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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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莉覺得頭痛欲裂，感覺在無邊黑暗中有無數道鎖鏈燃著烈焰滴著油刷刷刷地穿過她的身體，讓她無一處不痛，無一寸不灼熱。
林莉撕心裂肺地叫喊：夠了！夠了！難道我真得下地獄嗎？！我憑什麼冇得到美滿幸福的人生，死後還要下地獄！！憑什麼父母不要我也不讓我好好安度餘生！！我不服！我不服！！她想暈過去算了。
偏偏她半清醒半混沌著，承受著這比癌痛痛十萬倍的痛。
林莉不知道嘶吼了多久，身體的疼痛才慢慢減輕。慢慢地疼痛縮小到了喉嚨，這樣舒服多了，林莉準備安心地睡去。等等，睡去，嗬嗬，這是還冇習慣做個魂魄吧。總之，可以放鬆一下了。
又過了很久，林莉有了一種熟悉的靈魂在軀體裡的感覺，總感覺能睜開眼，能控製軀體動作。又進入漫長的冇有時間空間感但又有一點意識的狀態。
林莉感覺意識一點點在增強，越來越接近清醒的狀態，突然她想睜開眼，她用力一睜，還真有一道光刺進來，讓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身邊就響起一箇中年婦女激動的聲音“啊，嬌嬌！我的嬌兒啊！”然後就聽到她叮叮叮跑了幾步，那叮叮叮是金屬與地麵碰撞發出的聲音，林莉聽著想笑，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給高跟鞋加鋼墊子？！
就聽那婦人哭著大喊：“醫生醫生！醫生！我女兒醒了！21床醒了！！”
嬌嬌？女兒？醒了？什麼情況？林莉努力轉動著眼珠打量著四周。應該是在醫院，但不是之前的特需病房，這裡太簡陋了，輸液架子上掛著2個用棉繩編織的網袋套著的玻璃瓶，輸液器也冇有排空氣的裝置；牆壁有些斑駁，一米多高的位置刷了很老式的綠色油漆牆圍，天花板四四方方一塊一塊，有幾塊還翹角了，冇有床簾的軌道，倒是右邊立著個淺藍色的屏風。
啥情況？拍複古電影呢？啊！懶得管了！愛咋咋滴，先休息。林莉覺得一陣睡意來襲，又朦朦朧朧睡過去。
又一次睜開眼，還是在簡陋的病房，隻是夕陽灑進了病房，綠油油的牆圍被夕陽斜斜地切開來，一半暗綠一半油綠，再襯著淺藍色摺疊屏風，朦朧中竟有一種充滿希望的美感。
這一次林莉覺得能看清楚人了，站在床邊的婦人拉著她的手一臉欣喜不已不停絮絮叨叨：乖幺，你想吃啥子不？你最喜歡葡萄，我喊你老漢兒想辦法買點；媽給你擦擦臉哈，你看這臉噢，瘦得眼睛都凸了，媽心痛死了；稀飯媽請隔壁王阿姨在熬了，一會兒你老漢兒就提過來，醫生說可以吃點流食了……
林莉愣愣地看著這婦人，這婦人如果隻看神態，感覺冇比自己大多少，但細看皮膚，底子很好，光潔但膚色不佳，細褶子不少，嗯，保養得不好，眼霜冇好好擦，女人還是得保養；頭髮烏黑烏黑，但很老氣地盤了起來噴了髮膠，劉海還吹了個斜分的款式，土氣；穿了件半新不舊的淺藍色襯衫，襯衫領子也是比較老套的樣式，土氣；還穿掌了鋼墊子的高跟鞋，超土氣好麼；握著她的手也略微有些掛手，粗糙，護手霜還是得用。但婦人眉目舒展、柔和，臉龐有著富態之相的圓潤，從骨相上看年輕時是個美人，起碼超越平均值，這演員找得不錯。
林莉又想笑了，什麼鬼，看來是個年代劇？那我是什麼角色？38歲的中年少女cos舊時代重病的女兒？
林莉感覺冇法說話，喉嚨太痛了，而且她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她甚至不知道這是真實的，還是隻是人類還未知的亡靈世界的劇情。乾脆就沉默著，困了就睡，醒了就發呆，也不想下床，儘管醫生已經把尿管拔掉，林莉也是能不動就不動。
這個婦人每天早上、中午都來，晚上會和一箇中年男人輪番陪護。說是陪護，實際上就是打地鋪，一張席子一鋪，將就著過一夜。
這和她記憶中的陪護天差地彆，她生病期間裴逸給她定的病房都是套間，裴逸白天在客廳處理公務，晚上和林莉一人睡一張床，何等舒適。
中年男人話不太多，林莉第一次見他時，他額頭淌著汗，急沖沖地提了個綠色桶身白色蓋子的保溫桶進來。他俯身仔細看了看林莉，一度讓林莉很尷尬，想躲避。這中年男人怎麼輪廓這麼深，倒不像S省人的模樣，對，高鼻梁。看起來比婦人大好幾歲，有些滄桑，但目光清澈，特彆是仔細看林莉和望向婦人的時候。他頭髮有些淩亂，夾雜了幾根白髮，皮膚黝黑光亮，一看就是經常在戶外勞作的樣子。穿了件淺褐色短袖絲光棉T恤，右胸上繡著一朵花，像是“夢特嬌”的logo，但又看起來有點怪異，fake吧。他把T恤紮在褲子裡，繫了根斑斑駁駁的腰帶，感覺腰帶隨時會崩掉。
他轉頭對婦人說：“你幫我找根高點的板凳來，我好喂幺女吃點稀飯。”婦人說：“哎呀，我來喂，你休息，今晚你也回去，我明天可以請一天假，我陪幺女。”兩人互不相讓爭執了一會兒，最後男人去找板凳，婦人揭開保溫桶盛稀飯。
稀飯是婦人早上托鄰居王姐幫忙看著熬的，蜂窩煤爐小火慢慢熬出來。米下鍋前，婦人把米泡了半宿，這樣熬出來的白稀飯都
會軟糯可口，特彆適合病人。
男人冇找到板凳，有些泄氣，婦人笑道：“哎呀呀，醫院就這樣的，要啥啥冇有。你把幺女搖起來一點，我站著也是一樣喂她。”婦人就站在床邊，一勺一勺把溫度剛剛好的稀飯送進林莉的嘴裡。
林莉有點想哭，為這一對會假裝吵架秀恩愛的老夫老妻，為自己冇享受過的父母的溫言細語，也為從未體會過的被“媽媽”餵飯的感覺。管他是真是假，就是很溫馨，很感人好麼。
婦人看到林莉眼睛裡包著眼淚，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子：“又哭了，都多大的人了，馬上就要十六歲了，不是跟媽說滿十六歲就不哭了麼？”接著又繼續吹勺子裡的稀飯。
十六歲，噢，我的設定是十六歲。林莉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已經能自由控製的雙手，慘白，但是皮膚很細膩，手型挺好看，根根分明，指甲蓋小小巧巧貼合在尖尖的指頭尖。
林莉一驚，不對啊，林莉自幼練習鋼琴，手指其實不好看。可能大眾的印象裡鋼琴手是纖纖玉手、白嫩如蔥，但實際上長時間練鋼琴的手都比較壯，就像著名的“鋼琴運動員”王羽佳，她就直言自己的手早就變形。
她愣神了好一陣，對婦人艱難地開口，但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發出耳語般的氣流：“我可以看看鏡子嗎？”這是林莉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婦人欣喜地吩咐男人趕緊去找個鏡子。
這時候，屏風旁邊，隔壁病床的人開口說“我這裡有鏡子”。
男人連聲感謝，捧著鏡子送到林莉麵前。
林莉閉了閉眼，翻轉鏡子，她差點暈厥：鏡子裡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又小又蒼白的一張臉，兩個眼睛黑黝黝很大，突兀地嵌在小臉上，嘴唇冇有血色，微張著，唇形飽滿，鼻子小巧精緻，山根、海鷗線、鼻小柱、鼻基底都長得很好。這張臉如果養一養應該挺好看。林莉生出這樣的想法，誰讓她自己是略英氣的長相，有棱有角的下頜骨，天生濃密的眉毛和睫毛，但鼻基底有些塌陷，使得她總覺得自己正麵比側麵好看，鼻基底填充是她一直在研究的整形項目，誰知道還冇研究好，就病了。
婦人把林莉的震驚看在眼裡，安慰道：“幺幺，沒關係，回家媽好好給你補一補，血氣回來了，人就精神了，
媽知道你愛美的，媽保證給你補回來。”
所以，所以，這是穿越了還是重生了？是不是生病那幾年重生、穿越小說看多了？！啊！啊！不管了，林莉又倒頭就睡。
婦人笑著搖搖頭，示意男人收拾收拾保溫桶，出病房給女兒打溫水去了：愛美的女兒總是喜歡乾乾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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