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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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中學是知名的省重點高中，那時候城市化率還冇有二十年後那麼高，因此班裡一半學生是從M市各鄉鎮考上來的。農村的學生幾乎都住校，那時候的宿舍是一層樓七八個貫穿左右陽台走廊的大通間，一個大通間住十六個人，公用的衛生間在陽台走廊儘頭的兩邊。矛盾嘛自然是層出不窮。

林莉班上的班長叫顏妍，女生，成績好，性格外向，同時極會察言觀色，深得各科老師喜愛。班長的媽媽是某個鄉鎮初中的老師，而且她媽媽帶班的升學率還蠻高，所以班長的媽媽也在小縣城的教育界小有名氣。顏妍在班裡很是吃得開，農村的女生視她為話事人，城裡的女生喜歡和成績好、在老師麵前說得上話的人交往。但顏妍再是驕傲，也得住校，家裡不可能安排人進城陪讀。她在寢室裡就是絕對的女王。

同寢室的陳豔麗因為不願意分半瓶開水給顏妍得罪了她，同時因為陳豔麗汗腺發達經常身體都會有股味道，甚至剛洗乾淨的衣服都有味道。顏妍就帶著寢室的女生開始霸淩她，言語上的侮辱，往她飯盒裡吐口水。後來顏妍的愛華隨身聽失竊，那時候的Aiwa、Sony隨身聽400多一個，顏妍就像瘋了一樣，認定是陳豔麗偷的無論陳豔麗如何自證清白。顏妍甚至開始往陳豔麗枕頭裡立著埋縫衣針。如果說顏妍是壞，寢室的其他女生就是蠢或者懦弱了，居然冇有一個人站出來幫陳豔麗說話。陳豔麗不得已申請換到了隔壁班寢室，但就這樣，顏妍依然揪著她不放，持續侮辱她。

林莉配了一副昂貴的眼鏡，還是到C市春熙路配的，1280元，相當於很多普通打工族2個月的工資。這在小城市更是昂貴獨一無二的存在。林莉隻是上課佩戴，下課就放在抽屜裡。眼鏡很長時間都相安無事，卻在有一天下午最後一節課與晚自習的間隙失竊了。

這麼昂貴的眼鏡丟了，林莉非常著急，顏妍平時和林莉關係不錯，她立馬站出來開始各種分析，最後的嫌疑人指向“有偷隨身聽前科”的陳豔麗，因為隻有她離開最晚去打飯，到教室最早。林莉不是很願意認定是陳豔麗，一來是冇有任何證據，二來陳豔麗在她看來並不討厭，陳豔麗偶爾會幫她拿拿放在辦公室的作業本，在她體育課痛經時默默遞上一杯熱水。但她和陳豔麗算不上關係好，甚至除了陳豔麗的主動示好，她倆幾乎冇有交談。

找不到小偷，林莉回家肯定很不好交代，林家有一些錢，但對林莉非常嚴苛。會花這麼多錢給她配眼鏡，完全是因為林父的生意夥伴跟他炫耀如何寵女兒，其中有一項就是在春熙路精益眼鏡配了昂貴的眼鏡，當那女兒戴著眼鏡出現在林父麵前，林父覺得其他可以忽略，眼鏡這東西戴臉上，一眼就能看得到精緻和富貴，這會讓他很有麵子，當即帶林莉去配了這樣一副眼鏡。現在眼鏡丟了，還不知道回家會有怎樣的責罵，甚至是毆打。

情急之下，林莉拉著陳豔麗追問眼鏡的下落，顏妍立馬興奮地帶著她的“幫派”討伐陳豔麗，說陳豔麗是小偷，讓她把東西交出來。

陳豔麗來自標準的農村家庭，樸實、單純，嘴巴也很笨拙，隻會一遍又一遍說冇有拿。鬨劇很快發酵，全班人都知道陳豔麗是小偷，這裡麵鬨得最起勁的自然是班長顏妍。這讓林莉的良心倍受煎熬，其實她內心裡不認為是陳豔麗拿走的。

煎熬了三天，林莉覺得良知告訴她，就算被父母責罵，也不應該隨意冤枉一個人的清白。她跟陳豔麗道歉，陳豔麗流著淚說她們不會罷休的。

這些人顧忌著林家不敢惹她，林莉乾脆就在第四天晚自習課上課前，走上講台，當著全班的麵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同時鄭重地向陳豔麗道歉。班裡的女生，不管城裡的農村的都以顏妍馬首是瞻，此時全都懵了。

林莉的同桌，一個很陽光的體育男生，站起來，鼓掌，眼裡全是讚許，然後全班男生也都跟著鼓掌。此公開道歉被顏妍等人視為侮辱與挑釁，自此全班女生，除了陳豔麗，冇有人再主動和林莉說話。但林莉覺得陳豔麗太懦弱，並不想與她交好。

這纔有了林莉孤獨的高二和高三，真孤獨啊，就像遊離在班級大氣層外的報廢衛星，加上並不和諧的家庭，林父包養的小三暴露了，林母要死要活，林父當著林莉和保姆的麵把林母從三樓打到一樓，眉骨、鼻梁骨打骨折了，多處軟組織挫傷，林莉一度站在圖書館頂樓想往下跳。

所以，阻止眼鏡失竊，是不是就有可能阻止這一場長達兩年幾十人蔘加的集體霸淩呢？徐嬌嬌在心裡反覆盤算著怎麼阻止。她記不清眼鏡丟失的具體日期，更何況她也不可能跑去一整天盯梢，也冇法讓林父不買這個眼鏡

怎麼辦呢？

徐嬌嬌突然靈光乍現，有時候簡單粗暴的方法更簡潔有效，比如給聰明伶俐的林莉寫一張紙條，提示她眼鏡貴重可能有人盯上了。以徐嬌嬌對前世自己的瞭解，林莉肯定會帶回家放好，戴另外的眼鏡到學校。

對，就這麼辦！

那就還得去一趟M時。好在M市離C市近，而且已經有了第一次“去西南書城看書”，那就有第二次。所以，徐嬌嬌週五就出發去了M市。

M市，

這座詩書名城，蘇家一家三父子就有兩位入選“唐宋八大家”，何等榮耀，整個宋朝年間出了800個進士，這可比現在考上清華北大難多了。

對這城市，徐嬌嬌可就太熟悉了，輕車熟路坐上公交車到了M中學。還是熟悉的校門，熟悉的大柳樹，熟悉的教學樓。徐嬌嬌看了看捏在手裡的紙條：“你的眼鏡太貴重，有人盯上了，請自行保管好，避免財產損失。”就夾英語書裡吧，那會兒學校對英語的重視程度可以說有點變態，可能因為小縣城英語基礎差。

徐嬌嬌走到二樓林莉班上的教室後門，透過玻璃窗仔細看了黑板右側寫著的課表，很好，再下一節課就是體育課。

她想看看林莉，不知道再看到前世自己的臉，會是感動還是害怕，可能會有點害怕吧，但得知道她座位才行。

此時的林莉還是富裕家庭的快樂女生，憑著側顏徐嬌嬌很快就分辨出她。她前麵的女生反坐著和她聊天，兩個女孩短短兩分鐘就笑得前仰後合好幾次。徐嬌嬌感慨，都忘了曾經自己笑點這麼低。

雖然林莉冇有回頭，徐嬌嬌隻看得見側顏，但徐嬌嬌已經能想象十六歲的林莉的模樣了。和成年後一樣的英氣長相，隻是稚嫩一些，但眼眸裡應該冇有成年後的果斷、睿智。

上課鈴響了，一群男生湧進教室，有幾個男生看到了徐嬌嬌，衝著她吹了個口哨眨眨眼，其中一個男生就是林莉的同桌，徐嬌嬌記得他，不禁失笑，趕緊下樓免得被其他人發現。

徐嬌嬌在教學樓旁的小涼亭坐著等，小涼亭剛好可以看到二樓林莉班上的動態。等到林莉的班去操場上體育課，徐嬌嬌溜進教室，找到林莉的位置，把紙條夾進英語書。

正要離開，發現自己紙條上的字和林莉的字幾乎一模一樣，徐嬌嬌隻想感歎這魂穿還帶這麼細緻的肌肉記憶啊，好像還不錯呢。

完成主線任務，徐嬌嬌趕緊坐車回成都。她對M市冇什麼留唸的，也冇有一絲想法去看看林父林母，因為徐嬌嬌知道他們生意已經遇上麻煩，家裡在走下坡路。家風不正，財不進門，林家確實該衰敗。

今天徐嬌嬌回家比較早，而徐父徐母又不讓她碰灶台，徐嬌嬌索性在房間裡看會兒書，這趟去M市，徐嬌嬌在校門口看到熟悉的書店，就進去選了兩本書，一本小說，一本雜記。

徐父徐母回家看見女兒恬靜地坐在窗前看書，徐母歡喜得兩隻手捏了小拳拳在胸前晃，小聲說：“哎呀，哎呀，我們嬌嬌硬是開竅了，他們說有些娃兒開竅晚是真的！”

徐父也笑得堆起滿臉褶子，提醒徐母趕緊做飯。徐嬌嬌聽到父母回來，出房間恭恭敬敬給父母問安，徐父徐母又驚訝又歡喜，吃過飯又在房間裡嘰嘰咕咕興奮地說著徐嬌嬌的變化。

而晨起、歸家恭恭敬敬給父母問安，是曾經林父的要求，做不好就會被打，前世徐嬌嬌非常厭惡這一套封建社會做法，如果林父那小三進門，是不是還要端妾室茶給林母喝還得在林母麵前晨昏定省立規矩啊？還有那些連小三身份都冇有的鶯鶯燕燕呢，算什麼？通房？外室？可笑至極。

但現在徐嬌嬌做得心甘情願，甚至甘之如飴。父慈子孝，母慈子孝，父母慈愛，子女纔會心甘情願孝順啊，徐嬌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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