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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生三三 作品

第409章 臨水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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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山洞之後,顧妙音開始發了瘋似的找刺激,找死亡邊緣。

一開始,她還隻在深山邊緣遊走,但隨著時間積累,她有些麻木了,不是真正垂死一刻她絲毫不會感到害怕,也不會興奮,而這些不痛不癢的情緒根本觸動不了極樂蠱。

為了將身體裡的蠱蟲餵飽,她不得不深入大山。

思學所桑夫子教導孩子的第一課,便是敬畏大山,因為它神秘廣袤,它孕育了這裡的一切,它賜予苗民水和生存的一切。但這僅僅是大山光明的一麵,而它陰暗凶殘的一麵就在地心深處。

那裡毒蛇環繞,毒蔓叢生,蟄伏的野獸一瞬間可以咬斷人的脖子,看似平平無奇的草地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的沼澤。

桑夫子把這裡形容成人間煉獄,她想讓她的學生敬畏這片土地,隻是不巧,其中一個學生長了反骨,偏偏向死而來。

顧妙音在深山住了半個月,她被毒蟲咬過,也被猛獸追過,萬劫不複的沼澤也踩過,差點被埋進土裡變成了養料。

最慘的一次是她偷蜂巢,被一群毒蜂追著跑了半座山,好不容易驅趕了毒蜂,她又被蟄得毒發,整個人腫得像脹氣的饅頭。

原以為這樣就過去了,冇想到脹氣饅頭突然爆開,她雪白粉嫩的肌膚開始潰爛流膿,這可把她嚇壞了,是真嚇壞了,驚恐到極樂蠱都有了反應。

絕望之際,她忽然想到桑夫子曾說過,在苗域,再毒的毒物都有解,解藥就在毒物十丈之內。

於是她頂著一張豬頭臉把毒蜂方圓十丈內能吃的都薅了,可毒性依舊冇有減輕,眼看已經醜到不能直視了,她隻能把心一橫,再次向蜂巢下手。

因為抱著蜂巢,跑了大半座山毒蜂還是窮追不捨,後來她闖進一個山洞,那群毒蜂才逃過一劫。

深山野獸都有領域規則,毒蜂選擇退讓便說明洞裡還有個更恐怖的傢夥。

但顧妙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抱著蜂巢往裡跳。

慶幸的是,山洞並無野獸,隻有一池淺潭,和一地白骨。

她差點跑斷氣,見洞裡還有水源頓時喜出望外,她蹲身掬水,低頭欲飲,冷不丁瞥見了自己的水中倒影,她好像一個長了兩個腦袋的怪物。

她差點氣哭了。

毒蜂一丈內的東西都被她薅完了,若連蜂巢還不行,她以後就隻能這樣的。

她一邊哭一邊咬蜂巢,她這兩世死過、風光過、狼狽過、也肆意過,獨獨冇有醜過。

真的……死都冇這麼氣。

體內的蠱蟲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瘋狂蠶食。

蠱蟲進食會消耗她所有體能,再加上被毒蜂追趕了一天,她漸漸感到力不從心,昏迷之前她還在想,要醒來還這麼醜,她一定要報複這座大山。

她在山洞睡了一夜,清晨的山風將她吹醒。

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頭,摸臉,感覺到第二個頭消失了她纔敢爬在淺潭邊,池水印著少女烏眸湛湛的嬌俏麵容,那一瞬間,她有些恍惚。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臉。

難道冇有了這張臉,她就不是她了嗎?

她真的就不能活了嗎?

紅顏枯骨,我,顧妙音,怎能被一張臉定義?

她拂手攪碎池中的倒影,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在浮影中碎成光片。

人都喜歡美好的事物,這張皮相她喜歡是因為她覺得賞心悅目,但若冇了這張皮,她就不愛自己了嗎?

不會,她會要更善待自己,彆人可以以美醜定義她,但她不能,因為與她共生的從來不是這張皮囊,而是皮囊之下的靈魂。

皮囊會破,靈魂不朽。

她應該把在乎臉的這份精力拿去淬鍊自己的靈魂,讓它堅強無畏,足以抵擋世間風雨。

“哢——”

忽然,她的靈台一震,心間傳來一聲清脆的破殼聲。

顧妙音心有感悟,盤腿運氣,聚氣靈台。

她牽引一絲內息鑽入靈台,而一直不受她控製的黑蟲這次竟主動爬過來,張著口器咬住了這縷內息,兩者交融那一霎那,蠱蟲鋥亮的黑殼從兩邊裂開,金色的光線從裂縫中伸出。

“哢——哢——哢”

隨著輕薄如撕紙般的脆響落地,黑殼(ke)消散,金殼(qiao)重生。

極樂一詞源起佛宗,離眾生苦方登極樂。

而所謂極樂,便是十重圓滿,也就是武道之人畢生追求的十境。

何以上境顛覆後,武道者再無十境?那是因為後來的武者失了傳承,隻修身不修心,這也是為何,辰安會成為千年之後第一個十境之人,因為佛道解苦,求心。

所以,不是十境難求,是不滅難求。

所以,真正的極樂蠱從來並非隻食**的地階之蠱,而是上境修士也覺得嘗百苦太難,才編撰了《極樂寶典》以求速成,因為人生而有情,情生欲,而**是最容易被激發的。

常人能活幾度春秋?幾千年古人留下的傳承今人又如何考究真假?

幸而,她不信命,不妥協,偏要走離經叛道之路,才終於觸碰到了真正的傳承大門。

千年古人修士不可破,她來破!

與天相爭,就是她靈魂不滅的道心。

再睜眼,不知人間幾日秋。

身下的池水已經漫過了雙腿。

雖然極樂蠱又再次陷入了沉睡,但這一次與往日都不同,她找到了自己的道。

由此機緣,她在這個山洞暫住了下來,每次從生死一線遊走回來,她總會坐在池邊靜思,偶爾有感,偶爾有大悟……

漸漸地她也喜歡上了這種臨水照身的感覺,似靈魂出竅破雲霄而上,以天聽之悟看九州,快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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