珚玉 作品

第二章

    

-

“哈……”寧晚扶著腰,抬步又上了一層。

早聞妙音宗處於大荒南隅中最高山係,從前她對此嗤之以鼻而現在卻遭老罪。

誰能想到妙音宗來往的大門前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坎,還隻能徒步而行!

怪不得其他門派不愛與妙音宗往來,敢情上妙音宗的道路如此坎坷崎嶇。

“這位道友,你也是前來拜師的?”

說話的是一個豆蔻之年的女孩,她步履輕盈半點不似寧晚的狼狽。

寧晚驚了一瞬:“你一點兒也不累?”

碧飛霜抿嘴一笑:“先人在妙音宗這條天階上設下陣法,修為越高之人壓製得越厲害,我不過練氣水平自是如履平地。”

寧晚大為震撼:“原來如此。”

碧飛霜點點頭,道:“那是。道友,我是趕著過來拜淩虛峰搖光仙尊為師,你呢?”

寧晚:“扶玉仙尊。”

即使是劍修,她也有所耳聞。扶玉仙尊——妙音宗的活招牌,也是普天之下所有樂修的嚮往。

碧飛霜微愣,好一會兒才道:“道友好誌向,不過扶玉仙尊不是不收徒?”

這事寧晚也曉得,不過她想著來都來了,總得有點盼頭纔是。

扶玉仙尊不收徒也不打緊,隻要能讓她呆在妙音宗,她就能想方設法地遇上沈眠。

“下麵兩位道友可是南山碧飛霜與玄劍派寧晚——”

雲霧縈繞在妙音宗大門,一道爽朗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

碧飛霜與寧晚相視一眼,異口同聲:“正是!”

隻聽上麵那人又道:“你二人快些上來,外門比試結束長老們恐要散場!”

碧飛霜倒吸一口氣,連忙道:“道友,我們快快走吧!”

寧晚點點頭,兩人開始哼哧哼哧地爬著天階。

當寧晚再次扶著腰喘氣時,她與碧飛霜二人已經登上妙音宗大門。

大門口站著一位身著白袍、衣襬繡著鳳紋的男子,他腰間佩著一條紅穗子,寧晚猜測他應是妙音宗內門弟子。

寧晚很是自來熟:“這位師兄,你們每日攀爬這麼長的坎,不累麼?”

內門弟子撥著紅穗子,笑著解釋:“這條穗子便是化解陣法之物,佩之便能暢通無阻,也可禦風飛行,冇你們想得那麼麻煩。”

寧晚登時雙眼放空,敢情有這紅穗子化解,她原以為妙音宗弟子每日爬上爬下來著。

“道友切莫多想,每位入門弟子都要接受階梯考覈,隻有根骨與資質尚佳的人才能踏上九萬坎上妙音宗。”

寧晚點點頭:“師兄,方纔不是聽聞長老們要散了,你這就領我們前去吧。”

經此提醒,內門弟子想起正事,趕忙領著二人來到演武場。

這時大排場龍的外門弟子散去許多,隻有零星幾個還呆在原地。

妙音宗的長老們懸坐高位,正中間的人寧晚很是眼熟,正是她孃的老友——李妙衣。

李妙衣手一揮,寧晚和碧飛霜便被捏到近前。她緩聲道:“你二人都踏過九萬坎,家中也都知會過,外門弟子擇選流程便不再需要,現在隻管挑選師父便是。”

這種場麵眾位長老都見怪不怪,畢竟妙音宗時常招來一些關係戶,不過這些關係戶資質與根骨都冇話說,他們對此也很滿意。

碧飛霜率先開口,對著一旁的綠衣女子道:“我從小便仰慕搖光仙尊,如今一練氣便趕來。搖光仙尊,你可要我?”

李妙衣偏過頭,問道:“搖光?”

搖光仙尊招招手,笑道:“丫頭,過來吧。”

她本名碧搖光,與碧飛霜都屬於南山白蠶一族。白蠶一族難得有族人習音律,碧飛霜拜師搖光仙尊也樂得不行,對碧飛霜更加喜愛了幾分。

上妙音宗的兩人中碧飛霜有了歸處,如今隻剩下寧晚。

對著老友之女,李妙衣聲音更加柔和:“你想拜哪位長老為師?”

昨日老友傳信說明緣由,李妙衣倒是對卓玉大神托夢一事很感興趣,也樂得妙音宗多個資質尚佳的弟子。

寧晚一臉正色:“弟子想拜扶玉仙尊為師。”

李妙衣微愣,而當事人扶玉仙尊隻是淡淡地抿茶,半點目光都冇分到這來。

瞧著氣氛尷尬,李妙衣解釋道:“扶玉長老很早便不收弟子,你再擇其他長老?”

寧晚一臉果然如此,她早知是這個結果,但也冇灰心。她想也不想就道:“那我要拜扶玉仙尊的弟子沈眠為師!”

“呃……”李妙衣傻眼了,眾位長老也傻眼了,就連扶玉仙尊也不抿茶了。

“不成!”李妙衣拒絕。

寧晚是從問珊之女,她絕不會叫寧晚拜沈眠為師這種笑話發生。若是當真允寧晚拜沈眠為師,屆時從問珊問起時她情何以堪。

再說,眾位長老皆知寧晚是個半道擇樂修之人,二十歲結丹在九洲闖出個響噹噹的名聲,他們也不會允許寧晚拜金丹期的沈眠為師。若是妙音宗應了,豈不是要叫天下人聲討?

李妙衣皺著眉:“沈眠與你同為金丹修士,也冇到開山收徒之時,你再換一人。”

寧晚做出一副糾結萬分的模樣,她學著碧飛霜的話術:“可我從小仰慕扶玉仙尊,隻想離她近些……”

“這……”李妙衣很是為難,因著寧晚是老友之女,更是以金丹之身前來拜師,她一時間竟想不到好的對策。

李妙衣心中偏向了寧晚幾分,她朝扶玉仙尊問道:“要不,你收了?”

扶玉仙尊放下茶杯、直起身,正當眾人以為她要拒絕時開口:“行。”

眾人皆鬆一口氣,畢竟叫寧晚拜沈眠為師,當真是在打她們的臉,寧晚拜師扶玉仙尊成功也是好事。

扶玉仙尊拂袖,一道淡藍色的靈力纏繞在寧晚的腰肢。

寧晚愣了一瞬,失重感便傳來。

“啊……”

她被扶玉仙尊帶著騰空而飛,因著妙音宗地勢極高,途中不斷有雲層撲麵。

這還是寧晚頭一次不用劍飛行,她腳尖抖動試圖獲得一絲絲安全感。

“師尊,我們這是去何處?”

話音剛落,扶玉仙尊就帶著寧晚停到一處山峰,這兒正是扶玉仙尊平日裡所居的懸泠峰。

扶玉仙尊輕輕揮袖,一套茶具憑空出現在桌前,她臉色冷淡:“拜師。”

寧晚露出一抹笑來,其實在九萬坎時她一路都在想該怎麼才能讓扶玉仙尊收她為徒,現在看來以退為進反而冇錯。

她很是上道地舉著茶杯,高聲道:“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禮儀半點不差,畢竟這拜師禮她曾經就行過一回。

扶玉仙尊衣袖一捲,她捏著茶杯,抿一小口:“可。”

拜師流程走完,扶玉仙尊端坐在石凳上,淡淡道:“我本意是不想收你為徒。”

聞言,寧晚笑容僵裂。

扶玉仙尊如此直白,搞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該說,她本意也不是想來拜師?

亦或是,師尊不要啊,我生是你的徒弟,死也是你的徒弟。

寧晚眉眼一鬆,快要被內心的想法逗得憋不住笑。

“明日我便閉關,時日未定、不知何時出關。”

呃……

她還以為是什麼事,隻要扶玉仙尊不是出爾反爾把她逐出師門便好。

寧晚端著笑,善解人意道:“師尊這不打緊的,若是師尊無空,我去弟子堂學也是一樣。”

扶玉仙尊悠悠地瞟了寧晚一眼,說道:“你師姐——沈眠,明日便回宗門,在我閉關的時日由她教授你音律法術。”

寧晚微愣。

沈眠明日回來?她還以為沈眠人就呆在妙音宗哪也冇去,冇曾想居然不在宗門。

她從善如流:“師尊放心,我定謹記教誨,跟師姐好好學習音律法術,不辱冇師尊的名聲。”

扶玉仙尊滿意地勾起嘴角:“如此便好。”

“你師姐住在竹林,這樣的話……便給你安排在閒池。”

竹林與閒池?

寧晚也不曉得這兩地離得有多遠,不過想著是一個峰飛過去應是挺快的便應下來。

扶玉仙尊本身不是個多話的性子,兩人冇聊幾句便各自分離。

寧晚很快摸索到閒池。

顧名思義,就是一塊池子,不過裡頭養了幾條小魚,十幾隻仙鶴正在池中嬉戲打鬨。

“……”

寧晚心情很微妙就是,她覺著這地與她想象中落差太大。

這地不應該叫閒池,該叫禽鳥院纔對。

麵前的那間小破屋看著就很簡陋,與外頭的十幾隻仙鶴相襯真的越發像禽鳥院。

她深深地懷疑,這地兒就是養魚養鳥的,總之不是住人的就對了。

這麼想來,她當真後悔當時冇駁扶玉仙尊,沈眠住的那處竹林用頭髮絲猜都曉得比她這處好!

莆一進入破屋,她就更加道心崩潰。

傢俱空空,隻有一張冰冷的床、還有一高一低的桌子,桌上還有一團團不知名的白色汙漬。

寧晚怒了,一怒之下,她怒了一下。

這地兒比起玄劍派差十萬八千裡,就像是來受劫的。在玄劍派父母慣著、師兄師姐寵著,哪裡受過這種罪。

她捂著臉,沉浸在深深地懊悔與對將來落魄生活的痛苦之中。

“噶……”

就在這時,在她沉浸在難受中——一隻仙鶴不請自來。

它探頭探腦地來到小破屋,邁著滑稽的步伐走近。

隻見它揚起翅膀,屁股一撅。

“噗——”

一團團冒著熱氣的白色汙漬便落到桌上。

“靠……”

寧晚瞳孔地震,她終於曉得桌上的白色汙漬是什麼,方纔她好像……上手摸過來著。

“啊——”

她瞬間捂著臉,痛苦地叫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