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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山夢 作品

第六十五章 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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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清晨的陽光斜斜穿過枝葉,在小徑上灑滿斑駁,各色清脆的鳥叫互相呼應,小徑周圍百花盛開,到處充滿沁人的花香,一行人在花草之間慢慢行來。

這裏是京師紫禁城的禦花園,年輕的大明天子崇禎皇帝正在悠閒的散步,周圍有一些直衛在戒備,身後則跟著一些身穿綾質宮裝的宮女,都是倩麗少女,宮裝是窄袖的淡雅樣式,顏色都為淡青色。崇禎在第一次看過袁妃穿著這種淡青色衣服後,崇禎認為此色“特雅倩”,取“夜雨染成天水碧”之意,稱之為天水碧,從此之後宮女人人效仿,成為後宮的流行色調和款式。

清晨的空氣讓崇禎精神奕奕,這種心情對他而言是不多的,登基四年來順心之事不多,煩心事卻不少。

遼東的建奴始終是懸在頭上的利劍,西南和東南稍安,山陝卻始終不太平,楊鶴要了十萬兩的招安銀子,誰知流寇拿了銀子用完就翻臉,到了五月,楊鶴麵對再次洶湧的流寇浪潮已經束手無策,崇禎對楊鶴失望的同時,對流寇的耐心也終於耗儘。

今天讓他心情輕鬆的最主要原因,便是文登營在皮島再次大挫建奴,加上東江鎮各位將官的戰績,斬首和俘虜真夷在一千左右,並生擒正白旗固山額真喀克篤禮,這是從東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在崇禎看來,流寇隻是麻煩,後金纔是真正的危險,隻要能壓製住建奴。區區流寇還不被他放在眼裏。

呂直的捷報提前到了一步,人頭和俘虜在赴京的路上,根據文登營一向的作風,這些人頭都不會有什麽假冒,所以崇禎已經相信了這個戰報,但他還是命令兵部和都察院派員檢視首級,若是屬實。便從登州經陸路進京,沿途向民眾展示戰果。

崇禎到一處荷塘邊的涼亭坐下,招過後麵低頭躬身跟著的曹化淳。隨意的對他問道,“曹伴伴,讓宮女上些茶點。朕在此處暫歇片刻。”

曹化淳連忙叫來幾名宮女,從她們提著的食盒中拿出一些點心,親手擺在石桌上,又擺好茶杯,取出些條索狀的茶葉,用水一衝,清香撲鼻,他泡茶一邊對崇禎道:“皇上,這是福建今年剛供來的猴兒大紅袍,聽說武夷山亦隻得幾株。”

崇禎對奢侈品冇有特別的愛好。但這杯茶著實清香撲鼻,端起看了一眼,茶葉帶著點油色,香氣濃長清幽,湯色清澈中帶著金黃。他輕輕抿了一口,醇香而有回甘,確實是茶中極品。他神色淡淡的放下茶杯,回味了一下之後才道:“茶是好茶,不過朕倒更希望熊文燦少花些心思在貢品上,早日平掉那些海寇纔是真。隻要福建太平,比之極品之茶更佳。”

曹化淳接過另一個食盒,從裏麵取出食箸,看似不在意的回道:“熊大人頗有邊才,怕是就快要有捷報傳來,奴才上次出宮,聽幾個福建人閒談,說那鄭芝龍乃一員驍將,手下號稱十八芝,連紅毛夷都非他對手,怕是不用多久就能剿滅那些海寇。”

崇禎對這個招安的海盜冇有太好的印象,淡淡說道:“李魁奇為禍海外數載,還靠其內訌才得以撲滅,那鄭芝龍怕是與傳言不符。”

“皇上說的是,奴才也覺著李魁奇怕是更厲害些,好在此人總歸死了,現在剩下一個海賊據說不是鄭芝龍對手,福建定會很快太平。”

皇帝今日心情不錯,聽了曹化淳的話,臉上露出點笑容,曹化淳卻一臉遲疑的說了一句,“隻是,奴才聽說,這。。。”

崇禎笑著微微點頭道:“曹伴伴但說無妨。”

“奴才也隻是聽人說起,不知此事真假,鄭芝龍曾言‘滅群小,獨霸四海’,奴才總覺著那些海寇都是些養不家的,那李魁奇、鍾斌、楊六楊七都是招過安的,就怕熊大人的兵船都給了鄭芝龍,到時海寇全滅,這鄭芝龍若是再有異心,又何人可製。”

崇禎眉頭微微皺起,他對這些海寇的旋招旋叛確實十分厭惡,心中原本就存有戒心,但大明水師早冇有當年橫掃露梁海倭寇的強盛,銀子連供應九邊都不足,哪有餘力再建水師,靠海寇打海寇似乎是唯一選擇。

曹化淳稍稍抬眼觀察了一下崇禎的臉色,又接著道:“皇上萬勿憂心,奴才亦隻是道聽途說,鄭芝龍這幾年也是實心剿寇,冇準確實是個忠心的,眼下水師亦是大有用處,此次身彌島大捷,便有水師之功,皇上當年準許文登營建立水營,正是高瞻遠矚,鄭芝龍既有本事,又忠心的話,日後在遼海亦可倚重。”

崇禎看了看曹化淳,麵帶懷疑之色,卻見曹化淳毫無異色,輕輕歎氣道:“鄭芝龍原本就是海上巨寇,其心難料,若調之遼海,近在肘腋,反為顧忌。”

曹化淳趕緊跪下道:“是,奴才失慮,一時口快,差點致皇上於險境。”

崇禎揮揮手讓他起來,曹化淳站起說道:“奴才方纔隻是想著身彌島之捷,倒是水師著實有用,建奴不過善於陸上征戰,於水戰一竅不通,到了海上便如虎離山林,非我大明對手,呂直這次說建奴也想建水師,正好這鄭芝龍由隻擅長海戰,到了陸上卻是如龍失大海,正好便應了景,纔有次冒失之議。”

他說罷便趕緊去拿其他的食盒,崇禎似有所悟,輕輕重複了一句,“龍失大海。。。”

曹化淳轉身擺上一盤“絲窩虎眼糖”和一盤“佛菠蘿蜜”,然後對皇帝問道:“萬歲,您剛纔說什麽?”

崇禎冇有答他,自顧說道,“曹伴伴剛纔說身彌島大捷,呂直此次立下大功。亦是你當年推薦得力,若非他提督九門時頗為稱職,朕又怎麽派他去登萊。”

呂直並非信府舊人,當年是曹化淳推薦的,算是曹化淳的派係,呂直這次立下大功,皇帝自然會給自己加印象分。曹化淳卻冇有表現出絲毫的得意,受寵若驚的道,“為皇上解憂。原本就是奴婢的本分,豈敢居功,奴婢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就算外臣冷嘲熱諷,隻要皇上寬心,便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崇禎兩眼看著近前荷葉上一隻輕捷飛舞的蜻蜓,眼神略略有些迷離,片刻後才搖頭道:“確有熊開元上疏彈劾內臣監軍,汝等不必理會這些給事中和禦史,誰真心乾事,朕還是知道的,熊開元所言‘遣內臣則事權不一’,呂直同樣是內臣。為何偏偏能在登萊大破建奴,倒是那位孫巡撫,上任來已申軍餉逾八十萬兩,不顧朕多次明言重用文登營,反而錢糧所用有失妥帖。累文登營損傷慘重,朕纔想看看他的自辯。用冇用心做事,一看便知,何分內臣外臣。”

曹化淳噗通一聲跪下,竟然泣不成聲,“有皇上這句話。奴婢就知足了。。。那些禦史,奴才就當,就當他們是狂犬吠日。”

崇禎難得的笑起來,“切不可如此說科道禦史,他們中大多還是忠心做事的。”

“皇上恕罪,奴才隻是氣不過有些言官聞風則雨,對不入眼之人,有一過而不問其功,對入眼之人,有一功而不慮其過,連本兵大人都不在他們眼裏,對奴婢這樣的內臣,即便無過,則內臣本身便為過,奴婢一向膽子又小,他們那副樣子,奴婢看了心頭惶恐得很。”

正好說到了本兵梁廷棟的事情,崇禎順口問道:“曹伴伴,對本兵近日屢遭彈劾一事,你覺著梁大人究竟如何?”

最近梁廷棟四麵楚歌,沈敏、安國棟貪墨撫賞等事被牽連,有人彈劾梁廷棟接受他的賄賂,連續給安國棟提升,又說梁廷棟接受李猶龍賄賂,將其提升為遊擊,本兵之位岌岌可危。

原本梁廷棟也對本兵一職有些擔心,因為建奴戰力強橫,明軍每遇敗績,禦史們就會跳出來連篇彈劾,本兵和薊遼督師都是首當其衝,禦史不比建奴好對付,梁廷棟在四城之戰前就領教了一番禦史的能耐,好在他運氣不錯,四城之戰以明軍大勝告終,總算穩住了他本兵的職位,但這兩種威脅一直存在,所以梁廷棟年初鬥垮王永光之後,空出了吏部尚書的位置,這個位置既是肥缺,又穩妥得多,梁廷棟頗想換一換,但崇禎並不同意,現在果然又被禦史架到了火上麵。

曹化淳偷看了一眼崇禎,皇帝的神情很放鬆,平日有些蒼白的臉色也帶上了血色,他小心的說道:“皇上,奴纔不大懂兵事,但隨在皇上身邊,聽了梁大人多次召對,覺著梁大人頗有才略,所陳兵事多中機宜,象是知兵之人,梁大人有過自當懲處,但梁大人任本兵以來,除了遵永大捷,這次又有身彌島大捷,奴纔想著,以前的各位大人在時,對建奴每戰必敗,梁大人當本兵後卻連有三次大捷,雖說大多是文登營打的,但本兵大人的運籌之功卻不可不見,若以小過而掩大功,奴才覺著,那些言官言重了些,況且水佳胤彈劾的數條罪狀,並無實據,純屬風聞言事。”

崇禎回想了一下,確實如曹化淳所說,眼下的彈劾都冇有證據,雖然那幾條罪行多半屬實,但就他自己而言,也不希望讓梁廷棟被趕下台,大明的官員是個什麽樣子,他現在心中還是有數的,不貪財的基本冇有,梁廷棟好歹還是能做事的。

崇禎轉眼看到曹化淳還跪著,臉上掛著幾顆淚珠,連忙伸手扶起,“曹伴伴快起來,朕方纔說過,誰真心為朕做事,朕心中自然明白,也歇了這許久,先回乾清宮吧,你去請本兵和首輔大人來一趟西暖閣。”

曹化淳趕緊離開去請人,等到轉到無人處,纔對身後的小太監道:“去告訴陳新和梁廷棟的人,他們的事咱家已經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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