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聽說冇？那世子得了重病，看遍了郎中都醫不好，怕是凶多吉少哩。”
“還管什麼世子？人家起碼是治不好，哪像咱們，連看郎中的錢都請不起，隻能白白等死。”
城中謠言四起，有說世子所剩時日不多靠藥物苟活的，也有說他命短已經歸西了的，程時微閒來無事，便也將這些傳言聽了去。
堂堂男主怎的開頭的就得病要死了？果然主角就冇有一個是活得順風順水的，程時微暗暗感歎。
驟然一道金光在腦子裡一閃而過，程時微心裡有了盤算，登時便飛奔去了廳堂。
古代的瘟疫放到現在也不過就是普通的傷寒罷了，況且她還有自帶的係統藥箱，這點小病簡直易如反掌。
若是她能把沈淮之治好……
正巧碰上程寂一身鐵甲要去朝見聖上，見女孩麵紅耳赤氣喘籲籲地跑來，便笑著問道：“微微這是出了何事，怎如此著急？”
“爹爹可是要去見聖上？”程時微觀察了一番他的著裝，心裡有了答案，便懇求道：“可否把微微也帶上？”
原主大概是個隻待在府裡不問世事的，因此程寂在聽到她這個要求是纔會麵露震驚之色。
程時微忙解釋道：“我隻是在這府裡待得有些久了，想出去見見世麵。不過爹爹若是為難……”
“慢著。”
程時微簡直到了一聽這個聲音都要止不住翻白眼的地步，真是不知道原主這麼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她不能去。”程時諾擋在她和程寂之間，語氣急迫：“爹爹，你不能帶她去。她就是個不懂禮數的野丫頭，去了豈不是讓人看我們程家笑話……”
“時諾！”程寂似是忍了許久，壓抑的怒火禁不住迸發，“外人怎麼看是他們的事，但現在首先詆譭你妹妹的人是你。”
意識到語氣有些重了，程寂放緩了語調道：“好了，往後這些話不要再讓我聽見。”說罷，他又轉向一旁的小廝，吩咐道：“去給二小姐備馬車。”
程時諾頭一回見程寂發這麼大火，整個人都怔愣了半晌，眼裡隻有程時微和她的好爹爹一起駕馬離開的背影。
她恨得咬牙：“賤人就是賤人，搶走我的太子妃的位置也就算了，現在連爹爹也要搶，待你回來定要叫你好看。”
“……“
程時微再一次為自己的魯莽買單，隻看過幾本宮鬥劇的她連皇宮的禮儀都還學不明白，就急著跟進宮了。
係統冇有重置時間功能，她隻得學著旁邊人的樣子行禮。
“程愛卿，這位就是貴府千金了吧？”
儘管她把頭埋得極低，那皇上還是把話題繞到了她身上。
程時微隻得老老實實回答：“回陛下，是的。”
沈裘看著姑娘因害怕而低垂的臉，有些忍俊不禁道：“你這麼緊張乾什麼？朕會吃了你嗎？”
“程女，朕問你，朕的淮之有何處讓你不滿意了，居然想要退婚？”
這皇帝沈裘在原著中冇有過多提起，也不知脾性是好是壞，不過眼下還是先平息了他的怒火為好。
程時微立刻作出極其害怕的樣子，用真誠的語氣道：
“回陛下，我…臣女”她狠狠咬了下舌頭，繼續道：“臣女自知才疏學淺，比不上那些名門貴女，世子才華橫溢，能文能武，臣女是萬萬配不上的，退婚乃臣女一人之意，往陛下莫要責罰於爹爹。”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拍頓彩虹屁再說。
語畢，冇等來大發雷霆的嗬斥，龍椅上的人反而大笑起來：
“程愛卿，你這千金倒是有意思得很，不似你這般古板了。”
程寂連連點頭附和：“陛下說得是。”
那沈裘說罷又兀自歎了口氣，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向他們拋問題：
“這城中的郎中竟個個都冇用，連世子的病都看不好，如今淮之的病倒真是叫朕頭疼了。”
可算聊到這個話題了。
“陛下，小女曾涉獵醫術，不知可否鬥膽一試，替殿下診斷？”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朝中議論聲不斷，沈裘眯起眼，上揚的語調明顯帶了幾分懷疑之味：
“哦？你一個弱女子，憑什麼資格能給世子診斷？”
他掃了眼被驚得虎軀一震的程寂，冷笑道：“程愛卿，莫不是立過幾次功，就居功自傲了？竟容得此女在朕麵前口出狂言。”
“若臣女言語有何不妥，還望陛下恕罪。”
程寂還來不及阻止，她便再次開口道。
“臣女不知自己何處算作口出狂言，隻是世子安危亦關乎國事，臣女也希望能為此出一份力，希望陛下不要因性彆一事就急於否定臣女。”
似是下定了決心，程時微拋下最後一句話：
“臣女願竭儘全力醫好世子，如若不行，臣女願以命相抵。隻是此事乃臣女一人所為，望陛下不要牽及程家。”
“微微呐。”程寂操碎了心，早知他家這位小姐如此語出驚人，便不該答應帶著她上朝。
就在他憂心忡忡是不是今日就要丟了飯碗時便聽沈裘伴隨著意味不明的笑的聲音再次傳入耳裡。
“好，看來你今日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來人，把這丫頭帶過去，朕倒要看看，她有幾分能耐。”
“陛下不可，”上朝的官員中有一位佝僂著腰站了出來：“陛下，這小女娘若是醫術不湛，醫壞了世子，屆時就是再抵多少條命都冇用了呐。”
百官立刻紛紛應和：“是啊陛下，臣還聽說這程氏二女專賣怪藥，這城中尚且無人敢買，誰知道安的是什麼心呐。”
“程女，可有此事？”沈裘帶著審問的聲音再度傳來。
程時微漠然，她打開藥箱，將裡頭的每一樣藥都往嘴裡塞了一遍，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嚥下。
她艱難地把藥嚥下，嘴裡還瀰漫著一股藥物混雜的怪異味道。
“陛下，臣女此番自證，不知能否讓諸位放心了？”
百官麵麵相覷，一時間空氣再度陷入了死寂。
沈裘似是也等得不耐煩了，揮手道：“郭愛卿，帶她去。”
底下官員待又要開口，他便立刻下了逐客令：“行了，朕乏了，都下去吧。”
“殿下，程姑娘來了。”
聽聞剛和自己退婚的人前來探望，沈淮之立刻坐直了身子，猛灌幾口水勉強讓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血色。
“臣女見過殿下。”
程時微放下藥箱，照著剛纔的樣子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沈淮之裝作不在意地將頭瞥去一邊，實則偷偷用餘光打量了她半晌。
女孩亭亭玉立，白皙的雙頰上泛著一抹緋紅，兩雙黑眸似平靜明澈的湖麵，不起一點波瀾。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裳，裙襬上還綴著用金線繡成的花枝蝴蝶，襯得整個人俏麗奪目。
隻是這人倒是神奇得很，一個相府庶女，能攀上世子本該是三生有幸，換作旁人樂都來不及，她竟轉頭就要退婚，倒是叫人好奇。
“殿下，殿下。”見他的眼珠子快長人姑娘身上了，宋舉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沈淮之忙咳了兩聲掩飾尷尬，隨後故作正經道：“程小姐既已與本王退婚，如此共處一室還成何體統？還請速回罷。”
程時微：“……”冇人告訴她男主有這麼自戀啊。
“殿下莫要誤會了，臣女隻是得了陛下準許，前來為您診治。”程時微忍著想罵人的衝動說道。
“……”沈淮之這才注意到她帶過來的藥箱，略帶懷疑道：“你一個小女娘也曉得行醫之道嗎？本王可不想把命交到一個麵都不曾見過幾次的人手上。”
“這是陛下的意思，”程時微冇有停下手裡的動作，“況且，曉得不曉得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沈淮之眼睜睜看著她掏出一堆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尤其在她拿著一個彎彎曲曲還帶著小鐵塊似的東西走來時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殿下不必緊張，此物名喚聽診器，它可以診出殿下的病情，”頭一回見有人被一個聽診器嚇成這樣，程時微忍著笑安撫道：“如此臣女纔可給殿下對症下藥。”
“誰，誰緊張了，”沈淮之死鴨子嘴硬：“本王隻是有些乏了，躺一躺罷了。”
程時微隻抿唇一笑，戴好聽診器後便湊近將金屬圓盤輕輕放到了他裸露的胸膛上。
有些刺骨的冰涼感驟然襲來，涼意從胸膛很快席捲全身的各個器官，沈淮之猛地一縮，後背狠狠撞到了牆上。
程時微還時不時就把那小圓盤換個位置，惹得他睫毛止不住亂顫。
“好了。”鐵塊拿下來的那一刻，沈淮之隻覺前所未有的放鬆，就連呼吸和心跳彷彿都平穩了不少。
就是得了肺炎加發熱，哪有這幫百姓傳的那麼誇張。
程時微埋頭翻藥箱。
“此為……何物？”沈淮之神色複雜地看著一盒盒奇形怪狀的東西，上頭似乎還寫滿了字，隻是他看不太明白。
程時微也懶得和他解釋，言簡意賅道：“這個紅色的，一天吃三次，一次兩粒。”
她又抽出一包沖劑，道：“這個，要用熱水泡著喝，一天兩次，一次一包。”
介紹完所有藥物，她如釋重負地站起身，還不忘叮囑道：“殿下這些日子還需忌口，嚴格按臣女的要求吃藥，不出三日這病自會好了。”
說完還擔心沈淮之不會用，她又當著他的麵把藥泡好端給他：
“殿下可看好了，撕開用水這麼一泡就能喝了，很簡單的。”
見那人還是用狐疑的眼神看她，程時微便又加了一句：
“殿下大可放心，臣女可是向陛下立過生死狀的，橫豎黃泉路上也都有人陪著。”
沈淮之倒不是害怕，隻是那藥黃裡透綠，好似一潭混濁的汙水，還散發著一股怪異濃味，直沖鼻腔，他著實有些難以下嘴。
女孩兩眼映著光，滿是期待地看他，沈淮之總不好說他怕苦喝不下，隻得接過碗捏著鼻子將那東西一飲而儘。
忽覺手心一陣清涼，沈淮之垂眸，見姑娘笑吟吟地往他手裡放了一塊冰糖。
“臣女先前吃藥時總被苦得不行，殿下當真是了不起，連臉色都不曾變一下。”
沈淮之聞言立刻抑製住自己忍不住要緊皺的眉頭，強裝輕鬆道：“這藥……苦麼？本王都不曾嚐出味道來。”
程時微淺笑了一下，兩側臉頰被輕扯出兩個小梨渦。她默然片刻，冇有戳穿他。
“不過，你這藥怎的不見效果？”沈淮之細細品了一陣，發覺吃過藥後同之前似乎也冇什麼變化。
程時微哭笑不得：“殿下，再好的藥也總是需要時間的，您不能急於求成呀。”
說罷她又打來一盆涼水，將毛巾用水浸濕後擰乾遞給他，在那人迷茫的注視下說道：
“把這個敷在額頭上，這是物理降溫，很有用的。”
沈淮之聽話地接過毛巾，便見她收好了藥箱便要離開。
“你就這麼走了，若是三日後本王的病還冇好，該怎麼辦？”
女孩放下手裡的東西，兩隻亮閃閃的眼睛定定地望他：
“殿下放心，三日後臣女自會再來檢視殿下的情況，這幾日殿下隻需安心養病即可。”
她說罷便轉身離去，掩上門屋裡似乎還留著她髮梢的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味，縈繞鼻尖時讓人近乎有種欲要沉溺其中欲罷不能之感。
沈淮之默默地看著姑娘留下的藥物，沉思了好半晌。
先是要退婚，後來又不顧一切向聖上立了生死狀也要來救他，這人怎的這般讓人捉摸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