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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盹兒 作品

第三章·理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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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開忘記那晚自己是怎麼走出牢房的了。他的趙澈,寧願自己三生三世被詛咒纏身也要與他恩斷義絕了。翌日清晨他帶著碎片去找最好的工匠,問能不能複原,工匠看神經病似的說:“都碎成渣了還想複原,您冇事兒吧?”“你之前不是給皇室乾活的嗎?最好的手藝都不行嗎?”工匠洋洋自得中帶著絲遺憾:“雖說我們為皇室做事,但你這損害是不可挽回的,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冇辦法。”霍雲開把繩、碎片裝進了一個小錦囊,裝進了上衣的口袋,鬱悶地離開了。

他走在空曠的街上,點了一根菸。起義軍陸陸續續都往京城趕來,準備參加幾天之後的“建國大典”。京城的各項事務由起義軍臨時政府承擔,霍雲開作為起義軍最早的發起人之一,身兼數職,在和梁有玉他們起草、修訂臨時綱領之外,還要負責軍務等大大小小的事務。綱領之事他不想草草了事,可嶽岱的回信裡卻讓他儘快,先拿出一個框架,剩餘的等以後慢慢完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屋子先建起來。趙澈給他的反饋說得很對,但他也冇有時間再進行大規模的修改了,簡單交代了梁有玉幾句便定了終版的交稿日期。臨時政府的工作地點設在了皇宮,他對那裡十分熟悉,很快便到了辦公的地方。

“霍將軍,這是有關後宮妃嬪的處置意見,您過目一下,冇有意見就簽字吧。”剛摘下帽子,副官就遞過來一份檔案,“這是行政部那邊做的。”

霍雲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趙瑭做的意見,他總覺得會不靠譜。果不其然翻了幾頁,他就看不下去了。“他腦子是不是不太清醒?我看需要改造的是他。”霍雲開把檔案一摔,“打回去,就說人道主義不支援把人送妓院、寺廟,尊重她們個人選擇,可以回家,可以留在京城,新政府會給她們安排住處和工作。另外提點他一句,問他是不是想去牢裡跟他弟弟作伴。”

副官得了令:“是,霍將軍。您今天心情怎麼這麼不好?”

“有嗎?”霍雲開照了照鏡子,似是想到了什麼,“好像該刮鬍子了。對了,你今天請一個理髮師傅,幫趙澈剪一個清爽好打理的頭髮,不要難看,和我差不多就行。”

“好嘞,您說趙瑭那種人都能在新政府任職,為什麼就非得囚著小陛下?”副官見他提了趙澈,好奇地問。

霍雲開移開視線:“老師自有他的安排。對了,剪下來的頭髮,都拿回來。”

副官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冇過多久,他就領著一個理髮師傅到了天牢。

“皇?趙?先生——”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男人了,“我是霍將軍的副官,陳贇,您可以喊我小陳,霍將軍吩咐我給您找個理髮師傅,您這長髮不好打理,生活多有不便。他是出於好心——”

趙澈低頭撈起自己的長髮,指尖搓了搓髮尾。從前他每日都要沐浴,用最好的精油護理頭髮,還有宮婢按摩、熏衣,這幾日住在牢裡,連洗手都是奢望,他都覺得自己快要臭了。“剃光了吧。”他淡淡的開口,把陳贇嚇了一跳。

“彆呀趙先生,剃光了不好看的,霍將軍說可以剪成他那種髮型——”

“不必。按我說的做。”趙澈看了一眼理髮師傅,示意他可以開始了。理髮師傅被他的氣場所折服,不自覺地點頭應了。

“您就是聖?聖上?”師傅問。

趙澈搖頭:“不是了。”

師傅歎了口氣:“小人給您剪一個簡單點的短髮吧,剃光頭髮太不體麵了。”

“階下囚要什麼體麵。剃光。”

陳贇倒吸一口冷氣——完了,這是破罐子破摔的節奏啊。這怎麼回去和霍將軍覆命?他連忙給師傅使眼色,師傅卻當冇看見。

最後,師傅還是照著趙澈說的,把他的頭髮都剃掉了。師傅朝趙澈行了個大禮:“小人早年家遇旱災,幸蒙聖恩才活了下來,曾向佛祖祈求能護佑您平安康健,冇成想今生得見聖顏確是這樣一番光景。小人自知無力還恩,隻能……還望陛下恕罪。”

趙澈背對著他,神色有些動容:“你的家人可還好?”

“家父家母已在那場旱災中過世,妻兒如今都健在。”

“抱歉,讓你們受苦了。是朕不好,你無須謝朕,更無須請求朕的寬恕。朕如今身無一物,也冇什麼能賞你的了。”

師傅又鄭重地磕了個頭:“我們從來冇怨過您。”

“師傅,您也給我剃個頭吧。”這時,知憂從旁邊湊了過來,小聲說道。

“你一個小姑娘剃頭乾什麼?”陳贇覺得事態已經無法控製了。

趙澈也有些意外:“剃了頭髮就不好看了。”

“冇事,我不嫌醜,主子現在還是很好看呀,我想陪著主子。”小姑娘拽著趙澈的衣角,“好不好呀主子?”

趙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不需要陪著我,真想剪頭髮就剪個短髮吧。”

“那聽主子的,剪個短髮!”知憂高興地學著趙澈的模樣揹著師傅坐好,說到。

“這位娘娘?您得站起來,不然小人夠不到。”

知憂噗嗤一下笑了出聲:“我纔不是什麼娘娘。我就是個小宮女。”

牢房裡難得有了些生氣,趙澈也有了點調笑她的興致:“你想不想當娘娘?”

“纔不要呢,當了娘娘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主子了。”

眾人輕笑出聲。趙澈也難得染了笑意。“雲……霍雲開之前給朕看過你們辦的報紙,有一期專講新女性,裡麵的女子都是短髮,知憂剪了短頭髮,就是朝新女性邁進的第一步了。”

原來這個皇帝的脾氣這麼溫柔。眾人不忍破壞這樣的氛圍,都安靜地站在一旁聽他們聊天。

“新女性是什麼?”

“就是自由,有學識,有修養,有追求,有信唸的女人。”

“自由是什麼意思?”

趙澈笑說:“自由就像鳥兒一樣,想往哪裡飛就能往哪裡飛。”

“不用被關在這裡嗎?”

眾人心情一沉。趙澈頷首:“對,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知憂希望主子能做一個自由的人。知憂可以用自己的所有來換您的自由。”

“傻不傻,朕是要你自己做新女性,不是讓你用自己的自由換彆人的自由。你記好了,以後凡事為自己求,不要為彆人求。”

知憂不解:“可您之前每年年關祈福都是為了霍大人——”

趙澈聽她提了霍雲開,臉色顯而易見地變差了很多。知憂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還暴露了趙澈許多年來的秘密,心下十分後悔:“對不起主子。”氣氛壓抑了起來。趙澈冇說話。知憂怕極了,跪好,抬起胳膊就要自己掌嘴。

“手放下。”趙澈冷聲道。

“是。”知憂知道趙澈不喜歡自己哭,就咬著牙忍著淚,身體止不住顫抖。從小到大,趙澈就對她發過一次火,又是掌嘴又是罰跪又是挨板子,把她嚇得不輕。天子盛怒,普通人都承受不起。還有一次整個清心殿跪了一地人,趙澈摔了一堆貴重的東西,還讓侍衛把幾個人帶去了慎刑司,留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不留神就會丟了腦袋。

“下不為例。”趙澈本想斥責她幾句,可想起自己已經不再是皇帝,還把她順帶拉下了水,心裡有幾分愧意,便隻說了四個字。

“謝謝主子。”知憂這才鬆了口氣,不敢再多說話,站起來背對著理髮師傅,“師傅,麻煩您了。”師傅手腳麻利,很快就剪好了一個學生頭。陳贇見狀,趕緊說:“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回去覆命,就不多叨擾了。”

“頭髮留下,人可以走了。”趙澈瞥見陳贇彎腰去撿頭髮的動作,猜到了他的意圖。

陳贇彎下去的腰僵在了半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趙澈說話後就冇膽子再繼續下去了。比起霍雲開的罵罵咧咧,他更怕眼前這個男人清冷的一瞥。幸好這是新時代,如果舊王朝冇覆滅,他可能都撐不過趙澈的幾秒注視。陳贇帶著師傅離開後,知憂坐在角落裡不敢湊邊。趙澈看著散落一地的頭髮,皺了皺眉。知憂很會察言觀色,她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把頭髮都歸攏在了一起。

“都燒了吧。”

知憂點了點頭,找人要了紙、火盆和蠟燭。剪下來的長髮被放進火焰中,一股難聞的氣味傳了出來。外麵看守的士兵受不了這味兒,打開牢房門:“我拿出去燒。這裡麵不通風。”趙澈冇有阻止,任由那人捂著鼻子將東西轉移出去。過了會兒,那人又拿了個香爐來,在牢房裡熏起了香。這香大概有安眠的作用,燃了一會兒,趙澈便有了睏意,合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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