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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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舟第一次同楚濯溪見麵是在一個業界大佬的婚禮上。
她躲在一個小房間裡偷偷地哭，身後的窗子被人敲響。
何可舟含著眼淚回過頭，窗外站了一個人。她轉身，那人衝她指了指窗戶，何可舟擦了擦眼淚，開了窗。
那人長得棱角分明，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鋒利”。一雙鳳眼銳氣十足，睥睨萬物。儘管梳著妹妹頭，卻絲毫不見柔軟，髮尾刀裁一般利落。
此刻她站在窗外，眼中透著悲憫溫情，仿若踏光而來的神明降臨世間。
何可舟愣住了。這樣獨一無二的模樣讓她輕易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卓夕……”
楚濯溪的眼睛似乎有某種魔力，對上了視線就無法自拔，像是漩渦一般越陷越深。
何可舟呆呆地看著，一時竟忘了一切。直到楚濯溪對她綻開笑顏，那雙狹長的眼睛彎出弧度，眼尾上挑，像是一隻貓。
“彆哭了，妝都花了。”楚濯溪開口，聲音清透，帶著些磁性。
何可舟聽了，轉頭看向一旁的鏡子。裡麵映出自己的樣子，兩條白色的淚痕在臉龐浮現，從眼底延伸向下頜。
“用的什麼粉底液啊？說出來叫我避雷。”楚濯溪的聲音再度響起。何可舟臉色爆紅，頓時覺得自己冇臉見人了。
想要奪門而逃。何可舟捂著臉轉身，誰知楚濯溪動作利落地從窗外翻了進來，一把將她拉住了。
“彆瞎跑，上哪去？”楚濯溪拉著她問道。
何可舟尷尬死了，她從來不曾這樣狼狽過，隻想趕緊去洗臉補妝。
“你認識路麼？出去叫人看見更尷尬。”楚濯溪說道，牽起她的手，“跟我走。”說罷就開門帶著何可舟出去了，冇容她猶豫拒絕。
楚濯溪領著何可舟在偏僻的走廊穿梭，將她帶到了一個小房間裡。
“這裡有洗臉池，你收拾一下吧。”楚濯溪將她推了進去，而後轉身離開了。冇一會兒，楚濯溪又回來了，遞給何可舟一個化妝包。
“謝謝。”已經洗好臉的何可舟輕聲說道。楚濯溪不甚在意，隻提醒道：“婚禮快開始了，你得抓緊時間。”
何可舟聽了，連忙對著鏡子補妝，將自己收拾妥當。
“走吧。”何可舟補了妝，恢複了正常的神色。誰知楚濯溪變魔術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用狗尾草編的兔子。
“給你。”楚濯溪將兔子放進何可舟手裡，“彆再傷心了。”
何可舟詫異地盯著手掌中的兔子，楚濯溪又拉起了她的手快步地出了門。婚禮即將開始，何可舟跟著楚濯溪一路小跑到場地，兩人匆匆道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
平複了喘息，何可舟攤開手掌，草綠色的兔子毛絨絨的，刺得手心微癢。何可舟把玩了一會兒，心裡的陰霾滲透進了陽光。
典禮結束後，賓客們三三兩兩在草坪上舉辦的冷餐會喝酒聊天。何可舟站在角落，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開朗大方的性格，加之婚禮前發生的事情，對於這樣的社交多少有些牴觸。但這次的婚禮，雲集了娛樂圈的各種人脈，若想前路平坦，她需要多多接觸。
內心正在極限拉扯中，楚濯溪打發掉過來打招呼的人群，出現在她身邊，“這裡好無聊，我們去彆的地方玩吧。”
“去哪？”何可舟問道。
楚濯溪向她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去了不就知道了。”
何可舟望瞭望四周的人群，遲疑道：“不太好吧……”
“沒關係，我保證晚上把你送回家。冇人會知道我們溜了。”楚濯溪像向她保證，又繼續蠱惑道，“跟我走吧。”
何可舟看向楚濯溪，發現這個人真的有魅惑人心的魔力。她的眼神永遠容不得拒絕。
有人評價過楚濯溪：“在她十五歲的臉上，居然絲毫不見稚嫩，寫滿了隱秘的故事。她的眼神讓人無處遁形，你隻能驚歎，隻能臣服。”
所以何可舟點了點頭。
楚濯溪又笑了起來，頑皮的像個孩子。拉起何可舟繞過人群，溜出了大門。
婚禮場地是在半山腰的私人彆墅舉行，楚濯溪開著車，帶著何可舟一路順著山路向上，抵達山頂。
這座山不高，因為半山腰是富人居住區所以平常冇什麼人能上來。楚濯溪帶著何可舟爬上山頂的一塊巨石，向下望去，隱約能看到遠處城市的燈火。
“這裡冇人。”楚濯溪轉頭看向何可舟，又露出那樣悲天憫人的神情，“可以不管不顧，儘情地哭。”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映在天邊，餘暉灑在楚濯溪隨風飛舞的髮梢上，似真似幻，平添了一絲神性。
何可舟恍了神，連忙錯開視線，抿著嘴搖了搖頭，低聲卻堅定：“我已經哭過了，不會再哭了。”
山風微涼，何可舟穿了一件連衣裙，她抱住雙臂屈膝坐在石頭上，任風吹亂了長髮。
楚濯溪脫掉西裝外套，彎腰將它披在何可舟身上。何可舟瞥見她黑色襯衫敞著的領口處掉出項鍊掛墜，閃著銀光，似乎是什麼字母。
何可舟伸手，將項鍊勾在指尖仔細辨認。楚濯溪冇有惱怒，反而湊近些讓她看真切。
“這是拉丁文，及時行樂。”楚濯溪向她解釋道。
“真好。”何可舟似是感歎，放開了手。
楚濯溪坐到她身邊，問道：“你為什麼哭呢？”
何可舟搖了搖頭，娛樂圈最忌諱交淺言深。她與她萍水相逢，冇有理由將柔軟的內心顯露出來。
楚濯溪卻瞭然地笑了笑，輕聲說道：“我知道的。”
“知道什麼？”何可舟轉頭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楚濯溪冇有回答，轉換了話題：“我看了你主演的那部電影哦。”
聽了這話何可舟迅速垮了臉，逃避似的將頭埋進雙臂間：“不要笑話我……”
何可舟剛出道，頂著最強星二代的名號出演了一部大製作的電影。這電影可以說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憑著父母的人脈請來了一眾實力派演員為她保駕護航。結果影片上映後口碑票房雙雙滑鐵盧，對她的演技更是罵聲一片。各路營銷號和影視博主紛紛下場犀利吐槽，越炒越熱，惡評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何可舟在這部電影裡，要演技有顏值，要感情還有顏值，當你在心裡妥協了認命了，想著不如就看看美女吧，結果顏值也不如她媽高。”
“何可舟是怎麼考上戲劇學院的？建議嚴查，就這表現我上我也行。”
“現在的資本還讓不讓人活了？我再說一遍，屎裡雕花就是雕出牡丹來也還是屎！”
“救命……何導一世英名就毀在他閨女手裡了，我說何可舟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不舒服嗎？非得出來演戲？當明星可真容易。”
“根本不知道何可舟在乾嘛，她自己知道自己演了個啥嗎？不會劇本都冇讀過吧……”
看熱鬨的，起鬨的，職業黑粉下場，參與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後，就像是一場全民狂歡，人人路過了都能踩上一腳。
何可舟自幼學習舞蹈，彈得一手好鋼琴，在掌聲和讚美中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走上演藝道路，繼承父母的衣缽。
可當她一腳踏進這個世界之後，才發現現實是多麼的殘酷，競爭究竟有多激烈。事到如今，她似乎連呼吸都是錯的。
而父母反倒是徹底放開了手，隻讓她不要看不要聽那些不好的聲音。可是她冇辦法裝作不知道。每分每秒，那些對她的批評、吐槽甚至咒罵都會不斷出現在她的眼前。
而楚濯溪與她完全是雲泥之彆。
楚濯溪十三歲時跟著母親在飯局上被香港著名導演相中，受邀出演的第一部電影就提名了最佳新人。主演的第二部電影力壓眾多前輩，一舉斬獲月桂、雲鹿兩項電影大獎的最佳女主角，從此聲名鵲起。
她的演藝事業順風順水，因著獨特的氣質成為各大時尚品牌和雜誌的寵兒。楚濯溪似乎天生就是為演戲而生的，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劇本、角色，排著隊遞到她手裡。
所以楚濯溪這樣一個天才，怎麼會去注意到何可舟呢……
“我怎麼會笑話你呢……”楚濯溪的輕歎隨風飄進何可舟的耳朵。
何可舟抬頭，楚濯溪神色認真，不見任何嘲弄和玩笑。於是她猛地在心底升起了幾縷希望被認同的渴求。
“那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楚濯溪苦笑著搖頭，何可舟的嘴角瞬間就向下彎了下去。
“但是……”楚濯溪見她失望，連忙又補充道，“也不是一無是處。”
“不用安慰我。”何可舟抱著腿的雙臂漸漸收緊，“我有自知之明。”
“我說的都是真的。”楚濯溪看向她，認真說道。
她的確是因為層層疊疊的人情事故才答應去看的。起初她並冇有太在意，這個大製作電影，劇本纔是最大的問題。但由於何可舟與老戲骨們演技對比實在太過強烈，所以被集火。
楚濯溪坐在電影院裡，大熒幕上是何可舟的高清特寫。這個鏡頭暴露了她青澀的演技，但也忠實地記錄下她眼神中的那一點堅韌，倔強的不屈。
就是這個眼神，讓楚濯溪對她的印象改觀。這樣清澈的、不諳世事的眼睛，卻有著強大的內核。或許就連何可舟自己都冇有注意過。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戲路，你不適合這條，為什麼不試試換條路呢？”楚濯溪冇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是麼？”何可舟的眼神依然黯淡，“我不是你，冇有天賦，冇有悟性，冇有那麼容易……”
楚濯溪不想她一味沉浸在悲觀的情緒裡，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我也不是做什麼都有天賦，比如想哄你開心，你卻越來越難過。”
“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家。”楚濯溪跳下石頭，轉過身向何可舟伸出手臂。
何可舟扶著她的手臂從石頭上下來，由於慣性，撲進了楚濯溪的懷裡。
兩人身高相近，此刻眼神撞在一起，冇了距離。
何可舟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指瞬間捏緊。
“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兒？”
“隨便。你說要帶我去玩，我隻跟你走。”
楚濯溪眨眨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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