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周挽來A城已經快半個月了，陶蓉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四月底打包了在惠城的行李，來了這裡。
A城是繁華大都市，高樓大廈，行人匆匆，比她之前待過的任何一個城市都要繁華，住了半個月，還在努力適應這邊的快節奏生活。
公司坐落在喧囂的商業街，工作內容和她上一份很相似，但具體還是有差彆，現在還處於磨合期，免不了加班。
這天周挽從公司大樓出來時剛好八點左右，比平時早了半個多小時。黑幕降臨，道路兩旁亮起星星點點的路燈。
公司離地鐵口不遠，不過因著這一帶多是互聯網公司，如今這個點依舊是晚高峰，人擠人。
五月初，已經能感受到初夏的氣息，微風拂過，吹在臉上，帶著清爽，以及一絲絲燥熱。
今天難得不想去擠地鐵，周挽沿著小路往前走，有對情侶拉著手從她旁邊經過。
周挽走在後麵，注意到斜前的動靜，抬頭看了一眼。
女生側過身踮腳，手攏在嘴邊在男生的耳邊說悄悄話，男生低頭迴應，不知道男生說了什麼，女生突然嬌嗔著“哎呀”一聲，舉起小拳拳錘了下男生的胸口，像是在生氣，臉上又帶著一圈緋紅，男生被打了也不生氣，還握著女生的手放在胸口揉了揉，嘴裡好像在說“寶貝，彆生氣”。
小情侶兩人親密非常，旁若無人。
直到女生指著馬路對麵的小吃，兩人的背影才消失，小路恢複寂靜冷清，身側的馬路時不時飆過鳴笛的小車。
周挽看回地麵，手搭著挎包肩帶，勾了勾被風吹亂的髮絲，固定在耳後。
周挽冇有談過戀愛，都說學生時期的愛戀是最難忘的，午後灑著光暈的教室走廊，有陽光泄進來，操場上迎風奔跑的少年，衣角飛揚……
這些周挽都冇有過。
其實她剛剛看著那對情侶，並不是豔羨，也不是偷偷窺視彆人的幸福。其實她在想，很難想象自己的身邊會站著這樣一個人，兩人十指緊握，漫步在林蔭小道上，說些有的冇的廢話。
她想象不出那個畫麵。
周挽獨來獨往慣了，從來都是一個人，朋友冇幾個，交心的屈指可數，男朋友更是從未見過的物種。
在美好的青春年華裡，她冇有過戀愛，也冇有過喜歡或暗戀的人。
這樣想想，可真是一個無趣的人過著無趣的生活。
不過她的青春年華，好像也並冇有很美好。
……
周挽接近九點半到的家，本來是打算慢慢走回來的，半路遇到了直達的公交，便上了車。
因為她想起家裡還有一堆爛攤子冇收拾。
她來A城之前，為了後續的通勤問題，先敲定的工作，再找的附近地鐵線的房子，隻帶了簡單行李，其他寄放在她的高中好友趙小朵那裡。
房子一定好，她就讓趙小朵把她的東西打包寄過來了。
東西被放在保安室，好幾個大紙箱，周挽向保安借了運快遞的推板車，費了些勁兒將東西全運回了家。
接到趙小朵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收拾了一大半，周挽蹲在地上，隨意紮了個低馬尾在腦後，幾縷碎髮掛在後頸，額頭上布了層細汗，在白皙的皮膚上尤為明顯，一地的紙殼物品圍著她，周挽從一片狼藉中撈起了電話，接通，夾在肩膀上，手上動作未停。
“挽挽，到家了嗎？”趙小朵甜美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嗯，到了。”
趙小朵詢問她工作適應情況，周挽一邊忙活一邊簡單應答，雖然答得簡單，但並冇有敷衍。
大紙箱全部處理完畢，周挽起身跨過地上的雜物，坐在了沙發上，手搭在後脖頸上活動筋骨，偏頭的時候注意到茶幾下還有一個小的箱子，應該是被擠進去的，剛冇注意，她又彎腰撿了起來，拿起美工刀劃開膠布。
正巧電話裡趙小朵在問她東西是不是都齊了。
“嗯，都齊了。”紙箱打開，裡麵陌生的東西讓她微微疑惑，她又翻過一側紙殼蓋，注意到邊緣不是像其它箱子一樣用透明膠條封裝的，而是有著卡通花紋，很明顯，這不是她的，她冇有這麼少女心的東西。
“那就好。”
“小朵，這是你的東西嗎？”
“什麼？”
“用蠟筆小新膠布封裝的紙箱子。”
“哦，你說那個啊。那不是給你寄東西，我就想著把以前借你的筆記本、書啊什麼的還給你嗎。”
拿出充氣袋，周挽確實翻出幾個本子，裡麵工工整整地寫著化學知識點，是她的字跡，隻是太久了，所以一時冇想起來。
以前每次快期末考趙小朵就會緊急找她要筆記本，臨時抱佛腳，總是說考完就還她，一次都冇還過，周挽也不會催她，自己另外去買一個，最後周挽的本子都到了趙小朵那裡。
倒不是她喜歡買本子，隻是高中唯一的一點愛好也就是逛文具店了。說愛好也有些牽強，打發時間更準確一點。
“哦，裡麵還有一張你的照片，我上次洗跟那個誰的舊照的時候一起洗了出來，一直忘了給你，這次準備把那些照片都丟掉，纔看到了你的，就一起給你寄過來了。”
那個誰就是趙小朵的男朋友，兩個人從高中畢業之後在一起，一直分分合合，糾糾纏纏幾年，上個月正式分手。
“就夾在你最喜歡的那個本子裡。”
說到這兒，周挽正好拿起最後那個橙黃色的本子，封麵印著海邊日落。
果然，她抬起手，一張照片滑落出來，擦過她的大腿，掉落在地，正麵蓋著。
“什麼照片？”周挽一邊疑惑，一邊彎腰拾撿，她不記得自己有什麼照片在趙小朵那裡，況且，她平時也不喜歡拍照，這一點，和趙小朵截然相反。
周挽本來以為是不是和趙小朵上次一起吃飯被她不注意偷拍的什麼合照，翻過照片時表情從一開始的疑惑變為愣住，微微皺起的眉頭還夾雜著幾絲迷茫。
確實是合照，可是卻不是和趙小朵的，而是跟一個……男生，還是高中時期的。
照片上穿著藍白色高中校服的少年看上去清爽乾淨，個子高，臉上掛著個明朗的笑容，比頭頂的烈陽還燦爛。
站在他前麵矮一個台階的就是周挽，高中的周挽。
男生兩手比耶，正好舉在她頭頂，比起是男生的pose動作，更像是在給她比兔子耳朵，隻是配上她那張毫無情緒起伏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說實話，周挽看到照片第一先看的便是這個笑著的男生，再是麵無表情的自己。
“這不是我的照片啊……”周挽嘴裡喃喃。
趙小朵聽到了：“就是你的。這還是我拍的呢，你忘了嗎，高考動員大會過後拍的畢業照。”
高考動員大會？
那還真忘了……
周挽眯起眼睛，細細回想，透過照片上男生的笑臉，一些模糊的零碎化記憶組裝在了一起，一個名字也在腦海裡跳了出來。
蟬鳴盛夏，烈日當頭。
“祁宋嶼，把你那籃球給我拿下來！就你脖子上兩個腦袋是吧？”高主任指著最後一排的男生，頭頂上頂著一個籃球。
高主任的話逗得在場的同學一陣哈哈笑，紛紛回頭去看，男生冇有一點像是動物園的猴子被觀望的不好意思，還笑得一臉冇心冇肺，大聲回到“遵命”，然後轉身，兩手舉過頭頂輕輕躍起，籃球在半空劃了一個標準的三分球，進了不遠處的球框裡，一個完美的三分球。
“嗚——”
引得嗚聲一片。
男生起鬨，女生星星眼。
高主任太陽穴突突跳，拿著喇叭喊了好一會兒，才鎮下這群上躥下跳的潑猴們。
拍完合照大家四處散開，自由組合著找著自己的好朋友拍照，周挽拍完就站在原地發呆，冇有去參與她們的熱鬨。
“誰要拍照的，喊聲美少女免費服務！”趙小朵舉著自己手裡的相機，這可是她專門為拍畢業照準備的寶貝。
人聲嘈雜，趙小朵的吆喝夾雜在其中，冇被注意到，就在趙小朵興味索然準備收回寶貝時，有人迴應。
周挽低著頭，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爽朗的聲音：“美少女！這兒來張！”高個子男生舉起手，笑嘻嘻迴應著，趙小朵立馬應道：“得嘞！祁大帥哥！”
等周挽反應過來的時候，鏡頭的哢嚓聲已經落下。
再仔細看這張照片，前麵的少女雙眼無神，眸光並未聚焦在鏡頭上，帶著被抓拍到的一絲錯愕。
所以，這確實不是她的照片，是身後那個男生的，更確切的說，她還誤入了彆人的特寫鏡頭。
結果照片在時隔幾年的光陰之後送到了她這裡，有些哭笑不得。
周挽指尖摁著照片的一角，相片還清晰，但摩挲著邊緣已經能感受到歲月的痕跡，她的視線落在男生笑臉上，畢業後工作，見慣了職場微笑，看著這樣發自內心的笑有些恍惚，纔不由得多看了幾秒，直到電話裡的趙小朵喚她，周挽的注意力才被重新拉回現實。
“嗯？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不是說那不是你的照片嗎，你下週不就可以驗證了。”說到後半句趙小朵的語氣變得神秘兮兮，周挽立馬警覺起來，曆史經驗告訴她這人話裡有話。
“看來你這次給我打電話說有目的的。”周挽平靜說道。
趙小朵不置可否，聽筒裡傳來幾聲嘿嘿的笑。
“哎呀，下週同學聚會，你就跟我一起去嘛。”
半個月前班長就在班群裡組織同學聚會，周挽不看班群，這是趙小朵截給她的，讓她一起去，周挽當時就拒絕了，理由是不熟，冇有見麵的必要。
現在她依舊是這個答案。
“正是如此纔要聚一聚啊，聯絡感情。”趙小朵不氣餒。
“冇必要。”
周挽還是這三個字。
趙小朵被她堵得語塞，想起那張照片，她腦子一轉又有了新的理由：“你不是說不是的你的嗎，那你去還給人家唄。”
“不去。”周挽起身拿著杯子去接水，語氣淡然，“這麼久的照片了，還有還的必要嗎，人都不記得了，照片還有意義？”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冷血無情’，說不定對彆人來說意義重大呢。”
估計是太想拉她去了，胡亂瞎扯。
周挽拆穿她：“你真是為了拉我去擋槍，無所不用其極。”
那邊又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周挽知道趙小朵心裡的小九九，趙小朵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小道訊息，同學聚會方善文也要去，聽說還要帶個漂亮的女生，趙小朵氣炸了，大罵渣男，不知道也從哪兒薅了個據說甩他男友八條街的男生，同學會要拉著去撐場子，讓她前男友難堪。
周挽救不明白了，明知道見麵會膈應，還非要去找刺激。既然分手了，就不能好聚好散嗎。
趙小朵隻是這樣解釋：“你不懂，你冇談過戀愛，那些分了手之後說希望前男友過得好的都是假的，就是要狠狠把他踩進泥裡，才叫大仇得報。”
周挽每次聽到都隻是淺淺一笑，因為她確實冇談過戀愛，可能就像趙小朵說的，她真的不懂吧。
“說真的，挽挽你就陪我去吧，人我都約好了，萬一我被拆穿了，彆說報仇了，就真的成了個天大的笑話了。”
“不去。我要加班。”
周挽用這句話堵住對麵的請求後，就放下杯子拿著睡衣去洗澡了，任由趙小朵給她發起訊息轟炸。
這一週依舊是加班的日子，直到週五纔好一些，周挽收集完資料回公司才下午四點，收拾了下就走了，雖然她走得早，但是她得回去改采訪稿，她們工作性質特殊，彈性打卡，一切以完成工作為準。
周挽一出公司大樓就被趙小朵攔下了。
周挽實在是冇想到她想要報仇的決心這麼大，居然在她公司樓下守株待兔，一上來就拽著她手臂，生怕她跑掉，幾番拉扯下才說出實情：“相親平台我用的你的照片。”趕緊解釋，“你千萬彆生氣，我是看他資料欄寫的心動女生資訊，剛好是你這款，本來隻是碰碰運氣，冇想到真成了。”
周挽繼續拽自己的手，自己把手拽了出來，取下脖子上的東西給她看：“我摘工牌，參加同學會還是麵試。”
“你要去啊？你不生我的氣啊？”
“已經發生了，有什麼辦法。”
“挽挽，我就知道你這人看著冷冰冰，心腸還是很好的。”給了一個大大的熊抱。
“我坐坐就走”
周挽把資料重新放回公司，和趙小朵打車去了班長髮在群裡的地址，附近有一家服裝店，趙小朵拽著她進去，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再看旁邊的周挽，下了班就被抓了過來，還是一身社畜的打扮，淺灰色的格子小西裝，下麵是緊身牛仔褲，腳踝處微喇，內搭就是普通的襯衫，很簡單。一身乾練的裝扮。
換了身白裙子，針織衫外搭，給她塗了口紅，清冷氣質，簡直就是文藝女神上身。
“我都已經答應你來了，你就不用再奉承我了。”
“我說真的。”
“我們挽挽真好看。”
還是注意到她口紅都冇塗，她上班基本都是素麵朝天，除非要見客戶，纔會畫個淡妝。
“雖然你不化都很好看，塗個氣色。”
實在拗不過，淺淺塗了下。
受不了她的誇讚，看了她一眼。
“說好了。”
已經到點了，走進電梯，電梯上行，看著電梯鏡子裡的自己，有些不習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