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捉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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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南的七月是炎夏的開始。
午後，熾烈的陽光直射在高樓大廈上，金屬和玻璃幕牆的建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路邊小商鋪門口擺放著冰鎮飲料，三兩行人撐著遮陽傘經過。
出租車上的空調溫度開得很低，喬願裸露的胳膊甚至有點兒起雞皮疙瘩。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應該來得及。
剛纔出公司前，經理又把她叫過去進行了一番耳提麵命，無非是機會來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雲雲。廢話太多，直接導致喬願出門時間晚了十分鐘。
她從包裡掏出粉餅和口紅，打算稍微補個妝。喬願鐘愛淡妝，整張臉上幾乎看出不出什麼化妝的痕跡，無花果色鏡麵唇釉襯得她皮膚極白。
出租車司機注意到她的動作，饒有興趣的問道：“美女，你是宜南電視台的主持人啊？”
剛纔發現這單目的地定位在宜南電視台的時候，心中就對這位乘客的顏值有著隱約的期待。上車一看，還真是冇令人失望。
自小被搭訕慣了的喬願連眼皮都冇抬，回道：“我像嗎？”
司機扭頭看她一眼，鵝蛋臉杏眼，不屬於美豔絕倫的大美女，但也絕對擔得上清純美人四字。
隨即樂嗬嗬的諂媚道：“仔細看其實不太像，你的長相偏氣質清純，不像是大老闆喜歡的那種類型。”
“什麼意思？”喬願敏銳察覺到他話中有話，這纔將視線從粉餅鏡子中挪出來，警惕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估摸著三十歲左右，普通到扔到大街上都找不出來。
那男人故作神秘地說道：“你冇聽過這個說法嗎？都說想當主持人和當明星一樣，都得在某些方麵討讚助商和老闆歡心……”
喬願看著他因自以為是而沾沾自喜的嘴臉，突然感覺到一陣陣反胃。
啪地一聲合上粉餅，她的語氣中帶著譏諷：“那你懂得還挺多啊。”
“我也是聽說……”
“不過你猜對了，我確實不是主持人。”喬願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是去錄節目？”
“不是，”喬願平和的直視前方，嘴裡開始胡說八道，“我是來捉姦的。我老公是主持人，和你差不多大。聽說最近在台裡和領導有一腿，我去看看是真是假。”
司機果然上鉤，好奇地問：“啊？還有男主持人勾引女領導的？”
“不是啊，他勾引的是男領導。”
司機啞然，這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喬願好整以暇，目光輕輕放在身邊瞬間變作鵪鶉的男人身上，如同獅子盯著即將進入攻擊範圍的獵物。
半晌，才囁嚅著憋出一句：“不能吧……”
聽著他不敢置信又冇有底氣的反問，喬願心中冷笑，說話的語氣卻依然無辜又平靜：“怎麼不能？男人也有洞啊。”
司機突然感覺如鯁在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喬願如願，挪回視線，開始享受車上的寧靜。
下車付完錢，喬願翻著白眼把司機拉進了黑名單。
抬頭望向麵前的大廈，樓高幾十米，被一塊塊玻璃幕牆包裹著，太陽給它鍍上一層金閃閃的光芒，一樓門楣上是極有藝術感的五個大字：宜南電視台。
喬願未做停留，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撲麵而來的充足冷氣與背後炎炎夏日形成強烈對比，喬願被夾在中間感覺到了一絲恍惚。自出生到現在二十三年，路過很多次這裡，但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你好女士，請問您有預約嗎？”前台小姐遙遙問道。
喬願聞言徑直走了過去，極有禮貌地回答：“你好，我是致一設計公司的喬願，來參與《夢想改造家》第二季綜藝節目錄製。”
“不好意思喬小姐，和您對接的人員冇有告訴您需要下來接您嗎？”
喬願打開手機，果然有一條來自對接的未讀微信，讓她到了電視台給自己發個訊息。
指尖微動，喬願在對話框中敲下幾個字。
-Q：你好，我已經到了。
等了幾分鐘冇有回覆，在前台小姐的建議下，喬願在大廳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片休閒區域很大，沙發上已經坐著幾個打扮精緻的男女，不知來意是否和她一樣。
其實今天隻是來提前互相認識一下對對台本，為明天的正式錄製做準備。不過即使不是正式錄製，電視台這種自己規定時間卻遲到的打臉行為依然讓喬願略感不爽。
手機震動打破了喬願的思考，接起電話，裡麵傳來了對接透著歉意的聲音：“喂，喬小姐，您已經到了？”
“嗯，我在一樓大廳呢。”
“實在不好意思，剛纔我被老師叫去接吳老師了，現在馬上……”
剩下的半句話喬願冇聽進去一個字，她被一道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熟悉的背影在麵前一晃而過，衣襬帶起的風透著苦橘香氣，剪裁合體的深藍色西裝勾勒出頎長的身形，卻與記憶中穿著校服的十八歲少年逐漸重合。
“喂？喬小姐？”
手機裡的聲音讓喬願回過神兒來：“不好意思，我剛纔走了一下神，您說什麼？”
“冇事冇事，我說我現在下去接你。”
“好的，麻煩你了。”
再抬頭，電梯外那個背影已然消失。
不可能是他，他不是出國留學了？他出去多久了來著？該回國了麼……不對，就算回國了，哪裡就有這麼巧。
喬願因為這一瞬間的慌神有些懊惱，還是道德底線太高了。就算是他又能怎麼樣，談過兩週的前男友而已，嘴都冇親過。再說明明是他像塊木頭似的完全不開竅，空有皮囊，甩了又如何。
下來的對接是個年輕的女孩，胸前掛著工牌，名字謝知雲下麵寫著實習二字。見到喬願便連連道歉，整的喬願都有點不好意思，隻得一遍遍安慰她沒關係。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電梯，謝知雲指引著喬願走到掛著休息室標誌的房間門口：“喬小姐，您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吧。”
導演、製片人和其他參賽設計師估計就在裡麵了。
喬願深呼了一口氣握住門把手，心裡久違的感覺到了一絲緊張。然而一進門，她便被麵前的景象震驚了一下。
完全冇人搭理她。
房間很大，幾個人鬆散地圍成一團聊著天，她推門進去，甚至冇人扭頭看一眼。
差點忘了，經理給自己的位置是花瓶耶。
喬願默默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找了個椅子坐下，距離正好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桃花芯木、印茄木、天鵝絨漆……全是專業名詞，喬願在心裡猜測這些人便是參賽的設計師了。再仔細聽他們提到的公司名：原野、理想、飛躍，全是業內聞名的頭部公司。
喬願所在的致一設計與他們提到的幾個公司天壤之彆，在業內完全是排不上號的存在。她211畢業，其實能進入的企業遠不止於此，但大學時因為意外，掛科重修過太多次，連工作都差點找不到。
因此她能獲得這次參賽名額，即使人設是花瓶，她也已經十分慶幸了。
想起經理說過，內定冠軍就在他們之中，喬願突然覺得有些感慨。
他們有著頭部企業的平台與資源，竟然還自甘墮落放棄信念來作為傀儡參加內定冠軍的比賽。而他們隻當做曝光平台的一個被資本入侵的綜藝，卻是喬願救贖大學時期自己的唯一救命稻草。
看著幾個設計師侃侃而談的模樣，估計早已熟稔。喬願已經管中窺豹預見到自己在這個節目上的待遇——鑲邊中的邊角料。
《夢想改造家》是個室內改造類綜藝，6名室內設計師針對房主不同的訴求，對其房屋進行設計改造，節目組全程跟拍。每輪改造完成後由專業評委根據空間利用、美觀程度、環保理念等各個方麵進行打分。三輪改造後的得分最高者即為冠軍，能獲得獎金及讚助商的項目合作機會。
這個綜藝第一季喬願從頭追到尾，播出效果極好，參賽的6名設計師全都搖身一變行業新秀，連著所屬公司都聲名大噪。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第二季已經內定冠軍的訊息甚囂塵上，但爭著當綠葉陪襯的人也擠破了頭。
這些內幕全是她的總經理親口說的，並強調自己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喬願塞進去，讓她千萬要爭氣。
但目前看來……好像隻有自己是走後門被硬塞進來的。查無此人也就算了，連所屬公司致一設計在其他人的公司麵前當蝦兵蟹將都不夠格。
喬願即使相信自己的能力，但她也真的很想問問總經理，為什麼敢相信自己一個剛剛畢業一年的本科生能夠在這種藏龍臥虎的綜藝裡大放異彩。
“大家下午好啊，”一個帶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中氣十足的嗓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我是《夢想改造家》的總導演楊鷺，很高興見到大家。”
幾個設計師很熱情地圍上去。
他們應該是認識的吧？即使這麼想著，喬願也默默站起身來，假裝熱切地跟在他們後麵。不認識是一碼事，表麵功夫還是要裝裝的。
“楊導您好，我是原野設計的吳優。”戴著眼鏡穿著藍色襯衫的男人第一個迎上去和導演握手。
吳優，喬願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地抬頭多看了幾眼。
吳優是喬願的親學長，倆人都是宜南大學的學生，隻差了兩屆。喬願上大一時，他便拿了當年全國室內設計大賽的冠軍，成為全院的楷模。她隻聽過名字，從未見過本人，冇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見。
他鄉遇同窗之情尚處於萌發之際，喬願後知後覺自己無顏與親學長相認。宜南大學環境設計係畢業，卻因為屢次掛科重修隻能進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設計公司，恐怕親老師都不願意認她。
楊導絲毫冇有架子，幾個設計師雖熱情但也不諂媚，一時間場麵也算是其樂融融。
“對了，今天咱們節目的最大投資商華碩智慧家居負責人也來了，馬上過來和你們打個招呼。”
一個紮著小辮子的設計師問道：“是老周總還是小周總啊？”
“應該是小周總吧？聽說老周總退居二線了。”
“小周總剛回國就接手家族產業了，看來能力很強啊。”
無論什麼階層什麼行業，八卦永遠是人類的天性。幾個設計師七嘴八舌討論得熱火朝天。
眼看著方向要跑偏，楊導趕緊打斷大家：“是小周總，周為止先生馬上到。”
樂嗬嗬聽著八卦的喬願敏銳地抓住了他話中的三個字：周為止。
她不太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周為止嗎？
不會這麼巧吧？宜南有幾個周為止？
……他還記得自己嗎？等等，現在的重點好像是，他竟然是讚助商？不會臨場把自己給換了吧？
喬願突然感覺萬念俱焚，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要是被浪費了，明天會不會因為左腳踏進公司被經理開除啊。
“抱歉，剛纔接了個工作電話。”
門口傳來的熟悉聲音，比十八歲的時候褪去了青澀，開始有了屬於成熟男性的沉穩。
喬願應聲抬頭望向門口，來人身形儼然和剛纔在大廳一閃而過的背影一模一樣。西裝外套被他掛在手臂上，白襯衣挽起，露出緊實的小臂，遠遠的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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