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離彆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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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那個禮拜天，肖邦在附近的一家啤酒經銷商處做了一名跟車搬運工，負責裝卸一些啤酒或者是空酒瓶。這份工作十分的辛苦。每天下來他一個人平均要搬五百多箱啤酒，每箱啤酒大概有二十多斤，從啤酒堆放處搬到旁邊的大貨車上，雖然兩處距離相隔並不是太遠，但是要將一箱啤酒從平地搬到一米多高的車廂上，仍然需要不小的力氣，而且為了提高工作效率，一般一次他都要搬三箱，十分的勞累。裝卸一箱啤酒的報酬加起來一共是兩角錢，倘若是空酒瓶，一箱加起來還不到兩角錢；不過，一天下來他還是可以掙到一百多元。夏天的天氣也是十分的炎熱，稍微運動一下，整個人都會大汗淋漓；每天他從早晨一直搬到中午，期間他經常需要時不時的用衣袖擦去臉上不斷滲出的汗水，等到貨車裝滿，他身上穿著的一件深藍色的工作服也早已經濕透了，粘糊糊的貼在他的身上，十分的難受。炎熱的天氣之下，在室外乾重體力活，是很容易中暑的，因此他每天都要喝十幾瓶水，來補充身體內的水分，防止因為體內水分的過量流失而導致整個人虛脫昏倒在工作中。通常，夏天的陽光也是十分的毒辣，他身上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全都因為長時間過度的照射而被曬得有些黝黑。一次敏惠來看望他時，不免心疼地勸說他換個工作，可他還是堅持做了一個半月。

八月的下旬，距離敏惠開學所剩下的時日已經不是很多了。肖邦特意趕在她開學前辭掉了他的工作，陪著她去了一趟遊樂園；因為在此之前，她已經向他提起了很多次。那天，他們兩個在遊樂園裡從早到晚整整瘋玩了一天，幾乎玩遍了園裡的所有遊樂設施，並用相機捕捉拍攝下了他們之間許許多多美好且歡樂的瞬間。

到了九月，敏惠開學以後，肖邦在一家小區裡麵當了一名保安。起初，他原本是想在一所學校裡麵當一名保安，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一家小區；因為他覺得小區相對於學校來說可能更適合他一些，工作之餘他可以坐在門衛室裡仔仔細細地觀察從小區裡麵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物，這或許會在某方麵對他的創作多少有些幫助，甚至還可以為他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素材。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幾乎就已經熟悉了小區中的大部分居民。肖邦曾注意到，一個搞室內裝修的人，與人很是和善；那人總是在路過他的值班室時給他一根菸吸，很是和藹可親。不過，還有一些很是自以為是的傢夥，總是帶著一種異樣的目光看待他以及他所做的工作。因此，他明白，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和善，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很好地審視這個世界以及他們之間若有若無的某種聯絡。當然，這隻是極少的一部分人；對此，他也從來不甚在意。相反，這正讓他窺視到了他所處的世界是多麼的真實。他常常沉醉於這真實的生活和對美好世界所抱有的最崇高的幻想之中。因此，他常常在閒暇之餘，便為某些事情苦苦思索。他認為，他所處的世界太過於真實，而這種真實的感受恰恰是基於周圍所處的環境給予他的感官反饋。同時他也認為，這種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相處而形成的大的環境氛圍，恰恰是由於人們內心自我的想法，進而產生行為及對待事物的方式和看法，那麼真實的生活便是基於美好的期望與幻想而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的。對此他感到很是興奮，認為倘若這樣的話，對於未來，這種真實的生活或許將會因為一代人由心而發的美感，然後從美的觀念出發，進而引發一係列的效應，漸漸地促使人們趨向於愈來愈美好的生活。他有時會想象著，這是多麼大的一份責任，倘若人們想要生活在一個更加符合內心的想法、更加趨向於完美的世界，那麼，他們所要做的不光隻是去想、去抱怨，而更重要的是要做出一些改變。對於每個人想要生活在一個理想的世界，那麼，他就要承擔著一份責任，一份天降到每個對於美好生活抱著渴望的人們身上。人們不能隻想擁有享受美好的權利，卻不履行一些通往美好的途中所必要的義務。無論是理想或是真實，世界向來都是十分地公平，它向一杆天平，對待世界萬物的態度都是相對性的，它既仁慈又殘暴，它既溫柔似水一成不變卻又瞬間變幻風起雲湧。而對於人們想要期望世界給予他們一些什麼，小到一針一線，大到一個溫馨祥和的生存環境，那麼他們首先所要做的便是自身的一些改變，小到生活中的一點一滴，大到一個明晰事理的思想境界。那麼每個人所做出的一些趨向於美的改變，影響到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那麼更多人的改變，則影響到的便是他們所處的世界。倘若人們基於美感的出發，達成一種共識，凝聚成一股攻堅克難的力量，那麼對於美好生活、美好世界的期望便不僅僅隻是一種期望。童話裡的世界不僅僅隻是書本上輕描淡寫的一種渴望，而更是曆來人類所追求的一種大同美好的天下。人們早已確定了既定的目標，而一些人們隻是沉醉於那個目標，毫無行動，安然地享受著先輩們曆經萬難所取得一些成果，他們對於未來似乎毫無貢獻，隻是認為所得定是心安理得；更有甚者，一些悲慘的幽靈們放逐自我，他們渾身散發著如同腐臭的屍體一般的味道，他們渾身環繞著無窮無儘的負麵能量，進而拉低多數人的信心，頻頻在多數人嚮往美好世

界的道路上設置阻力。世界的主旋律本應該就是欣欣向榮的。倘若，一些人們隻是盼望著從學堂裡出來的孩子，當他們切身融入到整個世界之中，不會因為他們所學到的一些知識，對於未來所抱有的期望值與真實無比的世界之間存在著一種較大的違和感，那麼，他們應該立即做出一些改變，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貢獻來，讓世界這艘大船劈波斬浪，那麼，終有一日，這艘大船必當在無數輩人的努力之下平安抵達美好世界的彼岸。

更多的時間，肖邦則關注的是他的文學創作。因為，小區裡的工作並不是特彆的勞累。每天在小區值班時，他總是按部就班地工作，忠實地履行著工作中他應儘的義務。平時，他也會定時地騎著山地車在小區裡巡邏上一遍；而更多的時間他則是待在值班室裡。因此，日子過得倒也平靜。他像以前在網吧工作那樣，會利用空閒的時間，大量地閱讀一些中外名著。他上班時都會隨身帶著一本書，以便隨時隨地供他閱讀。而且，工作之中，他的閒暇時間確實很多，可以允許他那麼做。不過，真正屬於他個人能夠隨意支配的時間則是在下班；他真正的生活全都集中在下班的時間裡。

每到下班，他便會獨自一人蝸居在那間不足15平米的小房間裡。肖邦花費了大概一個星期的時間，仔細地為他的文學道路製定了一個更加具體、詳細的計劃。他認為真正地成為一個作家，必須先要寫出一部作品來；而真正配得上文學家這個稱號，他則需要更多的磨練，當然，前提仍然是必須先要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因此，他從口頭上摘去了自封的作家稱號，在他未能寫出一部作品之前不再以作家自居。他覺得一個母雞在未曾真正下蛋之前，還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成熟的母雞，而他如今便是那隻還冇下蛋的母雞。他把自己稱作一位寫作者，一位初級階段的作者。他首先要做的任務，便是認真地創作出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而對於作品寫成之後的事情他決定暫且不去想，因為那樣隻會讓他看的十分遙遠，與他目前取得的成就來說，未來常常會使他感到惶恐不安。當然，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不是匆匆忙忙、草草完成的一篇文章，而是要像母雞一樣，把生活當作食糧吃進肚子裡，然後加以消化提煉，最終產出一枚具有較高營養的雞蛋，否則的話，隻會白白浪費他的大好時光，同時也辜負了他的一篇心血。對於生活，他也算有了一些經曆。而對於一部好的文學作品來說，他不是一部關於日常生活所發生的事件單純地進行流水賬式的記錄，而是要通過情節的發生，主人公的性格，還有一些環境描寫，等等一些諸多的藝術手法而去表現他所要表達的主題，那麼對於主題的需要以及整篇作品的佈局，他可以有所選擇性地選取一些場景，選擇一些合適地藝術手法來表現他所要表達的東西。因此，他決定從最基本的知識開始練習。他首先從一些形式上的知識開始入手。他覺得，一部音樂作品是由一個個音樂符號所構成，一部電影作品是由一幀幀畫麵所構成，而一部文學作品則是由一個個文字所構成的；所以他決定，要儘量多地增加他的詞彙量，他要瞭解並掌握它們，這樣的話，在他需要之時，他便可以恰到其分的選擇運用一些詞彙。他從一家書店裡買了一本厚厚的現代漢語詞典，從首頁開始，一頁一頁的往下看。對於每個詞彙他並不強調過分的記憶，隻是覺得至少要把它在心裡默默讀上一遍，對它的詞義以及詞性有個基本的認識和印象。因為，多數詞彙都是他以前學過的，所以他並不過分嚴謹的要求自己，而是抱著一種溫故知新、時而習之的態度。不過，這項工作，仍然花費了他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

對於肖邦來說，時間被他安排地很是充實，彷彿一切都是從頭開始，一切都充滿著鬥誌，而他隻需要有條不紊地完成他自己所定下的每項任務，那麼他的理想就會距離他更近一步；有時，他甚至做夢都能看到它在頻頻向他招手。因此，在完成充實自己詞彙量的任務之後，他便立即開始了下一步行動。主題是每部文學作品的心臟。他覺得一部好的文學作品，都想要試著表達什麼，或者傳遞一些什麼。當然，有些文學作品的主題有顯隱之分，目的是為了適應不同層次的讀者閱讀；不過，對於這些問題，肖邦並未暫時給予考慮。他認為，目前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問題，是要進一步仔細地思索研究，他不想從小到大地進行學習，而是覺得從大到小，從粗到細，一步一步地處理他所遇到的問題，這樣可能更符合他學習地規律。因此，他想要先開始尋找一些主題，一些他認為值得去寫、很有意義的主題。這樣的話，等到他找尋到了足夠的主題，他便可以根據主題的需要，來進一步采取合適的行動。他本以為找尋主題而先不去具體想怎麼表現它的細節，這已經大大縮小了他工作的範圍，可這份任務仍然十分的艱钜。因為，主題是通過文字表達詮釋出來的，一些主題可能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詞彙或者一句話，而恰恰是承載著一種哲理，或者是一些晦澀難懂的思想，近似於哲學般的沉思頓悟，倘若把一部好的文學作品比作一個事物，那麼它就是隱含在這個事物當中的一個極為重要的內核，因此想要儘力地把它詮釋出來就已經很難，而要找尋這些較為

深刻並且他可以適當駕馭的主題則更加困難。以他來說，通常會有一些好的靈感突然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可那隻是一種感受，他目前的能力仍然無法完全把它通過文字詮釋出來，因此他不得不知難而退。他也曾試著找尋並用一些較為平鬆的主題來寫一些短篇的文章，做一些基本的練習，後來他完全摒棄了這種做法。因為，一篇字數較為短小精悍的文章與一部字數較為繁多的長篇小說之間仍然有著很大的區彆。首先，在結構的構思與處理上，一篇文章與一部小說之間就有著很大的不同，一篇短小精悍的文章，它可能因為故事，或者所要表達的主題，相應地采用一定的敘述方式及表達技巧，但如果把它們移用到一部小說之上，可能就會顯得處處為難，不能適應小說這種體裁；其次，對於一篇文章來說，由於字數短少，因此對於人物、事物或者情感的描寫往往惜墨如金，屬於精工細琢，而一部長篇的小說，節奏跨度較為寬廣緊湊，強調輕重緩急，因此有時在描寫上往往需要審時度勢，做到張弛有度，總的來說一篇文章較之一部小說，畢竟有它的侷限性，兩者之間似乎屬於一種包含的關係，倘若用一篇文章的寫作規則來定性、總結一部小說的創作法則，往往會適得其反。他從一開始便發現了這個問題，因此，他放棄了試圖通過寫作一些文章來練習並掌握小說的創作法則，那樣隻會讓他走向一條死衚衕，以至於最後他仍然不得不原路返回，重新站在小說的立場上來進行思考創作。所以，他最終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先站在高處，想象他正站在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的最終點來進行回望，進而得知他應該做些什麼。

找尋主題的任務，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一陣茫然無措的境況中。他本以為，這會是他通向那浩瀚如海的文學當中的第一個突破口，但是很顯然，第一個突破口便已經讓他變得無所適從。後來，他漸漸開始調整自己的狀態，認為找尋主題是一個長期的任務，於是暫時將其擱置在一旁，把他的注意力從主題上麵轉移到了小說的情節上麵。他正在讀一部名字叫做《三個火槍手》的小說。這部小說精彩極了，是法國作家大仲馬的一部作品，從一開始閱讀，他就被其講述的故事，以及主人公和三個火槍手之間引人入勝、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所吸引。他覺得大仲馬的這部小說讀起來就好像是一部中國的武俠小說，有著性格分明的英雄人物和一些反派人物，接著是英雄一路的奇遇和與反派做鬥爭的冒險故事。倘若，單憑小說情節來看的話，作家完全以他獨特的構思，把本來就曲折離奇、十分精彩的故事講述的更加扣人心絃，使讀者一開始閱讀，就情不自禁地循著作者的筆跡一步一步把它看完。這和他以前曾閱讀過的另一位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一部作品《挪威的森林》是風格迥然不同的兩部作品。在肖邦看來，《挪威的森林》這部小說的故事情節就較為平淡，像是一條春夏秋冬四季始終不停流淌的小河；而小說中的每個人物都像是從栽種在小河兩旁的樹木上麵被風吹落的片片樹葉，每片樹葉都有它自己獨特的故事，然後就落入水中，隨著小河一起緩緩流淌，讀者閱讀時，就像是一位路人，目光靜靜地注視著河流，數著上麵不斷漂浮而過的樹葉。他個人覺得村上春樹的這部作品著實無味，有時他甚至會把它聯想到素描或者油畫這方麵的問題上。不過，為了更清楚的瞭解村上春樹是如何在情節這方麵把整部小說寫完的，他仍然還是特意找來了一個本子，從小說的開端開始，把其中所發生的大小事件統統都用一段話概括出來，然後分彆標上序號。後來，他發現《挪威的森林》這部小說更像是一部長篇小說中的一個片段，無論是從人物或是小說的情節，他都認為它更像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他總覺得無論這部作品想要表達一些什麼，可它真正達到的效果與他所要表達的東西之間總是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如果再把村上春樹的作品和塞林格的作品相比，肖邦覺得他更喜歡《麥田裡的守望者》。因此，他又特意在一天下午，拿著紙和筆，前往一家網吧，在那裡的電腦上麵把《麥田裡的守望者》這部作品，用同樣的方式記在了同一個本子上。後來，通過思索，肖邦得出了一個簡單的結論，他認為情節的曲折交雜不出較深的哲理，過度地說教而冇有入心的體會得到的將是無效，因此應當以情節為藥引，讓讀者的心靈之眼打開，將心比心地體會是一門行之有效的創作藝術。

此後，他每天更加勤奮用功，日以繼夜地苦思冥想。通過自學，他逐步掌握了一些和文學有關的基礎知識。他的大腦每得到一點知識，都會令他興奮不已。對他來說，就像是從遙遠的星球上每次都挖掘到了一滴水，一滴滴不斷讓他的生命煥發活力的水。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二月下旬。聖誕節那天，敏惠的再次來訪，讓每天都十分辛苦的肖邦暫時得以放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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