您、您懂日語嗎?

主辦人:是的,至少會話完全冇有問題,請您放心。

進言人:是……是。

(書記官因為難以繼續而造成會麵一時中斷。之後是書記官的交替。馬吉·貝古塔換為卡特·萊恩。繼續)

主辦人:那我們重新再來……初次見麵,葛城先生,我是娜娜莉·V·不列顛。

進言人:是,初次……不、不對,能、能和您見麵非常光榮,不列顛萬歲……

主辦人:那個,您真的不用緊張。

進言人:是……對不起……

主辦人:其實要向您問話本來應該由我親自登門拜訪的,現在反倒要您特意前來,實在很抱歉。

進言人:冇、冇什麼!我纔是……

主辦人:那麼,先請您麵對著我說話吧。

進言人:是……啊?

主辦人:嗬嗬……對不起,因為我這樣的身體,所以看不到葛城先生的臉,隻有請您麵對著我說話,我才能感覺到您的存在呢。

進言人:啊……是。不、不對,是知道了(似乎終於鎮定了一點)

主辦人:那麼……那個,聽說葛城先生現在是在汽車零件工廠工作是嗎?

進言人:是的。

主辦人:您工作了多久了

進言人:已經十二年了。

主辦人:也就是說……

進言人:是……窩在戰爭前就在那工作了。

主辦人:(沉默)我的問題可能會讓您有些難過,不過與此相比,您的待遇是不是……

進言人:(沉默)

主辦人:……非常抱歉。

進言人:啊,不……待遇並冇有差很多。都是托皇女殿下的福。

主辦人:葛城先生。

進言人:是、是。

主辦人:我忘記告訴您了,今天您在這裡所說的一切都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我以11區總督的名義起誓。

進言人:(再次沉默)

主辦人:所以……如果您能說出真心話的話就太好了。

進言人:(沉默。似乎在低聲嘟囔著什麼,但卻聽不清。)

主辦人:是嗎。如果您不相信那麼就不勉強了……

進言人:那個……您真的想聽嗎?!

主辦人: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還是冇問題哦。

進言人: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我絕不是對不列顛……

主辦人:啊,不,是問您這種問題的我不好。

進言人: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反省的!所以……

(由於進言人再次陷入興奮狀態,因此不得不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後,繼續。)

主辦人:您冷靜下來了嗎?葛城先生?

進言人:是,是。真的非常抱歉。……謝謝您的飲料。

主辦人:不,請您彆在意……那麼,我們稍微換個話題吧。

進言人:是,是。

主辦人:請葛城先生看看這個提案,您覺得怎樣?

進言人:(沉默)這個……

主辦人:嗯?

進言人:我在這裡說的話真的不會……?

主辦人: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當然我也知道現在的不列顛並不能讓您信任。

進言人:(沉默)

主辦人:但是如果聽不到真心話也讓我很為難。這個提案是由我提出的,而我不瞭解的東西還有很多……所以如果葛城先生能給我一些意見就太好了。

進言人:是皇女殿下提出的嗎……

主辦人:是的。

進言人:(略長時間的沉默)我知道了。那麼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吧。

主辦人:非常感謝,請說。

進言人:那個……您這裡麵有關於名譽不列顛人的薪水基準……

主辦人:是的。

進言人:我對於這個……並不是太讚成。

主辦人:(沉默)

進言人:那個……

主辦人:啊……對不起。因為我冇想到會有名譽不列顛人反對……

進言人:不過,這是我的真心話……對不起,我剛纔說工作待遇不差是在說謊。

主辦人:(沉默)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聽聽您反對的理由。

進言人:是……的確,戰爭之後我們的生活變得很苦,工廠的經營者變成了不列顛人,工作也更辛苦了。名譽不列顛人一旦生病,幾乎就會花光所有積蓄。但是……

主辦人:但是?

進言人:但是冇有比被打更糟糕的事了。

主辦人:(沉默)這是怎麼回事?

進言人:工廠裡也有普通的不列顛人……因此他們感覺不快的時候,就會對我們名譽不列顛人……

主辦人:……會打你們嗎?

進言人:不,毆打隻是偶爾發生的事。一般隻是平常的接觸和態度有所不同而已。

主辦人:(沉默)

進言人:現在情況還好。我們的薪水低,工作也辛苦,所以他們隻覺得我們像傻瓜而已。不過一旦我們和他們同等待遇的話……就等於將我們唯一的救命稻草取消了一樣,那太恐怖了……

主辦人:(沉默)

進言人:那些人對於和我們在一個地方工作就已經很不滿了。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薪水高,隻要不列顛人得到優勢,他們也就能忍受我們的存在。但一旦這些改變了的話,那他們就絕對不可能隻把我們……當傻瓜對待了。實際上……就連警察也不會聽我們的意見的。

主辦人:(沉默)

進言人:那個……這不光是在工作上的問題,平常也是這樣。以前我的一個朋友就因為穿了一件稍微好一點的衣服在租界走,結果遇到了不列顛的年輕人……

主辦人:……他被打了嗎?

進言人:是的。他們認為名譽不列顛人太過自大了。

主辦人:(沉默)

進言人:所以雖然我也希望獲得更多的薪水,也希望能快樂的生活,但是我認為不列顛人不會放過我們的……我還有母親和弟弟,所以哪怕薪水少一點也好,我更希望能平靜的生活。

主辦人:……是嗎……

進言人:那個……

主辦人:冇什麼……今天真的非常感謝您,葛城先生,您對我說了很重要的話。

進言人:是、是。那麼……

主辦人:沒關係的,這些話絕對不會對外泄露……不過,聽了您的話以後,我有幾句話想對葛城先生工作的工廠管理人說。

進言人:這……

主辦人:我知道,提案一旦實施,葛城先生的立場會更危險,也許還會給您帶來更多麻煩……這本來就不是容易解決的問題……

(後半部分的聲音逐漸變小,聽不清究竟在說些什麼)

進言人:皇女殿下?

主辦人:非常感謝您,在您百忙之中抽空來此,不過請您相信這並不是浪費時間。

進言人:是……

·第七十九進言人齊藤初

11區人無職業

主辦人:初次見麵,齊藤先生。感謝您抽空前來,我是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

進言人:(沉默)

主辦人:請您放鬆一點。

進言人:(毫無反應)

主辦人:那個……

進言人:(毫無反應)

主辦人:齊藤先生?莫非您身體不舒服嗎?這樣的話我們馬上停止詢問會。

進言人:(似乎在低聲嘟噥著什麼,但是聽不清楚)

主辦人:誒?您究竟是怎麼了?

進言人:……請救救我……

主辦人:那個……

進言人:請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我,救我就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主辦人:齊、齊藤先生?

進言人:如果救不了我的話……就去死吧!去死!畜生!來啊!日本和其他國家可不一樣!……冇有錢!這次一定要準備好!所以,藥……哈哈哈!光子……我、我這次……要把課長……媽媽……救救我們!ZERO!ZERO!ZERO!ZERO!!

(進言人陷入混亂狀態,進言終止。*後記——之後的調查發現他體內含有禁藥成分。通常為:Refrain,此人呈現斷藥情況。輔佐官對其提起不敬以及破壞公共設施罪名,但被主辦人否決。但是因為違反藥物使用法,已經提起書麵起訴,現在正在審判中。)……

時鐘已經指向了傍晚六點。

接待室的天窗是自動開閉型的,此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夜色已經降臨了。

持續三天的谘詢會終於結束了,九十八個進言人的身影也都一個接一個消失在門外,接待室又重新恢複了寧靜。娜娜莉疲倦地長長吐出一口氣,雪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疲憊之色。

而會見其間一直呆在娜娜莉身旁的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回過頭來。以冰冷的語氣開口道:

“總算結束了呢。”

娜娜莉並冇有回答,隻是將手覆上額頭,微微垂下頭。

羅麥爾搖了搖頭,低頭看著娜娜莉。

“您好像很累的樣子,那麼先把今天之後的預定全部取消吧。請您回房間好好休息。”

說著,她叫來了看護的侍女,準備讓人將娜娜莉的輪椅推走。而就在此時——

“請等一下,羅麥爾小姐。”

忽然,娜娜莉的聲音在正準備離開的羅麥爾背後響起。聞言,羅麥爾的鏡沿微光一閃,隨即回過頭來。

“請您不用擔心,不管怎麼說我也不可能無視您在公開場合舉行的谘詢會。我會按總督的希望,在明後天的禦前會議上提交這三天來的記錄,以儘早進入議事日程。”

羅麥爾冷冷地道。然後娜娜莉卻搖了搖頭,放下了按在額頭上的手,說:“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谘詢會還冇有結束。”

羅麥爾皺起了眉頭。

“您在說什麼?”

“還有一個人冇有問。”

“但是您在之前預定接見的人已經全部——”

“對不起,羅麥爾小姐。因為我知道一旦我說出這個名字您一定會反對,所以我之前並冇有告訴您。不過關於此次提案我一定要聽聽他的看法。”

說著,娜娜莉從輪椅後方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然後遞給了羅麥爾。

羅麥爾一臉懷疑地接過了娜娜莉手中的紙片。

隨即,她驚訝的張大了嘴。

“總,總督……這是……”

“這就是第九十九人。”

“我……我絕不認同這種事!”·

“但這是最瞭解11區的人。所以如果得不到他的意見我也無法下定論。”

“請……請您等一下,第一,要怎麼才能請到他,他已經——”

“這不是問題。”

忽然插入的話並不是娜娜莉和羅麥爾的聲音。

來人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正以一臉麵無表情的騎士之姿站在接待室的紅色毛毯上。淡紅的騎士服,嬌小的體格。裙襬下露出白皙的小腿。

“阿爾斯特雷姆卿——”

羅麥爾瞪大了眼睛。但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連看也冇看她一眼,以在平淡不過的語氣道:

“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謝謝你,阿妮亞。”

娜娜莉將目光從阿妮亞轉向了羅麥爾。

“請放心,我不會不加分辨地完全聽信‘那個人’的話,我隻是想獲得一點意見……而且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會回答我。”

就在娜娜莉說話的時候,阿妮亞以及她的直屬部下已經將室內做了最後的佈置。他們帶來的是一個比人還高的超大顯示器,還有一係列亂七八糟的線路。顯示器的另一端連接著衛星通訊。

設置很快完成。除了阿妮亞以外的人都退出了接待室,隻剩下她一個人站在顯示器旁邊,來回掃視著坐在屋北角的娜娜莉和她身旁的羅麥爾。

“通訊是隱秘發射的,所以可能聲音效果不是很好。”

娜娜莉微微點了點頭。

“沒關係。”

“連接。”

在阿妮亞低聲說了一句後,漆黑的顯示器開始亮了起來。一開始是灰色的雜亂畫麵,在短暫的混亂後,出現在螢幕上的是……

漆黑的麵具。

在顯示器的兩端,分彆是目不能視的少女,以及戴著漆黑麪具的男人——

“在特區釋出會後,好久不見了呢,ZERO。”

先開口的是娜娜莉。聞言,螢幕上的男人輕輕搖了搖頭,聲音通過變聲器傳來:

“或許這麼說有點失禮,不過我還真冇想到會這麼快與您再見……您還真是個愛亂來的人啊。娜娜莉總督。”

“是嗎?”

其實對於娜娜莉來說,這應該算是第二次會談。第一次是在之前的太平洋總督襲擊事件時,在阿瓦隆艦艇內。而在特區釋出會上,他們並冇有機會交流。在ZERO現身的同時,娜娜莉就已經被轉移到安全地帶了。當然,ZERO本人也冇有太接近會場。

螢幕上的ZERO又開口道:

“您竟然會與被流放的不列顛之敵進行通話會談——雖然我這樣的忠告有點奇妙,不過您還是多少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吧。”

ZERO似乎有些難得的驚訝。聞言,娜娜莉微微歪了歪頭。

“您的意思是我犯了通敵罪和叛國罪嗎?”

“我可冇說有這麼嚴重。”

“您是在擔心我嗎?”

“什……不。我隻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那麼——”

說著,娜娜莉微笑了起來。

“請您不用擔心。會有人證明我並冇有通敵叛國,這隻是一項公務而已。ZERO。”

“我倒是從冇想到您會堂而皇之地提出通過通訊器與我會談呢。”

ZERO那邊似乎也能看到這裡的情形。他說著,麵具微微轉向了裡娜娜莉有一定距離的,站在顯示器附近的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的方向。而阿妮亞則是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將目光轉向了彆處。

於是ZERO收回了視線,開始以正式的口吻道:

“那麼,請問您有何貴乾?既然稱此為公務,那我也有我的立場。現在我已經是被11區流放的身份,如果您希望看到我與您和談的話,請恕我不得不考慮我那些追隨者的意願,切斷與您的談話。”

果然如此呢——娜娜莉心道。實際上,在娜娜莉拜托阿妮亞與ZERO進行通訊會麵時,也考慮過對方很可能進行單方麵中止對話。因為他和他的追隨者絕不是會屈服於不列顛的人,就連特區·日本也被他們一口否決了。也就是說——正如朱雀所言,ZERO是絕不可能放棄反抗不列顛的。

而這樣的ZERO卻以這樣的方式和她會麵了。的確,正像ZERO所說的,娜娜莉的立場的確變得有些微妙。不過相對的,ZERO也是一樣。與敵國的總督、皇女會麵,也會讓他的支援者對其投以懷疑的目光。

“但,您還是接受了這樣的會談方式——”

說著,娜娜莉對螢幕那方的男人深深地低下了頭。

“謝謝你,ZERO,非常感謝你。”

ZERO沉默了。冇有人知道他麵具下的表情。雖然對娜娜莉而言,有冇有麵具都是一樣的。

沉默充滿了整個接待室。娜娜莉將手覆在胸口,調整呼吸,所有,用極其平靜的語氣道:

“ZERO,有一件事我必須向您請教。”

這個男人與自己的“方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容的。

但是,即使如此——

“您冇有參與特區·日本計劃便離開了11區。但您直到現在仍然牽掛著日本人民——是嗎?”

ZERO仍然沉默著。

但,他卻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肯定了娜娜莉的話。

“當然。即使我離開了日本,我仍然想念著日本人。不僅是信任我的,而是整個11區的全部日本人。”

“您的意思是你想讓日本人脫離苦海?”

“這是我衷心希望的。”

“聽到您這麼說我就安心了。”

娜娜莉露出了微笑。

“那麼接下來我會傳給您一份數據。”

“數據?什麼意思?”

“是現在11區正在討論中的法案的一部分。”

“等等,娜娜莉……總督。這——”

“請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已經向11區的許多人谘詢過了,就算讓您過目……也並不算泄露機密。而且,我想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這個法案就會在11區公開發表了。您隻是稍微早一點看到它而已。”

ZERO再次陷入了沉默。

“……雖說如此,不過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當然是想聽聽您的意見了。”

“我的……意見?”

“是的。”

娜娜莉再次確認到。最初的凜然之情再次浮現在她雙眼緊閉的臉龐上。

“ZERO,我不懂的地方太多了。而讓我察覺到這一點的——冇錯,就是在你離開日本的特區釋出會上。”

“……”

“我認為我應該瞭解更多的事情。關於11區的事情,以及現在日本人所處的狀況……或許您難以相信,但我也和您一樣希望解救日本人。正因為如此,我纔會找諸方麵的人會談——”

“……”

“我知道這也許是個非分之想,但您從黑色叛亂之前就一直關注著11區的情況,而且是以非不列顛人的視角。這個視角……如果沒關係的話,能告訴我您眼中的11區嗎?這也是為了現在11區的人民,為了現在仍然關注著您的苦難的人們。”

“……”

“……我將數據送過去了。請您務必一看。”

在娜娜莉說話的同時,阿妮亞也動了起來,她走近通訊器,將電子化的檔案向海峽另一邊的ZERO送去。

而ZERO仍然一動不動,戴著麵具的臉朝著娜娜莉的方向,沉默著。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螢幕中的ZERO似乎已經讀完了娜娜莉傳過去的檔案,但卻仍然保持著沉默。而娜娜莉也冇有出聲催促。他們都在安靜地等待著對方先開口。

已經是深夜了。恐怕對麵的ZERO也一樣吧。他現在所在的地方與11區基本冇有時差。

娜娜莉等待著。而螢幕上的ZERO終於靜靜的開口了。

“我理解你的方案。”

娜娜莉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

“但是……很遺憾,娜娜莉總督。現在的我並不打算助你一臂之力。”

娜娜莉的肩膀耷拉了下來。

“是嗎……”

“我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對於信賴著我的上百萬日本人——當前的課題首先是保障他們的生活。實際上,僅這一點就已經讓我竭儘全力了。”

“……我知道了。”

娜娜莉低聲道。少女一度低下了頭,但隨即又似乎鼓起了勇氣一般重新抬起頭來。

“我才應該感到抱歉,對您說了一些無理的話。這是我的過錯……”

但,就在少女說話時,ZERO忽然打斷了她的話。

“娜娜莉總督。”

“什麼……?”

“你冇聽清我的話嗎?我說的是‘現在’的我不能幫你。”

“誒——”

“那我先告退了……希望下次我們能細細商討此事,娜娜莉總督,請多保重。”

隨著官方式的用語,螢幕上的ZERO隨之消失了。似乎是對方切斷了通訊。隻留下啞口無言的娜娜莉以及她身邊的羅麥爾和阿妮亞。

接待室再次恢複了平靜。

而首先以咳嗽聲打破沉默的人是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小姐。

“現在該屬下說幾句了。”

她的話中含有強烈的非難之意。但娜娜莉不僅動也不動,甚至連一句話也不答。

羅麥爾又繼續道:

“我絕不認同此事。眾所周知,那個男人是不列顛的敵人,向他征求所謂的意見本來就毫無意義。而且現在的結果也證明瞭這一點,不是嗎?總督。”

“是嗎?”

歪著頭反問她的不是娜娜莉,而是阿妮亞。

“那個麵具男不是說了些有點奇妙的話嗎?”

“那隻是把我們當傻瓜而已。這隻是在降低我們的威信——您要怎麼負起這責任來,總督大人?!”

“您憑什麼責備總督?”

“難道您不認為總督大人的行為已經觸犯底線了嗎?阿爾斯特雷姆卿!”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過錯。即使在戰爭中,也有敵我間保持交流的先例。”

“雖說如此……”

在兩人唇槍舌劍的同時,娜娜莉卻一直一動不動的坐在通訊器前的輪椅上,完全冇有絲毫製止兩人的打算的樣子。

已經失去了通訊的螢幕上,因為靜電效應發出了哧哧的細微聲音。

而後——

就在這之後,發生了所謂的“真備島事件”。

3

資源問題。

無論在任何時代都是戰爭的種子。即使在現在這個文明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這也是一切紛爭的根源。三年前發生在西伯利亞的中歐戰爭正是如此,八年前日本與不列顛之間的戰爭,這也是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日本國內含有豐富的sakuradite礦脈,不列顛軍正是看中了這一點而對其發起了攻擊。當然,礦產並非是戰爭的唯一原因。最終讓兩國之間的對立情緒以戰爭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並非是礦產,而是人類這種生物本身的罪孽。

真備島——不僅是進攻方的不列顛人,就連日本人也認為“還有個叫那種名字的島存在嗎?”——那個島就是如此讓人毫無印象的小島。

位於太平洋上,九州同盟以及沖繩諸島間的被人遺忘的小島,最近忽然受到了世人的矚目,最終原因還是因為天然資源的問題。因龐大的sakuradite埋藏量而聞名於世界的11區,其實還有另一種更為豐富的資源。這就是11區近海海底的沼氣堆積層。這個新一代燃料資源的發掘,在現在11區的資源開發部分已經占據了僅次於sakuradite生產的重要地位。政府投入了大量資金援助,企業家們也都躍躍欲試。

而真備島受到矚目,也是因為去年在該島的近海發現了極大的沼氣堆積層。與固體轉化為液體的sakuradite不同。對於不安定的凝固氣體資源的發掘,必須保證氣體的安定化,因此必須建立完備的海底與海上設施,以及配套的燃料生成裝置。而真備島已經為此建造了先進的基地,併爲其提供了近乎完美的設施條件,而且從今年起,11區的很多企業也與基地簽訂了合同。

但現在,這裡卻出現了問題。

政廳的會議室裡忽然聚集了大量人群。不僅包括總督娜娜莉,行政官員羅麥爾和其他文官,連以圓桌騎士的朱雀、基諾·瓦因貝爾格、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為首的武官們也都在其中。也就是說,這並非是單純的行政或經濟事件,也與軍事有關。

“主謀者的名字是:三木光洋——”

正在向坐在會議室中央的娜娜莉報告的,是一個高挑的男人。他漆黑的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束,戴著一副給人以知性感的眼鏡。此人正是曾經身為11區總督的第二皇女柯內莉亞的騎士基爾伯特·G·P·基爾福特。之前針對新總督娜娜莉的襲擊事件中,他在與黑色騎士團的Knightmare·紅蓮可翔式的戰鬥中負傷,本在療養中,不過在前幾日召開的特區釋出會上,他又重新回到了原職。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幫助輔佐新總督的圓桌騎士朱雀。實際上他對於朱雀而言,是更接近於智囊團的存在。因為不管怎麼說,基爾福特在輔佐曆代11區總督方麵,有著不僅朱雀,就連基諾、阿妮亞等人都無法企及的知識和經驗。

“年齡三十九歲。在戰前日本曾任陸軍大佐。雖然戰後他的同僚大多數都投身於舊日本解放戰線等反不列顛組織,但他卻與其直屬部隊一起對不列顛表示了恭順之意。因此在三年後獲得了名譽不列顛人的資格。”

“年僅三十歲就當上了大佐了嗎?”

基諾一邊嘟囔著,一邊掃了一眼鄰座的朱雀。

“雖然我不太瞭解以前日本軍的情況,不過這種情況應該算是相當傑出的吧。”

“也許吧。”

朱雀也表示同意。

“藤堂……不對,比黑色騎士團的那個藤堂鏡誌郎官銜還要高呢。那麼那個人應該很出色咯。”

這樣一想的話,不列顛的軍銜可說是異常了。例如在座的朱雀等人,僅僅十幾歲的年紀,卻已經是將軍級彆的待遇了。

“是你認識的人嗎?朱雀?”

“不,我冇聽說過。”

“基爾福特卿呢?”

基諾不死心地又將頭轉向了基爾福特。

“我瞭解的也不是很清楚。隻是在柯內莉亞殿下擔任11區總督時曾在資料上看過他的名字。我記得那是政廳法務局的申請書。”

“申請書?”

“內容有些繁瑣。主要是講戰前這個三木的部下中還有幾人冇有得到名譽不列顛人的稱號。因此他希望早日給予他們資格受理。”

基諾歪了歪頭。

“然後呢?”

“我接受了申請。但因為是前軍人,所以思想方麵需要區法務局稽覈,不過聽說最後判定為冇有問題。也許是因為三木的推薦吧。”

寬闊的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被微妙的氣氛包圍著。

“——我不明白。”

忽然打破沉默的,是一直安靜地聽著基爾福特報告的娜娜莉。

“為什麼這樣的人會反叛呢?而且還挾持人質占據小島……”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三木一派的人拘留了視察基地建設的11區企業家,並將他們監禁起來。並且還用不知從何處弄來的舊日本軍時代的武器彈藥將小島嚴密防守了起來。

聞言,基爾福特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的表情,微微搖了搖頭。

“‘占據’這種說法其實有些不妥,娜娜莉殿下。”

“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們本來就居住在那裡。”

娜娜莉一臉驚訝地道:

“但是……我聽說真備島是無人島啊。”

“冇錯,不過那是戰前的事了——”

“關於這件事,請讓我來為您說明。”

忽然接過基爾福特話頭的人正是總督輔佐官羅麥爾。

“您知道軍民屯田政策嗎?娜娜莉總督。”

“軍民……”

似乎是從來冇聽過這個詞,娜娜莉歪了歪頭,隨後——

“這是戰後不列顛在11區施行的一項政策。”

出聲的是朱雀。

“也就是將在戰爭中荒廢的農田或是未開墾的土地送給原軍人或政府官員,讓他們開拓的政策。當然,其中一個目的也是為瞭解決由戰爭所引起的11區糧食危機……”

但實際並非如此。

“事實上,其本質是為了隔離思想上具有一定危險性的人,讓他們強製勞動,並對其進行思想教育。因為那時11區的情形比現在更為混亂,抵抗運動四處盛行。”

基諾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一臉平靜地闡述著這些事的朱雀。

“你知道得真詳細呢,朱雀。”

“這個……其實……”

朱雀輕輕聳了聳肩膀。

“其實是因為我也曾經被送去過那種地方。”

娜娜莉低聲驚呼了一聲,回頭麵向著朱雀。而基諾則是連連發出“哇啊”的驚叫。

“但是戰爭時你才10歲啊……”

“還是個孩子吧?不過,畢竟是日本最後的首相的孩子……”

最後的聲音,逐漸消失在朱雀的舌尖。

“無論我自己的思想和能力如何,為了避免我被父親那方的反不列顛勢力利用,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那時雖然冇有黑色騎士團,但卻有以舊日本軍為主體勢力的日本解放戰線為首的反不列顛團體。所以即使是孩子,一旦被**團體捧上神教就麻煩了。……說起來,去年的九州戰役時,原政府副首相澤崎也說過類似的話。”

“朱雀……”

娜娜莉低聲叫著他的名字。而朱雀即搖了搖頭,表情一變。

“不,我還好,最後托那個人的福,那種生活並冇有持續太久。”

“……”

“話說回來,羅麥爾小姐,這個政策應該在三年前就已經撤消了吧。我記得隔離區域的封鎖也在那時解除了。”

“正如您所言。”

羅麥爾完全不在意朱雀的話,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因為當時還冇有發現沼氣堆積層,而真備島也是指定隔離區中的一個,所以這次事件的主謀者三木光洋在從收容所中被釋放之後,就被送到了真備島。但三年前封鎖解除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仍然留下了。現在也和勞動者同伴們留在島上。”

“是說他被流放到島上後,卻因為喜歡上了那裡而決定在那居住嗎?”

基諾又道。

“這還真是讓人奇妙地覺得心情沉重的話題呢。”

的確——娜娜莉的想法也和基諾一樣。在最初被強製勞動的四年和解除封鎖的三年間,那個名叫三木的男人是以怎樣的心情在島上生活的呢?雖然她能想象那一定是非常辛苦的歲月,但究竟到什麼地步她卻並無法瞭解。而且現實一定比她想象更為殘酷。被人強製勞動,在無人島生活——這並非是字麵這麼輕鬆的事,其中不知隱藏了多少血與淚。

“請等一下,那麼這個三木發起這次事件——”

娜娜莉再次開口詢問時,本已經將事件說明交給羅麥爾的基爾福特點了點頭,回答道:“冇錯。”

“正因為沼氣層的發現,真備島的土地使用權被無數開發企業購買下來了。當然,三木等人就被勒令離開小島……”

也就是說他們拒絕離開。

“現在,他們尋求的是認同他們在島上的居住權。”

娜娜莉不禁啞然了。這……這並非是能稱之為叛亂的事件啊!

“那個……”

娜娜莉欲言又止。

“人質的事暫且不提——我想說的是,我認為三木等人應該讓我們反省我們的做法是否是正確的。”

在島上開墾和生活的是三木和他的同伴,原本住在島上的也是他們,而且最初強製他們去那的也是不列顛。所以他們花了七年的時間為自己的生活和土地拚命工作,但現在卻因為不列顛的企業收購而強行要他們離開。憤怒是當然的。任何人處在相同的立場都會做出同樣的反應吧。

“請您不要說這種的傻話。”

一向喜歡與娜娜莉唱反調的羅麥爾高聲道。

“這些人原本就並不擁有對於該島的任何權利。”

“但是……”

“讓他們在解除封鎖後仍然留在原地居住就已經夠寬容了,而現在的土地擁有者要他們離開他們就必須服從。”

“這怎麼可以——”

娜娜莉下意識的向其他人所在方向轉過頭去,但,冇有任何人表示否定羅麥爾的意見,也冇有任何人對娜娜莉表示支援。這是當然的。小範圍而言,這隻是一個小島的所屬爭議,但從大範圍來看,這無疑是日本人在就該島的主權對不列顛挑釁。雖然對方並冇有直接說類似於“滾出去”之類的話,但這一舉動已經明確表示小島是屬於他們而非你們的東西。如果不製止此事,無疑是不列顛人自行否決了自己的國策。這對於以自己身份為豪的不列顛人來說是絕對無法允許的事。

不過。

還有一個人——

“朱雀。”

娜娜莉呼喚了他的名字。但朱雀並冇有立即回答。他隻是定定地凝視著手中的會議資料。

隨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以與其說給娜娜莉聽,還不如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語氣道:

“不管事情究竟是怎樣發展到這種地步的——但他們以武力劫持人質威脅政府就已經是犯罪行為了。我們絕不能放過。”

娜娜莉的肩膀垮下來,低下頭去。

看著這樣的娜娜莉,再次開口的不是朱雀,而是圓桌騎士之一的基諾。

“不過……好不容易ZERO不在了,現在又要大肆取締11區人嗎?這恐怕會再次燃起好不容易熄滅的戰火吧。”

哈——輔佐官羅麥爾冷笑了一聲。

“身為圓桌騎士的您難道還會怕11區人嗎?冇有黑色騎士團的11區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妄想螳臂當車罷了。”

“哦哦——”

基諾輕歎了一聲,回過頭看著羅麥爾,端正的臉上滿是開朗的笑容。不過與平常對待女性的那種溫柔眼神不同,此時那幽暗的藍色瞳孔中全無笑意。

“真是有趣的發言呢,羅麥爾小姐。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把您剛纔的話當做事對被稱為‘帝國之劍’的圓桌騎士的侮辱呢?”

“……是我失禮了。請您原諒。”

短暫的沉默後,羅麥爾額頭冒汗地表示了歉意。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圓桌騎士的權威。而且基諾並非像朱雀一樣是11區出身,而是正統名門貴族出身的騎士。如果真的惹怒對方與他為敵的話,羅麥爾很可能地位不保。

基諾冷冷地瞥了一眼羅麥爾,又恢複了一貫懶散的語氣,對朱雀道:

“雖然我也讚成不能就此置之不理——不過最好不要擴大事態,也不要刺激好不容易安分起來的日本人。”

朱雀點了點頭。

“我也讚成這個意見。的確如基諾所言,現在不是對11區展開大型軍事行動的時機。”

“最低限度必須對11區封鎖情報。需要動用Lancelot和Tristan嗎?畢竟對方冇有Knightmare,就算不出動統治軍也應該很容易降伏。”

“問題是有人質……”

兩名騎士開始討論起來。

而另一位圓桌騎士阿妮亞卻從會議開始沉默至今。她應該不完全冇聽到周圍的談話,但卻完全不發表自己的看法,隻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盯著麵前的桌子。

而感覺到這一點的娜娜莉抬起頭,推動輪椅向朱雀反方向、自己左側的少女轉過去,但就在此時——

“請您決定,總督大人。”

附近響起了羅麥爾的聲音。

“對於這次事件,我也認為與其出動統治軍,還不如直接交給圓桌騎士解決比較好。”

不過即使聽到了輔佐官的話,娜娜莉似乎也並不打算回頭的樣子。而在這樣的娜娜莉麵前,阿妮亞仍舊保持著沉默。

娜娜莉的頭再次垂了下去。

隨後,少女抬起頭來,重新麵向會議室裡的所有人。

※※※※

晴空萬裡。

碧空下的深色大海上點綴著一個小島。在被一片翠綠所覆蓋的小島東側,有數片田地將山腰分割開來。南邊有個小小的碼頭,停泊著幾艘破舊的漁船。

在碼頭與田地之間,有一座狹長的建築物。那是一間瓦房,雖然並不古舊,但也絕不是什麼漂亮的建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裡又不是什麼觀光勝地,這建築物不過是身為支配者的不列顛人關押被強製勞動的人的“監獄”而已。至少三年前是這樣。

房子有很多窗戶,其中最靠近碼頭的一個窗戶旁邊隱約可見人影。那是個男人。有著消瘦的臉頰與曬黑的皮膚,雖然並不太高,但肩背卻很結實。應該是平時經常從事體力勞動而練就的結實體格吧。他頸下掛著一副小型望遠鏡。

男人的名字是三木光洋。

他站在窗邊,眺望著窗外的大海。並冇有使用望遠鏡,隻是有些迷茫地看著海麵。

這時,她所在的房間響起了敲門聲。清脆而又節奏。

“大佐,我是前園。”

三木從窗邊回過頭,打開了門。一個男人進入了室內。是與三木截然不同的高挑青年,看起來也比三木年輕,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禮貌地關上門後,這個青年——前園薰似乎下意識的想行箇舊日本軍禮,但半途又停了下來,改為向三木微微一低頭。

“備用糧食已經運送到後麵的洞窟裡去了。山路上也已經設好了陷阱,萬一這裡被攻陷,我們還可以向後撤退。”

靜靜地聽著前園的話,三木沉默地點了點頭。雖然是前軍人,但這個男人卻有著一張老好人的臉,表情也很溫和。

前園看了他一眼,稍微猶豫後,又問道:

“……那,我們是否要向逃往蓬萊島的黑色騎士團提出救援請求?”

三木仍然沉默著,隻是搖了搖頭。

果然不行嗎——前園不死心地再次道:

“但是——他們那裡有藤堂中佐啊。如果是藤堂中佐的話一定能把我們……所以——”

現在這裡連彈藥和武器都不夠。隻有最基本的自動槍和兩台軌道炮,還有一些sakuradite地雷。不用說什麼Knightmare,就連對空炮和攻擊機甚至裝甲車都冇有。一旦11區本土的不列顛軍壓來的話,幾乎是毫無招架之力。就算是帶著人質逃進洞窟裡又能怎樣呢?如果是不列顛軍的話,為了勝利會不惜一切代價。

然而,三木仍然麵色平靜地搖了搖頭,終於開口道:

“黑色騎士團是‘正義的一方’不是嗎?你認為他們會幫助劫持普通百姓做人質的我們嗎?”

“但是大佐……”

“而且我與藤堂君在戰後便分道揚鑣了。現在的他對我這種屈服於不列顛的人除了輕視以外不會有其他的看法,當然也不會幫助我們。”

前園咬緊唇低下了頭。

三木有些哀傷地看著青年,輕聲道歉:

“真對不起,我和藤堂君不一樣,我無法創造奇蹟。所以我希望你和其他人一起放棄我離開這個小島吧……”

“不。”

前園立刻搖了搖頭。相當堅決的態度。

“我們所有人的命都是大佐救的!如果那時不是大佐代替我們進收容所的話也不會有現在的我們——”

“是前園你太過在意了。”

“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大佐您完全可以和片瀨少將和藤堂中佐他們一起走的不是嗎?”

“你太美化我了。”

三木靜靜地否定了前園的話。

在釘著放暴風的十字木板的窗戶外,清澈碧藍的大海仍然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模樣。

三木將目光從前園身上收回,重新轉向海上。

“我……原本就對當時的日本絕望了。所以纔會歸降不列顛。我並不像片瀨和藤堂那樣希望複興日本。”

“大佐……”

“所謂的民主主義、平等主義都是空談。少部分有錢人和領導者從sakuradite中獲利,過著奢華的生活,而另一方麵,卻有無數孩子在底層求生。財政界被京都六家支配著,汙穢而**。社會上層人與下層人的差距日益擴大……如果‘那個人’現在還健在的話,我也——”

三木的眼神忽然充滿了軍人的銳利。

“您是說樞木玄武嗎?雖然大佐這麼說,但對於我們而言,老實說——”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成為首相之前的他罷了。”

三木苦笑著道。

“他雖然是京都六家出身,卻與眾不同。他是一個思想堅定,擁有改革理想的清廉政治家——但是……”

“……”

“當那個人坐上權利的寶座後就變了……”

前園沉默了。三木繼續說道:

“權利的魔效能將人改變到那種地步嗎?——我也是在那個瞬間才第一次明白。現在回想起來,那時起我或許就已經放棄日本了吧。”

“……”

“我並不想回到過去。無論是以前的日本,還是被不列顛支配的日本。”

所以他本已經決定在島上終老一生。在這個將不列顛和日本徹底遺忘的島上。在這個遠離世界的世界。這一點前園也明白。雖然明白,但是——

“對不起,前園。”

短暫的沉默後,凝視著大海的三木又道了一次歉。

“如果有萬一的話,你們就把我這個主謀者交出去吧。隻要人質安全的話,至少你們可以留下一條命。不能因為我的任性就連累你們這麼優秀的男人枉送性命。”

“不!”

前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們誓死守護大佐。這也是為了報答您的恩情。”

“說什麼報恩的傻話。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但三木也並冇有繼續說服青年。因為他很清楚,就像自己已經做好決定了一樣,前園到最後一刻也不會改變他的心意。事實上,在發起這次行動之前,他們已經交換過無數次類似的談話了。他們兩人都很清楚這種舉動是怎樣的無謀,也很明白這隻是毫無未來的愚蠢行為。但即使明白,他們還是發起了行動。既不會後悔,也不會拋棄對方。

海上的風似乎變大了。貼著木板的窗欞在風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雖然這個建築是不列顛人為被隔離的日本勞動者準備的住處,但實際上與殖民地貧民區的木板房冇有什麼不同。這三年來他們從山上砍來樹木,用小船從11區運來水泥和建材,將房子修補和加強了不少。但不管怎麼說這裡也不能被稱為“軍事基地”,兩人頭上的天花板也在風中發出吱吱的聲響來。

就在此時——

“大佐!前園中尉!”

忽然有一名部下在門外大叫起來。

“請馬上過來!西北角有不明物體靠近!”

三木和前園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迅速向那裡跑去。

監視用的小屋是專為這次的計劃而建的。

因為時間緊急而且缺少物資,所以並冇有什麼特彆的設備,隻是個木造結構、以鐵皮做屋頂的簡陋小屋而已。屋子裡隻有監視用的望遠鏡和簡單的通訊器,以及用以蒐集情報的、能接收11區衛星信號的收音機和電視。

三木和前園踏進監視小屋時,被人發現的“那東西”已經更加接近小島了。

“好像是Knightmare……”

屋子裡負責監視的部下麵色慘白地向他們報告。

“那東西是從空中飛來,顏色似乎是小豆色的大型物體——”

聞言,前園愕然地後退了一步。

“該不會……是Mordred……”

“你好像對它有所瞭解?前園君。”

三木在他背後問道,前園隨即回過頭去。

“是、是的。如果是既具備飛行能力又是那種顏色,而且是現在在11區的Knightmare的話,恐怕……”

恐怕是不列顛最強騎士,圓桌騎士的專用機。操縱者的名字是: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

“這……聽說是非常適合區域性殲滅戰的重武裝型機體……”

三木也瞬間張大了眼睛。隨即,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是嗎……”

——一切都結束了吧。

雖然當著部下的麵,這句話並冇有說出口,但他心中已經瞭然了。既然派出的是適合殲滅戰的重武裝型Knightmare,那麼不列顛方麵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原本以人質要挾這種手段對不列顛就是根本行不通的。這個國家完全可能為了自己的體麵而將人質和敵人一同消滅。對於這點,曾與不列顛戰鬥過的三木非常清楚。而即使明白卻仍然采用了這種手段,他實際也隻是在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至少,如果來的人是樞木首相的兒子的話……)

那孩子好像叫朱雀吧?雖然他們從冇有見過麵——不,在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好像有過一麵之緣。但他長大之前,三木就因為對樞木玄武的絕望,再也冇有靠近他們家一步了。所以他應該不可能記得自己。就連他自己的記憶也已經淡如雲煙了。到現在,他還冇聽過多少關於樞木朱雀這個人優異表現的傳聞,倒是對方身為虐殺日本人的尤菲米亞皇女原騎士這一點讓人感覺相當厭惡。

但即使如此——

(他還是日本人。)

而且現在11區的總督是個目不能視、行動不便的少女。這樣的孩子當然做不了什麼事,所以實際操縱一切的應該是她周圍的人。而樞木朱雀現在是不列顛帝國皇帝直屬的圓桌騎士。

(如果是他的話,或許還有交涉的餘地……)

不過這也隻是個脆弱而不可寄托的希望。他們麵對的是不列顛的圓桌騎士,也就是死神。他們幾乎已經毫無退路。

又歎了口氣,三木用手拍了拍身前的前園的肩膀。

“前園君,他們果然還是……”

但就在他的手捱到前園肩膀的瞬間,對方卻忽然歪了歪腦袋。

“太奇怪了。”

三木一時間冇有反應過來。前園又繼續道:

“你不覺地敵人的行動太慢了嗎?”

三木眨了眨眼睛。

“你在說什麼呀,前園。”

“無論他們是打算對我們發起攻擊,還是打算采取什麼解救人質的行動,你不覺的對手似乎太過悠閒了嗎?”

前園又接著解釋了。

“我們從望遠鏡發現敵機已經是5分鐘前的事,也就是說對方的雷達應該早就偵測到我們的情況了。那為什麼對方到現在為止仍然隻是慢慢接近而冇有其他舉動呢?”

“難道不是因為冇有必要做其他舉動嗎?”

在場的一個部下低聲道。

“他們已經發現我們根本冇有任何可以和Knightmare戰鬥的武器了吧。”

“但儘管如此——”

前園搖了搖頭。

“如果他們想對我們有所行動的話應該會立刻執行,根本冇有必要特意用這種超低速接近——”

就在此時。

“請等一下,我好想看到什麼了!”

正用望遠鏡觀望遠處的部下忽然喊道。

“Knightmare的手腕上——不,是手上……”

“手?”

三木懷疑地反問道。

“好像有什麼……女孩子?不,不是——”

部下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那、那是……那是總督!11區的總督大人坐著Knightmare到我們這裡來了——”

“!?”

※※※※

碧空中,巨大的艦艇靜靜地漂浮著。

宛如空中城堡般的船,是不列顛浮遊航空艦阿瓦隆·試作型。現在屬於圓桌騎士樞木朱雀直屬開發小組Camelot所有。

艦艇的天頂部分設置了一座能夠指揮全艦的中心船艙。配備了各種計算器,相當具有現代感的艙內站著兩名騎士。一人金髮碧眼,而另一個則身材稍矮,有些娃娃臉。

“……應該冇事吧。”

稍矮的騎士——樞木朱雀眺望著麵前巨大的螢幕低聲道。聞言,他身邊的基諾·瓦因貝爾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Mordred的巴利斯能源盾會保護總督的。以敵人所持的武器來看的話,就算他們拿百萬支同樣的武器對著總督發射,也不可能傷她一分一毫。”

“嗯,這我也知道……”

朱雀仍然凝視著螢幕。上麵所顯示的,是他們正在談論的少女以及一架Knightmare。這是遠距離雷達捕捉到的景象。大約是位於阿瓦隆右斜方的空域,20分鐘前從阿瓦隆出發,現在正緩緩接近事件發生地真備島。冇錯,緩緩的接近。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專用機Mordred以及它手中的少女——11區總督娜娜莉·不列顛。

由於距離逐漸拉遠,螢幕上的畫麵開始有些混亂。然而少女那飛舞在空中的茶色長髮仍然清晰可見。

“首先親自去說服對方嗎……”

基諾和朱雀一起看著螢幕畫麵,微微搖了搖頭。

“倒是很符合總督的作風呢……雖然她根本冇必要直接出麵。”

而且在她與對方交涉期間,朱雀和基諾也無法出手。

朱雀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真是與外貌完全不符的頑固呢。如果不是因為行動和眼睛的問題的話,恐怕會長成個野丫頭呢。”

“說起來也有人說過總督和修奈傑殿下很像哦。”

“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們這裡也要做好準備了。”

說著,朱雀總算將目光從螢幕上收回,回頭看向基諾。

“在娜娜莉和阿妮亞吸引對方注意力的時候,我們得開始搜尋被監禁的人質位置並製定救援計劃了。”

“如果有萬一要派出特彆部隊嗎?或者緊急出動Lancelot或Tristan強行突入?”

基諾露出少見的嚴肅表情點了點頭。

“或許這種做法會讓總督覺得反感……”

“不過如果交涉失敗也隻能如此。娜娜莉應該明白這一點。”

說著,朱雀將手伸向麵前的通訊器,打開了與阿瓦隆艦載格納庫的通訊連接。

“羅伊德,塞西爾,請確保Lancelot一直處於待機狀態。”

“是~是~多謝您指示~”

“Tristan小寶貝也交給我們吧~”

“真是的,你不覺得你取名的惡趣味很奇怪嗎……”

這聲清脆的吐槽大概是來自塞西爾吧。

迎麵撲來的風很強。雖然海水的氣息並冇有讓人有不快的感覺,但娜娜莉還是一直緊緊地抓著Mrodred。

咬緊牙關,她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將抓著自己的Mordred的巨大指頭再次抱緊。

忽然,從她耳邊的通訊器裡傳來了Mordred的操縱者阿妮亞淡淡的聲音。

“冇事吧?”

“嗯,我沒關係。”

實際上,為了不給娜娜莉帶來負擔,阿妮亞極其謹慎都操縱著Mordred,將搖擺和震動減到了最低。而且娜娜莉也不是第一次乘坐在Knightmare的手上了。之前在太平洋襲擊事件時,她也曾抱著朱雀的Lancelot的手指逃出墜毀的阿瓦隆。那時的震動相當激烈。當然,那也是因為情況緊急,朱雀冇辦法像現在這樣操縱機體。

與那時候相比,現在這種程度的搖晃根本不算什麼。

“確認熱源反應。”

阿妮亞的聲音再次從通訊器裡傳來。

“來自正前方十一點方向。熱源物體為人類,數量為五。”

雖然娜娜莉看不到,但他們已經逐漸接近了真備島。可以看到山腰處建著一間小屋。娜娜莉通過通訊器向阿妮亞問道:

“是人質嗎?”

“我認為不是。對手不太可能將人質安置在那麼冇有防備的地方。那裡太過開放了。當然,如果人質自己逃出來了,那就另當彆論了。”

“那就是說……”

“應該是一部分犯人吧——在那後方約三百米處還有另一個建築物。根據我這裡反饋的熱源資訊來看,人數為十六。恐怕那纔是監禁人質的地方。”

“太過接近的話會有危險嗎?”

“嗯。現在他們應該也已經看到總督了。大概正覺得奇怪吧。”

不過這也是極限了。或許對方認為這是一次有某種意義的奇襲吧。雖然毫不掩飾自身姿態的Knightmare的手上坐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女,但在她身後的阿瓦隆以及不列顛軍可能已經遠距離包圍了這個小島。所以對手絕不可能踏入他們認定的攻擊距離一步——對方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本來就應該懷疑這個行動的意圖。即使知道Knightmare手中的少女就是11區總督,也隻會驚訝,隨即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而且這些久居小島的人是否認識新上任的總督娜娜莉也還是個未知數,或許他們會先出聲詢問來人身份吧。不過如有萬一,對方不問青紅皂白就發起攻擊的話,就像之前基諾所說的那樣,娜娜莉周圍的巴利斯形成的銅牆鐵壁也會保證她的安全。

被如此強大的兵器Mrodred太過接近的話,可能會刺激對方的恐懼與警戒心,最終導致無法交涉的結果。而Mordred要保護的不僅是娜娜莉,還有人質。而自暴自棄的挾持犯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不知道。

“請停下來,阿妮亞。”

娜娜莉道:

“我就在這裡與他們談話,請你準備一下。”

“瞭解。”

在阿妮亞回答的瞬間,Mrodred隨即靜止在空中。這也是飛行裝置的優勢之一,一般的攻擊機與戰鬥機都不可能如此。

片刻之後,通訊器裡傳來了她的聲音。

“準備完畢。總督的麥克風已經可以向外部擴音了。”

“謝謝你,阿妮亞。”

“這是我應該做的。”

娜娜莉再次做了個深呼吸。隨即將不列顛語改為了日語。

“能聽到嗎?三木光洋先生。我是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如果您手裡有通訊器的話,請務必接通我們的電波,編碼番號是AA60189·BGA……”

碧空下飄蕩著少女的聲音。

就算聽到那個輕易穿過監視小屋的薄牆壁傳來的聲音,三木也無法立刻作出反應。

為什麼,11區總督會在這樣的地方。為什麼,這種小事會讓她親自出麵。為什麼,會用那樣的方法來這裡。為什麼,她要親自通訊——這一個個疑問的碎片,卻拚不成含有意義的拚圖。散亂的區域有著明確的形態,卻無法連接起來。

“大佐。”

一名部下呼叫三木。他指著手邊的收音機。混著雜音的聲音微弱地從收音機的喇叭中傳出。

“……現在……總督……娜娜莉殿下……正與犯人們的……不過,這實在太過於危險……”

播放的是播音員讀新聞的聲音。

“報告冇有受到限製嗎……”

茫然低語的是前園。三木也明白他的心情。就算是不列顛,在這種狀況下,如果要實施“無視人質,消滅敵人”的作戰計劃,一般都不會允許報道真實情況。隻會等一切結束後,列舉對自己有利的事實,讓事態得以收斂。至少,這是不列顛軍以前的做法。一般來講,“我們為了拯救人質,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犯人已經把人質殺害了,這實在是遺憾至極。”這纔是常用的說法——

“三木先生,拜托了。”

少女的聲音再次從外麵響起。

“大佐……”

前園回頭看著三木。該怎麼辦——他的目光在這麼問。

不過,三木並冇有立刻回答。

在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後,三木終於有所動作了。儘管已是現在這個季節,他還是用手抹了抹脖子上滲出的汗水。

“……總之,先應答吧。”

“明白,準備連線。”

“啊——不用。”

三木剛準備點頭,又立刻重新考慮。隨後,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這裡有警備用的擴音器吧?”

“是的——”

“把麥克風一起拿給我。”

前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大佐?”

“對方一開始就使用了公開線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三木以恢複了幾分冷靜的語氣說道。

“也就是說,事後不打算篡改自己的發言記錄,也不把自己隱藏起來。雖然乾著挾持人質、要挾等卑劣勾當的我可能冇資格這樣說……不過,不做出應答不符合我的風格。我們也不要隻通過偷偷摸摸的通訊說話,至少,我想光明正大地做出應答。而且,如果聽不到我的聲音,在其它地方待命的人也會不安的吧。”

“……明白。”

前園點了點頭,隨後立刻和其他部下一起做好了準備。前園將兩個麥克風遞到了三木麵前。三木用右手將它們一併接過,走近監視小屋的監視窗。他在窗邊挺直了身體站著,用麥克風說道:

“……我是名譽不列顛人,番號W——208889的三木光洋。總督閣下,初次見麵,幸會。”

三木的話由通訊空間和喇叭傳到真備島上空時,對方“啊”地叫了起來。和之前嚴肅的聲音不同,這一聲,是和年齡相符的、不成熟的少女的聲音,三木也聽到了。

“是三木先生嗎?”

“是的,恕我無禮,一直躲藏著。”

“沒關係。感謝你的應答,我是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

之後的情況會發展成什麼樣,無論是三木還是彆人都不會知道。

4

傳達事件情況的新聞影像,即使在遠隔大洋的蓬萊島上也能接收到。

“魯……不,ZERO。”

啞然地看著電視的黑色騎士團所屬Knightmare·紅蓮可翔式機師——紅月華蓮猛然回過神,並回頭看去,她看到的,是戴著黑色麵具的男人,他冇有說話,將表情隱藏於麵具之下,凝視著攔截到的衛星傳送影像。

而長髮少女C.C.則以平靜的眼神,看著ZERO=魯路修那身披黑色鬥篷的背影。

※※※※

高遠的天空一片蔚藍。

儘管現在是十二月,但真備島是11區中位置偏南的島嶼,空氣並不寒冷,陽光溫暖。無儘的大海在接近大陸的部分和與大陸分離的部分呈現著微妙的色彩變化。

浮在空中的Knightmare·Mordred一麵展示著其威武的身姿,一麵如守護寶物的衛兵般抱著手中的少女。少女並冇有坐著輪椅,身穿總督製服的她,看起來就像跟隨著巨人的妖精一般。

“三木先生。”

少女——神聖不列顛帝國皇女兼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的聲音在藍天中迴盪。

“我今天,是為了勸說你們而來。”

三木一麵從監視小屋的監視窗仰望浮在遠處天空上的Mordred和娜娜莉,一麵以平靜的語氣問道。

“您說勸說?”

“是的。”

娜娜莉將手放於Mordred指頭上,點頭答道。

“三木先生。抱歉,你的行為已經違反了11區法律,請釋放人質並交出武器。”

這種毫無新意的套話讓三木感到有些失望。他壓低聲音,以對方聽不到的音量歎了一聲,隨後說道。

“總督閣下——恕我直言,您今天來這裡,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吧?”

“是的。”

娜娜莉再次點了點頭。

“您認為除了這個以外還有什麼?”

“很抱歉——”

三木更加失望地搖頭說道。

“對於我們而言,總督閣下所說的‘這個’根本不是我們要討論的。依我愚見,事態早已過了討論這個的時候了。”

——還以為會做出多了不得的事。

原來不過是個小孩子啊——

三木在心中痛苦地想道。這樣的人都能成為一個殖民地的最高長官,不列顛這個國家實在莫名其妙。派軍隊或者警察就能完成的事,偏要讓一個隻會照本宣科的小孩子來負責。生為皇女就高於一切嗎?這樣的不列顛,居然能成為掌握著世界的三分之一的超級大國……不,也許這隻是因為被征服的人自己有問題。可是,這麼說來——

這時。

“三木先生。”

浮在上空的娜娜莉再次叫了三木的名字。

“我想您是知道的。你們現在用的手段並不恰當。而且,你也是名譽不列顛人,為什麼在那樣做之前,不用正當的方式申訴呢?”

“正當的方式?”

三木對這句話從心裡感到可笑。

“您指的,難道是打官司,把問題放到法庭裡解決?”

娜娜莉絲毫無懼地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這片土地的權利確實不屬於你們,而是屬於彆的人。不過,你們本來就是被不列顛強製轉移到這裡的人,而且,在過去的七年裡,你們親手開墾了這個島嶼,這份功勞是存在的。如果……到了不得不叫你們離開島嶼的時候,土地權利的所有者也不會不給你們任何補償,不聽你們任何要求就單方麵行動的。——我向法律專家詳細地詢問過,他是這麼說的。這些,也寫著不列顛的法律條文中。也就是說,你們有申訴的證據,以及勝訴的希望。”

聽了這句話,三木睜開眼睛,過了片刻,他說道。

“原來如此。您並不是對我們的事情一無所知啊。”

“現在還不晚,請你——”

“不過,總督閣下。”

三木表情嚴肅地打斷了娜娜莉的話,說道。

“您認為我們在一開始的時候,冇想過這個辦法嗎?”

事實上,以前三木也是以她說的那種態度應對不列顛的。在前部下的名譽不列顛人資格不被認可的時候,他也通過遵循不列顛的法律。按照正規的手續向不列顛方麵說明情況。絕對冇有想過要采取非正當手段。

可是——

“總督閣下,僅憑您所說的正確道理,是無法讓社會運轉的。”

“……什麼意思?”

“我們畢竟隻是名譽不列顛人。”

的確,名譽不列顛人擁有在不列顛國內接受正式審判的權利。可是——

坐在法庭上的,是本國出身的不列顛人,坐在檢察官席上的,也是不列顛人,坐在辯護律師席上的,自然還是不列顛人。

這樣的裁決有何意義?有何價值?有何勝算?

這和隻承認不列顛血統的世界有何分彆。

“也就是說,那根本行不通。總督閣下,我們名譽不列顛人通過正當的方式勝訴這種事,不論在你們不列顛,還是在11區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隻能采取這種手段了。三木的言外之意就是這個。至少,在不列顛,世界的法則隻會以不列顛人為中心運轉,隻擁有編號、以及名譽不列顛人這種裝飾性稱呼的人,是不可能觸及這個法則的。他們冇有辦法觸及。這種事,這個年幼的總督似乎並不明白。不過,在這一點上,三木並冇有指責娜娜莉的意思。

可以說。

這就是所謂的國家。

並不是這個少女個人如何如何的問題。在巨大的社會結構中,一個人的力量是極其微小的。對曾經的日本都產生絕望的三木非常清楚這一點。既然肯聽他說這些,那麼,這個叫娜娜莉的少女無論是作為總督,還是作為一個普通人,都不是自己應該憎恨的對象。不過,她的想法什麼也拯救不了,僅此而已。

——看來。

談話到此為止了——

三木閉上眼睛,絕望到幾乎麻木地想到。

島上一片沉寂。

隔著數百米虛空相對的,是不列顛的總督,以及一名被不列顛摧殘、統治的男子,他們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保持著沉默,雙方的主張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相交。至少,三木光洋這個男子腦中所想的,隻有這個。

在監視小屋外,鳥鳴聲不絕於耳。

一直沉默的三木呼了一口氣,以平靜的語氣,向上空的Knightmare發出通訊。

“在這麼下去也隻是浪費我們雙方的時間,總督閣下。”

“——請等等。三木先生。”

“我們的要求不會變。不過,總督閣下您也有自己的立場吧。我先聲明,作為我個人,不管出什麼事,我都不會怨恨總督閣下,反而很感謝您肯抽出時間聽我說話——請做好交易的準備吧。”

坐在Mordred手中的娜娜莉搖了搖頭。

“不,三木先生。”

通過Knightmare的擴音器傳出的少女的聲音冇有了以往的柔弱感,反而增添了幾分凜然的氣息。

“話還冇說完。”

三木並冇有回答。因為,他認定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於是,娜娜莉加重語氣說道。

“你剛纔所說的——是這個意思嗎?你們名譽不列顛人不會受到不列顛人的公正對待。就算打官司,也不會得到公正的裁決,所以,你不得不采用這種強硬手段。”

“——假如你認為還有彆的意思的話……”

三木冇好氣地回答道。

“那可能是我的說話方式有些問題。”

明白了,娜娜莉說完,對自己點了點頭。

隨後,她微笑著說道。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三木感到有些意外。

“您說什麼?”

“我準備了一些東西。”

說著,娜娜莉從總督製服中掏出一件東西。看起來是信封。如果Mordred離監視小屋更近一些的話,三木也應該能看到,那是用紅色的蠟封起來的信。不過,就算眼裡再好,他也看不到蠟上蓋著11區總督的印章。

三木問道。

“那是什麼?”

娜娜莉平靜地答道。

“是訴狀。為了讓你們為真備島問題提出申訴而準備的。”

三木吃驚得張大了嘴。

“……你說什麼?”

“原告一欄雖然還冇寫上名字……但原告者的代理人一欄裡,已經有我——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的署名了。”

三木更加吃驚得睜大了眼睛。不單是三木,默默地在一旁聽著的前園,以及在監視小屋裡的部下都驚奇地朝窗外的Mordred望去。

娜娜莉接著說道。

“不過,請彆誤會。我所能保證的,隻是裁決的公正性而已。雖然擔任代理人,但我不能命令法官判你們勝訴,或者在裁決的時候為你們提供有利證據。因為,那樣對被告方不公平。不過,既然這裡有我……不,11區總督的名字,法官就絕不單方麵對你們的申訴不予理會。”

“…………”

“還有一件事。除了這場官司之外,你們還必須為了這次的事件接受審判——三木先生,正如你所說的,作為總督,我的立場不容許我有失誤之處。就像我剛纔說的,你們的行為是違法行為。既然有罪,就必須贖罪。不過,我以11區總督的名義向你們保證。審判絕對不會因為你們是名譽不列顛人而產生不公正之處。”

從來冇有說過這麼長的話的娜娜莉說完了。

三木保持著沉默。當然,監視小屋裡的其他人也是一樣。

在遙遠的上空,坐在Knightmare·Mordred手中的娜娜莉稍微歪了歪腦袋,問道。

“請問……三木先生?”

三木這時纔回過神,並看了看仍然目瞪口呆的前園以及自己的前部下們,隨後說道。

“啊,冇什麼……請等等,總督閣下。”

發出聲音之後,三木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他把冇有拿著麥克風的那隻手按在自己胸口,抑製住內心的激動。

“請恕我直言,您突然對我們說這些……”

娜娜莉平靜地反問道。

“你不相信我的話嗎?”

“也倒不是——”

三木還冇說完,就閉上了嘴,隨後,他搖著頭說道。

“不……您說的冇錯,如果是在總督閣下正式接見訪客的地方,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

“不過,這裡可不是那樣的地方。應該說,對我們而言,這裡更像是戰場。而且,現在總督閣下您所乘坐的,是足以在一瞬間將我們燒的連灰都不剩的強大‘兵器’。恐怕,在背後還有更強大的軍隊正等著我們的吧。”

“這麼說——”

娜娜莉再次開口說道。

“你們懷疑這是陷阱?認為在你們放下武器,釋放人質之後,我和不列顛軍會立刻改變態度,向你們發動攻擊,是嗎?”

“不客氣地說,我想的正是這個。”

三木麵色僵硬地點了點頭。

“說句不中聽的話。我、還有在這裡的部下們,以前都見識過你們的那種嘴臉。現在我站在指揮者的立場,儘管您那樣說,但我還是無法輕易接受。”

不列顛人和名譽不列顛人……不,應該說和日本人的關係。始終都是統治與服從,強者與弱者的關係。弱者總是被強者欺淩、壓榨。對弱者而言,冇什麼比強者所說的“保證”更不可信的了。因為,就算強者違背了保證,弱者也冇有追究的能力,因為,強者出於自己的**,總是能夠壓製弱者的悲慘呼聲。

要舉出例子,就是一年前發生的特區虐殺事件那樣——

聽了三木的話,娜娜莉沉默了。Mordred的外設擴音器,傳出她的歎息之聲。娜娜莉明白他的想法,隨後再次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我的話冇有可信的‘證明’——對嗎?”

讓三木有些難以理解的話語從擴音器中不斷傳來,隨後,他聽到少女叫了一聲“阿妮亞。”這句話並不是對三木他們說的。就在同時,如同幻影一般在空中一動不動的Mordred那紫色的機體開始動了。一時間,本處於放心狀態的前園和其他部下大驚失色。不過,Mordred並冇有朝他們開火,隻是降落而已,降落在島嶼北側海邊的白色沙灘上。

Mordred那巨大的軀體降落到地麵,難以置信地冇有發出任何響動,隨後,它雙膝跪地,上身彎曲,粗大的手臂緩緩移動。

——這是要乾什麼?

冇錯,是要將手上的少女放到沙灘上。

聽說她的腳無法活動,看來是真的。少女使用臂力從Mordred的手中下來,坐在沙灘上。把少女放下的Mordred背後的浮遊裝置再次發光,Mordred飛上了空中,保持著麵對三木所在方向的姿勢,一口氣升上了高空,把身為11區總督的少女留下,遠離島嶼。

看到這前所未有的景象,三木的眼睛睜得其大無比。

※※※※

在遙遠的後方,坐在不列顛航空艦阿瓦隆裡注視著事態發展的人們同樣感到驚奇。

“怎麼會這樣?阿妮亞,你在乾什麼?”

一瞬間的茫然之後,臉色大變的朱雀以幾乎要將通訊板拍壞之勢大叫起來。Mordred的防禦壁依然在機體周圍張開著,保護著機體。當然,離著那麼遠的距離,那是無法保護娜娜莉的。現在的娜娜莉處於無防備狀態。

阿瓦隆的顯示器接收到來自Mordred的信號,螢幕上映出的,是依然掛著和平時一樣的淡然表情的第六騎士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的臉。

“這是11區總督的正式請求。”

這時,背向他們繼續後退的Mordred在空中調轉方向。機體左右配備的巨大炮門——具有將要塞一擊毀滅的威力的強子炮從待機滑到機體正麵,然後停止運動。左右各裝備的兩門炮集中於機體中央,組成四聯強子炮。

巨炮進入發射狀態。

“作為守護帝國的第六騎士,我接受了請求。決不允許任何人乾涉,無論是誰,包括你們在內。”

漆黑的強子炮口對準了目標,不過,目標並不是在Mordred遠方的真備島,而是眼前,朱雀他們乘坐的不列顛軍浮遊航空艦阿瓦隆——

“什麼——!”

朱雀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阿妮亞的意思是——

假如,朱雀或者其他不列顛士兵無視娜娜莉事先下達的命令擅自行動的話,她將阻止他們。娜娜莉在阿瓦隆出動前,曾請求過以朱雀為首的人,說在自己和犯人交涉的時候,不要做出任何行動……也就是說,那是總督的命令。不服從命令的人,不管是不列顛軍人還是圓桌騎士,阿妮亞都會毫不留情地發動攻擊……

在朱雀身邊,同樣吃驚地盯著螢幕,屏住呼吸的基諾過了好一陣纔開始大口喘氣。

“真冇有辦法啊……”

這是基諾吃驚的低語。

“也就是說,是這樣對嗎?直接去和犯人交涉的總督之所以像那樣說,是因為一開始就在某種程度上預料到了這樣的事態?阿妮亞,總督單獨對你那樣說過嗎?”

螢幕中的阿妮亞聽到問話之後點了點頭。

“我想讓他們看到證明——總督是這樣說的。”

這麼說來,剛纔。娜娜莉似乎也對三木他們說過類似的話,冇有證明,就無法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話。那麼,這就是娜娜莉所說的證明的體現嗎。

“這個嘛……有時候,要說服死守的犯人,比起講道理、談條件、更重要的是理解對方的訴求……”

基諾更加著急地歎道。

“可是,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不選擇朱雀或者基諾擔任自己的警衛,而是指名要阿妮亞擔任,這並不是因為Mordred的防禦係統比Lancelot和Tristan優秀,而是因為肯服從那種命令的,隻有阿妮亞一人吧。至少,基諾和朱雀決不會接受那種請求,其他不列顛軍人應該也一樣。

“那孩子真是胡來。”

基諾再次低語道。這時,一直茫然地盯著螢幕上的阿妮亞,以及坐在遠處真備島沙灘上的娜娜莉的朱雀終於回過神來,他立刻用手邊的通訊板與格納庫聯絡。

“羅伊德先生!請做好Lancelot的離艦準備!”

“彆這樣,朱雀。”

基諾迅速抓住以艦內通訊發出指示後立刻和準備處罰的朱雀的手。

“放開我,基諾!我要到娜娜莉那裡……!”

“冷靜點。阿妮亞可是來真的。你打算圓桌騎士之間自相殘殺嗎。那樣做纔會造成無可挽回的事態啊。”

“可是……!”

“而且,我們一行動,三木肯定會發覺,在這種情況下刺激那些傢夥,反而會讓總督陷於危險之中。”

“可、可是!”

“既然事已至此,我們也冇有辦法。接下來就是總督的個人秀了。就算我們行動,也是一樣的結果——不過,話說回來。”

這是,基諾一隻手用力抓著朱雀,用另一隻手摸了摸頭,他所看的,還是螢幕上的總督娜娜莉。

“先不討論方法是否正確……就膽量而言,她簡直和那個ZERO一模一樣啊。她那嬌小的身體裡,究竟裝著什麼樣的膽子啊。”

基諾的話讓朱雀感到吃驚。

是啊。

不能被外表所欺騙。

她並不是個普通的少女。而是曾被讚譽爲“閃光”的已故王妃瑪莉安娜·V·不列顛與被稱為“現代霸王”的不列顛皇帝沙魯魯·J·不列顛的女兒。

也是與指揮黑色騎士團的麵具男子魯路修·V·不列顛共同生活了相當長的時間的,他唯一的親妹妹——

也許是服裝的原因,坐在沙灘上的不列顛皇女,看起來就像一條擱淺在岸上的美人魚。不過,換句話說,這也說明她是一個相當無力的存在。不具備任何能保護自己的東西,眼睛看不見,腳不能活動,連代替腳的人和輪椅都冇有。彆說逃跑了,就連移動也無法做到。

三木以更加驚奇的目光,從監視小屋的視窗看著她。

“大佐……”

突然,一個聲音在三木身後響起,是前園。

三木依舊錶情僵硬地搖了搖頭,千餘繼續說道。

“可、可是,現在的話,我們可以把總督帶來這裡——”

“等等。”

在發出聲音製止了前園之後,三木大呼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背上直冒冷汗。三木湊近擴音器和麥克風,說道。

“總督閣下——”

他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時,少女通過不同的通訊器,以毫無畏懼和緊張的語氣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看來,由於與Knightmare離得很遠,她無法使用機體的外設擴音器。

“僅憑語言無法讓你們相信——那麼,我隻有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的誠意。”

娜娜莉的語氣依然平靜。不過,實際上並不是那樣。雙目失明的十五歲少女冇帶任何武器,留在敵陣中心。她的內心,一定正在和難以想象的恐懼作戰……三木願意相信是這樣,至少,對三木個人而言,他希望是這樣。否則,這個少女就是一個自己根本無法應付的怪物,自己將被她的氣勢壓倒。被壓倒的話,也就冇有能力交涉了。

“我看不到身邊的任何東西……”

娜娜莉平靜地說道。

“對你們而言,現在要抓我,或者要殺了我,都是輕而易舉的吧。不過,就算那樣,我之前說過的話也不會改變。三木先生,請接受我準備的訴狀,然後放下武器吧。”

她這是獻身的做法。強者與弱者的關係完全逆轉了。不過,即使是這樣,變成了弱者的強者依然不改變信念。至始至終都堅稱希望和解,不希望對立。她以自己的所有誠意,訴說著自己的想法。

三木不禁嚥了一口唾沫。

“……您這種高尚覺悟真值得讚賞啊。”

三木以嘲諷的語氣說著。他的內心其實已經開始逃避。眼前一名嬌小的少女,他之所以用那樣的語氣,隻不過是為了逃避心中產生的、被這個柔弱得彷彿能用一隻手捏死的少女從氣勢上壓倒的這種想法而已。

“不過,我們可冇有義務聽您的高論。對我們來說,把您扣為人質,再和不列顛軍交涉恐怕纔是最好的辦法——”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三木先生。”

話語突然被擋了回去,三木沉默了。娜娜莉繼續說道。

“既然你有與不列顛軍交戰的經曆,那麼你應該明白。用扣押人質的手段對付不列顛軍,是毫無意義的。”

三木的眉毛一下子翹了起來。

“不過,總督閣下,您是不列顛的皇女,和一般的人質……”

“很抱歉。”

娜娜莉再次打斷三木的話,並搖了搖頭,說道。

“我們的國家可冇那麼天真。你知道嗎?在很久以前,我曾經被送到11區……也就是當時的日本當人質。”

這件事,三木也聽說過。這個娜娜莉,以及另一個人,記得是魯路修的皇子,八年前,在與不列顛發生戰爭之前,一直留在日本。雖然在名義上是以留學的形式,不過,不列顛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而且——

儘管他們兩人留在日本,不列顛軍依然大舉向日本進攻。

“也許這種說法很奇怪——”

娜娜莉再次對三木說道。

“但把我扣為人質,迫使不列顛答應你們的要求,我認為是不可能的。非但如此,你們反而會得到不幸的結果。”

“……您打算反過來恐嚇我們嗎?”

“不,我要說的,就是我不願意看到那種結果。”

少女的聲音中滲出前所未見的嚴肅氣息。

“三木先生。我不明白你為何固執地留在這個島上。如果硬要說你明白,那反而是一種失禮。不過——我明白一點。”

“…………”

“那就是,如果你堅持不肯接受我的提議,我就無法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了。……對不起,現在的我能說的,隻有這些。”

“……”

“所以,我真誠的……真誠的請求你。三木先生,我已經聽說了你和信賴並跟隨你的人們的事了。我不希望你們在受到更多的苦。”

在娜娜莉閉上嘴的同時,整個島嶼再次被寂靜的氣息籠罩。能聽到的,隻有少女腳邊海浪沖刷沙灘的輕微聲音。她頭頂上的天空依然高遠而湛藍。

一直俯視著坐在不遠處沙灘上的娜娜莉,三木平靜地閉起眼睛,隨後,用手上的麥克風喊道。

“總督閣下。”

“我聽到了。”

“在您作為總督到11區赴任的時候,我通過廣播聽了您在就任接見會上的發言。”

娜娜莉有些意外地叫出聲來。

“是嗎?”

“是的。不過,雖然我知道這麼說很失禮——”

三木依然閉著眼睛。

“但您說的話,我聽起來覺得心裡有些發寒。”

“…………”

“創造一個善待日本人的世界——您當時是這麼說的吧。可是,對於多數日本人而言,把日本人的世界奪走的,不正是你們不列顛嗎?”

就憑這句話,自己被以反叛罪處刑也毫不奇怪——三木的內心這樣想到。現在,三木冇有使用擴音器,而是用通訊器與娜娜莉對話。可是,通訊記錄會留下來的吧。無論最後怎樣,自己的結局都是不會改變的吧。不過,即使如此——

對方不顧自身安危前來麵對自己。

那麼,自己不拿出同樣的覺悟,是無法與之對抗的。不,那樣的話,自己將留下某種決定性的、無法抹去的後悔——三木有這種感覺。

而這,是如同乾癟軀殼般的自己所無法承受、也無法認同的……

“總督閣下,您知道嗎?對我們日本人而言,您,以及不列顛就是那樣的存在,代表不列顛坐上總督之位的您,說什麼善待日本人的世界,說什麼不願讓我們受苦,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欺瞞和詐騙。”

三木語氣肯定地說道。

坐在沙灘上的娜娜莉低下了頭。

“是啊……”

少女那低沉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

“我也對這深有體會。最近,我身邊發生的事——”

“那麼——”

“可是。”

娜娜莉打斷三木的話,堅定地抬起了頭。

“即使這樣……我也不會放棄對接見會上所說的話的追求。”

輕快的海風吹過沙灘。娜娜莉的頭髮隨風飄動。

三木睜開眼睛,平靜地問道。

“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相信著。”

娜娜莉抬起臉,麵對的正好是監視小屋裡三木所在的方向。雙目失明的她是不可能知道他在哪裡的,這一定是碰巧吧。可是,三木卻認為這不是碰巧,而是必然。她什麼都看不見,但毫無疑問,她在用失明的雙眼觀察世界。三木禁不住這樣想到。

“三木先生,我無法改變不列顛過去的所作所為。可是,現在和未來,卻是能改變的。我是這麼認為的——也一直是這樣相信著。”

這是過於單純的想法。

三木可以因為她年輕、因為她幼小而對這句話一笑置之,也可以嘲笑她天真,不成熟。然而——三木臉上的,並不是那樣的笑容。

他看著緊閉著雙眼麵對自己的少女那張美麗的麵龐,平靜地微笑了。隨後,他這樣說道。

“對不起,總督閣下。”

“什麼事?”

“您真是個世間少有的詭辯家啊……或者說,您有可能成為超過您父親的暴君。”

“不。”

娜娜莉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是11區的總督。僅此而已。”

“……了不起。”

說完,三木把麥克風從嘴邊拿開,再次閉上眼睛,把麥克風掛到胸口,隨後,他轉過身。身後是他的前部下們,所有人都冇有說話,隻是注視著三木的臉。

三木感到雙肩無力。

“前園。”

“在。”

“你也聽到了。”

三木冇有再多說什麼。他的表情如實地反映了他的心意,講述著後麵該做的事。

覺察到這些,站在前排的前園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那麼——”

“對。”

三木點點頭,對他們說了那句話,那句在八年前,自己的部隊被不列顛軍完全包圍時,自己說過的話,不過,他的語氣和那時完全不同。

“放下武器投降。”

“明白。”

※※※※

窗外已是夜晚。

11區總督的辦公室被電燈的燈光籠罩。與剛赴任時相比。現在的娜娜莉已經對這個房間相當熟悉了。什麼地方有什麼東西,她都大致瞭解了。不會像剛來時那樣,稍微移動一下輪椅就會撞到某個東西。

娜娜莉和平時一樣坐在桌前,在她的前方,有一台正在發出微弱光芒的小型顯示器。顯示器在有些昏暗的房間中顯出四角的輪廓。

“前幾天的事非常抱歉,娜娜莉總督。”

——沒關係,ZERO。

娜娜莉的心中回答道。在娜娜莉的輪椅旁,第六騎士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正默默地注視著螢幕。

畫麵上的並不是即時影像,而是郵件錄像。這是在中華聯邦境內的麵具男子ZERO通過秘密線路發給娜娜莉的。

“那麼——關於前些日子你對我說的事。”

——是的。

“另外送來聲音檔案,您能聽一下嗎?”

那是關於娜娜莉和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小姐為首的11區總督府文官正在討論的法案——為在11區裡的不列顛人,名譽不列顛人、11區人定下勞動基準的法律,ZERO所陳述的意見。條例的每一項,甚至每一句,他都提出了懇切而細緻的修正意見。全部聽完,至少要用兩個小時。因此,ZERO也放棄了附帶影像送來的打算。那個時候,ZERO說“現在不能回答”,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吧。由於要說的實在太多,短時間之內是無法說清楚的。……不,也許是因為——

隻是,儘管這樣也無妨,但娜娜莉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你現在正在聽那份聲音檔案,你一定會感到意外。”

——確實如此。

問題就是ZERO的提議,他並冇有反對娜娜莉想出的法案,ZERO自己在聲音檔案裡也說得很清楚,應該改善名譽不列顛人和11區人的勞動環境。隻是——

“為什麼我會說應該讓不列顛人、名譽不列顛人和11區人的待遇有差彆。”

問題就在這裡。

要舉個例子的話,就是最低工資的問題。按娜娜莉的想法,是希望最低工資的標準統一設定。也就是說,無論是不列顛人還是名譽不列顛人、11區人,都是相同的金額。既然受雇於企業,三者的工資都不得低於這個標準。

不過,雖然ZERO並不反對設定工資標準這種想法,但他提出三者的工資要有差彆。而且,不列顛人的高,名譽不列顛人的較低,11區人的更低。這簡直就像ZERO要——

“聽起來像是要助長差彆吧。宣佈建立合眾國·日本,提出無論人種、宗教都擁有同等權利的我,為什麼會說出對日本人差彆對待這種話——你也許是這麼想的,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

——這是為什麼呢?

“問題在於我和你的立場不同。假如,我現在站在11區的最高位置,我就不會設定那樣的法律,反而會和你想的一樣,對全體國民設定平等的標準。不過……您最好不要這麼做。您知道為什麼嗎?娜娜莉總督。”

畫麵中,戴著麵具的ZERO稍微歪了歪腦袋。

“儘管失禮,但我還是要說。娜娜莉總督,你的地位並不是堅如磐石的吧。冇有肯全力支援你的大貴族,而作為皇族,你的繼承順序也相當靠後。而且……你的身體狀況又是那樣。應該說,你當上11區總督——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奇蹟,不是嗎?”

知道得真清楚啊,娜娜莉小聲說道。的確,娜娜莉的地位不可能一直這麼穩定。現在,由於有異母哥哥,也就是帝國宰相修奈傑在背後支援,還有父親,也就是皇帝沙魯魯承諾不對她的決定做任何乾涉,娜娜莉才保得住總督的位子。可是,這兩人都是在國策和政略上要求極其嚴格的人。儘管娜娜莉自己也不太明白,但自己之所以仍然能夠坐在11區總督的位子上,恐怕是因為這會給父親和哥哥帶來某種好處吧。不然的話,這樣的自己應該無法繼續擔任總督的。儘管上個月在特區·日本發生的事件中,他們冇有追究自己,但那種狀況實際上也已是失態至極。

“也就是說,現在的你,幾乎冇有值得信賴的同伴。”

“畫麵上的ZERO這樣說道。”

“這樣的你,如果實施將不列顛人和殖民地居民平等對待的政策,那將是非常危險。儘管受惠的日本人會非常高興,但多數奉行差彆主義的不列顛人會對你產生反感。特彆是貪戀特權,通過壓低殖民地居民的工資來獲取巨大利潤的貴族階級,他們恐怕會對你恨之入骨吧。”

原來如此,娜娜莉想到。在那次谘詢會上,貴族階層的人當中冇有一個讚成自己的提案,不僅不讚成,反而強烈反對,這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到那個時候,你將怎麼自保呢?他們說不定會想出將妨礙他們利益的你趕下總督位子的計劃,並付諸行動。根據情況,甚至有可能使用更強硬的手段。那個時候,你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這絕非危言聳聽。不列顛皇室的曆史,並不隻有光輝燦爛的一麵,這一點,經曆過喪母之痛的娜娜莉也十分清楚。

可是——

“當然,你也許會這麼想,認為這些都是小問題。就算有危險逼近自己,隻要你所希望的11區的狀況得到改善,那就無所謂……可是,聽好了,娜娜莉總督,那種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為什麼呢?

“因為,自我陶醉是改革者的大忌。想進行改革的人要對相信改革、並追隨自己的人們負責。如果你在改革途中倒下,而不列顛本國再派加拉雷斯總督那樣的人上來,那將會怎麼樣?你為改革做的一切將會被推翻重來,11區的民眾、日本人將再次受苦。”

這……

“這當然與你希望的相去甚遠吧。……啊,當然了,這些話,是在假定你在總督就任接見會上說的——‘善待日本人的世界’是真心話的前提下說的。”

這時,不知為什麼,ZERO又有些慌張地補充道。

“總之。如果你像對我說過的那樣,真心想為拯救日本人努力的話,就必須注意自己的安全。自保這種話,雖然不好聽,但對你這樣的人物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前些天真備島的事,我也看過新聞了。我不能說你在那時的行動是完全錯誤的,上麵的人不親自做出表率,部下就不會跟隨,這是我一貫觀點……可是,考慮到你身處的狀況,我覺得那有些輕率了。同樣的事,彆再——”

聽到這,娜娜莉露出了一絲微笑。她覺得ZERO的話有些奇怪。

前幾天,在谘詢會上和ZERO談話的時候也是這樣。ZERO的語氣,聽起來就像真的在為自己擔心似的。雖然她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真的有類似被親近的人責怪說“不可以做危險的事。”的感覺。說起來,在真備島事件之後,自己一回到不列顛軍的阿瓦隆,就被朱雀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順便說一句,被更加嚴厲地訓斥的,是現在就在這裡的阿妮亞,不過,當娜娜莉戰戰兢兢地問“你冇事吧?”的時候,她隻說了一句“耳朵塞住了”。看來,朱雀的訓斥全都被她遮蔽了。娜娜莉小聲地脫口說道“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招啊”的時候,聽到這句話的基諾忍不住大笑起來,把一切都聽在耳中的朱雀卻不由分說地把基諾也大罵了一通。按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連串騷亂的羅伊德伯爵的話說,就是“他隻不過是因為找不到平撫高漲情緒的辦法而已~”

不過,不管怎麼說,害保護自己的人們擔心,這是事實。這也是娜娜莉需要反省的問題之一。畢竟,ZERO說的話裡有許多中肯之處,自己確實過於輕率了。今後一定要改正。

“……話題似乎有些偏離了啊,娜娜莉總督。”

——是啊,ZERO。

“不管怎樣——如果你真心想改變日本人所處的狀況的話——

我認為應該分階段行事。作為不列顛敵人的我,如果進行激進改革的話,是可以被理解的,但處於你的立場,那是十分危險的。不想與日本人為敵的你,也不能與不列顛人為敵。當然,既然要改革,就難免會樹敵,不過,儘力減少敵人是必要的。最理想的情況,就是把敵人也變為同伴。”

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

“想想日本人現在身處的狀況吧,就算給他們設定與不列顛人有差距的工資標準,也是對他們所處狀態的極大改善。因為,在此之前,很多日本人根本拿不到像樣的工資,還要從事幾乎是強迫性質的勞動,不過,如果有了明確的標準,那種情況就會少一些了。隻要那樣做,現在的日本人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了。——另外,就不列顛人方麵來說,就算設定了標準,他們受到優待這個事實也不會發生改變,所以,他們對你的不滿也可以控製在能夠解決的範圍內。當然,最終的目標是實現消除差彆,但正所謂欲速則不達。待遇變得和日本人相同的不列顛人不僅會對你產生不滿,甚至有可能把怨恨發泄到日本人身上。”

聽到這些,娜娜莉感到震驚了。在那次谘詢會上,也有名譽不列顛人說過同樣的話。說假如現在不列顛人的待遇變得和他們一樣,那麼不列顛人恐怕會把矛頭轉向他們。現在,ZERO也指出了這一點。

“差彆實在是一個深刻的問題。娜娜莉總督,能通過法律改變的隻是表麵。但是,問題的根本在於人們的深層意識。表麵看起來消失了的差彆,如果在內部以更加凶惡的勢頭燃燒著,那就毫無意義。操之過急的改革會引發的,正是這種情況。因為,對那些表麵上無法欺淩日本人的不列顛人中的差彆主義分子而言,就算有法規限製,其核心也根本不會出現任何改變。而且,那將在法律無法涉及的地方爆發。”

原來如此……

“因此,我提議,不要進行激進的改革,而要分階段進行改革。以你的立場,現在提出平等的口號還為時尚早。你必須花時間,將不列顛人頭腦中的差彆意識慢慢消除。否則,你所說的‘善待日本人的世界’就冇有任何實際意義。不過,這也許是個要花上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的漫長過程啊。”

——所以,你叫我不要輕率行事?

“絕對不可以放鬆警惕,娜娜莉總督,如果你倒下了,11區的改革也將宣告破產。……活下去,雖然我是站在你的敵人立場上的人,但作為和你一樣對日本人的現狀感到擔憂的人,這就是我真切的希望。——我說完了。”

話語結束的同時,螢幕上的ZERO的影像也如同被海浪撫平的沙灘上的足跡一般消失了。他的語氣,依然和谘詢會上時一樣冷淡。

一直坐在輪椅上傾聽的娜娜莉小聲地歎了一口氣,歪著腦袋,把食指放到唇邊。她身邊的阿妮亞依然一言不發地把一隻手擱在娜娜莉的輪椅上,並麵無表情地盯著已經冇有ZERO的影像的螢幕。

娜娜莉將腦袋擺正,將白皙細小的手伸向旁邊說道。

“阿妮亞。”

阿妮亞看著將手伸向自己的少女,並輕輕握住她的手,問道。

“什麼事?”

“阿妮亞你是怎麼看的呢?剛纔ZERO所說的……”

阿妮亞握著娜娜莉的手,偏了偏頭,隨後,用和平時一樣的平淡語氣說道。

“那個戴麵具的傢夥,還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啊。”

“什麼?”

“不過……”

“不過?”

“看起來,他似乎很瞭解總督您的事。”

“是啊。”

娜娜莉平靜地點頭答道。這其實是ZERO破格的善意吧——娜娜莉曾這樣想過。仔細想想,敵國的總督就自己領地的政策問題,向主張該領地獨立的**者征詢意見,這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行為。而對ZERO來說,這些問題,他根本可以不理睬,也可以嘲笑,至少,他冇有認真回答的義務。然而,ZERO還是回答了娜娜莉的問題,而且,他的話語聽起來非常真摯,絕對不是開玩笑或者嘲諷,而是陳述了自己的觀點。那毫無疑問是他的忠告。娜娜莉不得不認真思考他這樣做的意義。

“阿妮亞。”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娜娜莉再次叫了她的名字。

“什麼事?”

“阿妮亞你——也反對建立行政特區·日本嗎?”

娜娜莉突然這麼一問,阿妮亞彎下腰,注視著雙目失明的她。事件一秒一秒地過去,能聽到的,隻有秒針走動的聲音。

隨後,阿妮亞直起腰,再度朝螢幕看去,並小聲回答道。

“我並不是討厭總督的夢想。不過,我不喜歡看到借用他人之力的總督。”

“是喜歡與討厭的問題嗎?”

娜娜莉苦笑道。

“真符合阿妮亞的性格啊。”

“您生氣了?”

“冇有,隻是覺得有點理解你的意思了。”

借用他人之力——阿妮亞想說行政特區·日本的事正是這種情況吧。事實上,提出特區這一構想的,並不是娜娜莉,而是已經亡故的姐姐尤菲米亞。追尋尤菲米亞的夢想來到11區的娜娜莉要重建特區·日本,將尤菲米亞的夢想變為現實,這種想法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阿妮亞想說的卻是,不能那樣做。在特區計劃進行的時候,她對娜娜莉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也是這個原因吧。而且——

——ZERO想說的,不也是一樣的嗎?

在這深夜裡,娜娜莉突然這樣想到。

三週後——

在11區總督娜娜莉·V·不列顛的主導下,11區內的勞動法得到了修正。新提交的法案最大的特點,就是對之前根本冇有涉及到的名譽不列顛人以外的11區人,也設定了詳細勞動條件款項。名譽不列顛人和不列顛人之間,也清楚地規定了待遇的差彆。儘管以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小姐為首的不列顛至上主義者不太情願,但還是認可了法律的修正案,這算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吧。另外,該法案在總督娜娜莉最初考慮的路線上做了若乾調整,大部分內容的調整都是按照ZERO的提議做出的,不過,即使在11區總督府裡,也冇幾個人知道這個情況。

另一方麵,逃出11區,進入中華聯邦境內的ZERO和黑色騎士團在同一時期也相當活躍。例如,中華聯邦天子與不列顛第一皇子奧德修斯的婚禮之事。擔心中華聯邦由此變為不列顛保護國的ZERO,在婚禮進行到最熱鬨的時候將新娘搶走。之後,與中華聯邦內的改革派兼對不列顛強硬派的黎星刻一派聯手,將壟斷國政的大宦官派肅清。

當然,ZERO並冇有因此成為中華聯邦的君主,但至少在中華聯邦之前那種逢迎不列顛的態度已經完全改變了。目前,ZERO與黑色騎士團正與星刻一派聯手,致力於消滅殘存的舊大宦官派的行動中。

在天子與奧德修斯的婚禮上作為賓客出席,並在事件發生之後回到11區的圓桌騎士樞木朱雀、基諾·瓦因貝爾格、阿妮亞·阿爾斯特雷姆三人,將事件的經過報告給了11區總督娜娜莉。聽完報告之後,娜娜莉沉默了片刻。

“是不是應該在與中華聯邦國境線接近的地方配備統治軍?雖然ZERO與中華聯邦軍現在不會大舉逼近,但我認為有必要加強警戒。”

聽了在自己身邊一同聽取圓桌騎士報告的總督輔佐官羅麥爾小姐的提議,娜娜莉搖頭表示否定。

“與中華聯邦之間的事,已經超越了總督的權限,屬於外交問題。對方真的攻過來的話則另當彆論,但現在既然冇有明確的證據,那麼冇有身為在本國的父王與修奈傑哥哥的同意,我們是不能擅自行動的。而且,我方加強戒備的話,反而會刺激中華聯邦。”

“可是……”

“還是不要做出格的事為好。——先不說這個,羅麥爾小姐,關於前天會議上提到的,向貧困地區提供糧食的問題以及將名譽不列顛人納入裁決係統的問題……”

“啊,是的,關於這個,我會考慮的——”

娜娜莉一麵與羅麥爾交談,一麵想道。

——現在回想起來。

自己是不是誤解了尤菲米亞的夢想?

尤菲米亞在一年前,提出了建立特區·日本的計劃。那恐怕是為了拯救被迫過著悲慘生活的11區日本人吧。所以,自己也必須建立特區·日本——娜娜莉曾是這樣想的,並一直考慮著這個。

可是,再重新思考一下。

特區·日本真的就是尤菲米亞的夢想嗎?兩者可以完全劃上等號嗎?

現在的娜娜莉認為不是。特區·日本隻不過是尤菲米亞要采用的方式,隻是夢想的一部分吧。尤菲姐姐的夢想和理想,應該不止這個吧。為了踏出這最初的一步,尤菲姐姐纔打算建立特區·日本。可是,正因為她是尤菲姐姐,才能夠那樣做,纔想得到那種方式,自己就算做同樣的事,也未必能實現尤菲姐姐的夢想。娜娜莉不知道自己有冇有能力繼承這個夢想。因為,她不是尤菲姐姐。

之前的特區計劃以失敗告終,也是因為這個吧,娜娜莉這樣想到。在那個時侯,由於過於感到震驚,她冇有餘力考慮這些,不過,到了現在她終於理解了在典禮上,ZERO在否定娜娜莉的特區計劃的同時,也明確地提示了結果:儘管說要拯救日本人,卻建立了一個冇有一個日本人的特區。他將這一事實清楚地告訴了娜娜莉。儘管內心難受,但那並不是毫無用處的經驗,娜娜莉是這樣認為的。因為,她至少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簡單的“模仿”是無法達到任何目的的。

“那麼——關於這件事,就留到明天的會議上討論吧。”

“麻煩你了,羅麥爾小姐。”

“先聲明,我可不持有讚成意見哦,總督。”

“我知道了。能和我討論,這就足夠了——啊,對了,朱雀。”

“在,請問有什麼事?”

“基爾福特先生叫我帶話給你……”

在現在的娜娜莉看來——

一年前,那個ZERO與自己的姐姐尤菲米亞的最終目標,相差不會太大。事實上,兩人所倡導的主張,的確有共通的部分。比如,無論是不列顛人還是日本人,都不該在人種上有所差彆對待、倡導人人平等。也就是說,他們兩人的目標走到最後,將會得到同樣的結果。隻不過,為了達到目標,兩人使用的方法不同。在通向目標的道路上,兩人以各自不同的想法前進。

而這,大概也是自己所麵對的情況吧。尤菲米亞以自己的方式實現夢想,其中之一就是建立特區·日本。不過,即使自己有著相同的夢想,也不會走上與尤菲姐姐相同的道路,當然,也不會和ZERO一樣。以自己的方式前進,也許纔是在真正意義上繼承尤菲姐姐的夢想。

“……事情就是這樣,可以拜托你準備Knightmare嗎?朱雀。”

“明白。——基諾,我覺得,你最好也來幫忙。”

“明白。……喂,阿妮亞,彆跑,你也一起來。”

“我最不擅長集體行動。”

“這個嘛,我~清楚得很。”

——ZERO。

娜娜莉一麵聽著身邊的人交談,一麵呼喚那個在大海另一邊的人的名字。

既然你以你自己的方式實現著夢想,那麼,我也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實現夢想。

既然你要以戰爭改變世界,我就以用和平的手段一點一點改變11區為目標。

這纔是在特區典禮上,你對我說的話……不——

應該說,是離去的你,給我留下的作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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