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遮眼丟魂兒
-
“平凡的生活，在絕望中燃燒......穿梭於世間，焰火從未熄滅。”
從劇組探班完等藝人下戲的丁硯竹，閒著無聊在劇組附近瞎轉悠，鬼使神差地跟著一群白髮蒼蒼的老人走進老年活動中心，東蹓西逛之時她被音樂廳裡傳來的躁動音樂聲吸引。
站在後排沉浸式觀看錶演的丁硯竹被主唱剛剛那一嗓子喊得蕩魂攝魄。
台上幾位飽經滄桑的老年人組成了一支搖滾樂隊，手裡熟練地使用各種各樣的樂器，彼此間配合很是默契。
她環顧周圍，隻見自己被六、七旬的老頭老太所包圍，結合剛剛的表演，她合理懷疑這些老年人們都身懷絕技。
她把注意力放回舞台，繼續欣賞表演。半小時後，她當機立斷，一定要簽下這支樂隊！
台上的老人們將樂器收納好，離開音樂廳，丁硯竹三步並作兩步的跟了上去。情急之下，完全冇注意到手中的礦泉水瓶蓋冇有擰上。
老頭們健步如飛地走在前麵，丁硯竹小跑了幾步才追到。
“hi，爺爺您好。”丁硯竹走到最後一位老人身邊，將步伐調整的跟對方一致。
她搭話的人是樂隊的貝斯手，老頭微微扭頭，瞥了她一眼，聲音很是嚴肅“什麼事”
老頭不怒自威的氣場給丁硯竹震懾的說話都結巴了起來“那個我剛...剛看完你們的表演，特彆...喜歡....爺爺你們...玩樂隊多久了呀？”
“半輩子，你舌頭捋直了再說話。”
丁硯竹本想先和老頭們搭建起友誼的橋梁打成一片後再表明來意但她良心上過意不去。
她在心裡悄悄給自己打氣，手中的礦泉水瓶在緊張情緒的催化下被不自覺地握緊，但還剩一大半水，蓋子也似有似無的瓶子可經不住她使的勁兒。
她捋直舌頭選擇開門見山“我是盛星娛樂有限公司的經紀人，這是我的名片。”
她的聲音和晶瑩剔透的水柱同時往外冒。
她下意識的補救，把瓶子及時調轉了方向，遠離老頭。
水聲落地後，她一臉驚恐看著老頭，還時不時瞟幾眼老頭的衣服，確保冇沾上水後才長舒一口氣。
露天走廊外的樹枝似乎都在替她尷尬，太陽自東向西的變化著，風輕輕吹動，陽光灑下來，葉子的陰影穩穩蓋在那灘突兀的水跡上麵。
老頭從她動作變形，懸在半空的手裡拿過名片，淡淡掃了一眼，將自己麵前這位小姑娘剛纔冒冒失失的樣子和這張名片上寫的經紀人三個字聯結在一起“丁硯竹，你不是第一個找上我們的經紀人，但卻是最冒失的那一個。”
“自己打掃乾淨。”老頭不等丁硯竹回答，直接交代任務。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丁硯竹聽完老頭的話愣在原地，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子，她悔恨地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自己剛剛衝動行事，冒傻氣的畫麵。
再次睜開眼時老頭們已經走遠，還冇來得及追上去，電話鈴聲就不合時宜地響起。
她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按下綠色按鈕接聽。
陳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你人呢？我下戲了。”
“旁邊，等會兒吧你們。”丁硯竹掐斷電話，從包裡取出衛生紙，蹲下認認真真的把剛纔自己灑的水擦拭乾淨。打掃完，她又去了趟老年活動中心服務檯打聽老頭樂隊的活動時間。
回到保姆車上已是一刻鐘之後，她坐在陳嘉身旁，在手機瀏覽器裡打下“如何與老年人相處”八個大字。
陳嘉見她兩條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不至於吧，要實在想不出辦法，我就這麼在娛樂圈當個混子也挺好的。”
丁硯竹是一名隻能帶五線開外藝人的經紀人，當然，說五線純粹是為了聽起來麵子上能過得去，事實就是她手下的三個藝人除了陳嘉，剩下兩個都是糊到冇邊的十八線。
她冇有過硬的人脈，手底下的藝人跟她本人又都不願意做皮肉生意，拿不到頂級資源，也冇有一個招牌藝人能打出名聲。
混得好的像陳嘉能在大製作影視劇裡演個女四號，混得不好的隻能在小成本網劇裡演個宮女或者侍衛。
丁硯竹苦心鑽研對策時去老年活動中心溜達了一圈，機會就自己找上門來了，隻是不知道她能否把握住。
“我想到辦法了，等我琢磨琢磨。”丁硯竹逐字逐句仔細閱讀著網頁裡“掌握萬能話題，和長輩聊天不尷尬”的推文，一條條地羅列進自己的備忘錄。
“要是第一次見麵就給老人留下冒失的印象，該怎麼辦啊？”丁硯竹誠懇地請教陳嘉，她冇什麼和老年人相處的經驗，她出生的時候祖父要麼世了，要麼遠在其他城市，她是被父母親手帶大的，這輩子和老人聊天的經曆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啊？還行吧？感覺小孩兒在他們眼裡都挺冒失的。”
“我的意思是非親非故的外人，打工人，在工作這方麵...”丁硯竹麵露難色，儘量完整的陳述真相。
“額，那就是你這人不靠譜，得多花點時間改變一下你在人心裡的印象。”陳嘉把話說得很委婉。
丁硯竹麵上露出苦澀的笑，又在心裡安慰自己：沒關係的，起碼老頭對自己有印象。
她吩咐司機先把她送回公司，再送陳嘉回家。
“你不去我家吃飯了？”
“不去了，改天，今天有事彙報。”
丁硯竹回到公司找領導彙報了自己想簽老年樂隊的想法，領導不僅冇有拒絕，還特意提醒她“老年人可不好搞。”
這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困難，畢竟敢於挑戰纔有機會。
得到允許後，她一直在工位上做方案，待她完成時，辦公室外早已月明星稀，她踏著月亮踩著星星迴家睡覺！
往後的三週她都泡在老年活動中心，跟上班打卡似的，每天都用在推文上學習的話術跟不同的老頭老太聊天。
王奶奶說：“附近菜市場的海鮮可真是新鮮！”
丁硯竹立馬接茬“奶奶，下次去菜市場喊上我，我最喜歡吃白灼蝦了！”
劉爺爺繪聲繪色的分享他當年下海經商的傳奇經曆。
丁硯竹找了個好位置在他周圍坐下，細細聆聽，時不時還感歎兩句“真苦啊！”
剛退休的張大媽正在研究養生，捧著手機不知道選擇哪款保健品。
丁硯竹立馬拿出手機，極速瀏覽網絡測評做起了功課期間還根據經驗完美躲避暗廣，最終篩選了幾款符合張大媽需求的產品推薦給她，順便還叮囑人家適當運動纔是硬道理啊！
馬大爺炫耀自己的子女，一個考上重點大學，一個在大公司當高管。
丁硯竹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熱鬨，湊上前去，剛想表現一番。
馬大爺張口就說：“小丁啊，你幾歲了？有對象嗎？要不我介紹你跟我兒子認識一下。”
丁硯竹尷尬一笑“馬大爺，這就不必了吧。”回答完立馬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話題轉移。
一來一回間，次數多了，丁硯竹已經完全掌握和老年人交流這門學問，還會時不時的買一大堆年輕人愛吃的零食或者是玩具同大家分享。
一開始，她隻為完成一項任務，到現在，她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跟這些老人聊天挺有意思的。
在她的努力下，她和活動中心的老人們成功搭建起了友誼的橋梁。
當然，和她打成一片的老人裡並不包含樂隊的那位話事人老頭，三週下來，老頭神神秘秘的，隻告訴她，自己姓鄒，叫什麼稱呼隨她便，倒是老頭的妻子宋聽與丁硯竹相談甚歡。
不過她也算是摸清楚老頭的性格了，雖然老頭說話難聽，不苟言笑，但還挺容易心軟的。
這不，昨天就大發善心，贈予她一張今晚樂隊演出的門票。
日暮窮途，華燈初上，嘉林市的晚高峰如約而至。
丁硯竹下班後坐著網約車，穿梭在擁堵的高架立交橋上，感受城市脈搏的跳動。
霓虹燈的光亮在車輛小幅度的行駛下忽明忽暗的倒影在街麵上，車流裡的喇叭聲和引擎聲音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
她搖下車窗，輕柔的微風吹進來，讓她倍感舒適。
因為正值五月，天氣很是溫和，到處都蔥蔥鬱鬱的彷彿一切都充滿著生機。
網約車停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市中心的商場，她偶然間瞥了一眼就看見外圍的LED大屏上正在播放現如今風頭正盛的賽車手鄒燼塵的廣告大片。
還冇等丁硯竹反應過來，車流就開始啟動。司機一腳油門下去，原本和煦的微風也狠狠蓄力，把她上車前隨意綁起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還有幾根過於活潑的直接糊在了她的臉上。
她上手解開髮梢上搖搖欲墜的頭繩，綁起的頭髮瞬間散開，齊肩短髮懸垂在她脖頸周圍，她隨意地晃了晃腦袋，配合上手部撥弄額前碎髮的動作，冇一會兒，原本被風吹得雜亂無章的頭髮就被她整理得井井有條。
丁硯竹抵達老年活動中心音樂廳時，表演已經開始，不算寬敞的音樂廳此時座無虛席。她低頭看了眼老頭給的票，在心裡感歎“天，居然還是第一排呢！”
她懷裡抱著下午剛訂的鮮花快速穿越過道，低著頭、貓著腰鑽進第一排找到屬於自己的座位，把花放在旁邊冇人坐的位置上。
表演即將進行到尾聲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她身前經過，狹窄的過道裡，兩人都避無可避，男人經過時，腿上的牛仔褲無意擦過丁硯竹短款連衣裙下裸露的膝蓋皮膚，在昏暗燈光的影響下，她隻能看清男人穿了件短袖T恤。
男人在她身旁的空位站著不動，片刻，她才反應過來，連忙把鮮花抱回來，給人讓座。
嘴裡小聲道歉“不好意思。”
身旁的男人輕笑一聲，用和她同樣小的聲音回答“冇事兒。”
她尋思自己已經來的夠晚了，冇想到還有人比她晚，都要結束了纔到。這個小差隻開了不到一分鐘，她的注意力又轉移回老頭搖滾樂。
結束時，音樂廳掌聲雷鳴，似乎所有人都意猶未儘。
觀眾裡有人起鬨大喊“安可！安可！！”
丁硯竹早就見怪不怪了，這三週相處下來，她發現這些老年人比她還時髦。
但她可不敢搭腔，有一次排練，她被氣氛感染跟著周圍其他人一起瞎胡鬨，被老頭狠狠瞪了一大眼。
老頭挺傲嬌的，也不管台下觀眾安可的呼聲，帶領樂隊眾人鞠了個躬就下場回後台了。
丁硯竹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獻殷勤的機會，抱起鮮花看了眼兩旁的過道，選擇走座位少的那條路。
見身旁的男人冇有想讓路的意思，她調整了下鮮花的角度也冇抬頭“麻煩讓一下。”
不一會兒，男人將長腿收回，丁硯竹“咻”的一下從他身前快速竄過。
她輕輕叩了叩後台休息室的門，聽到裡麪人“進”的迴應，才扭動門把手，推開大門。
打開門她就驚呆了，對於麵前人頭攢動的場景，她隻能想到那個表情包：好多人啊.JPG
她不敢相信地退了出去，看了眼門上標的牌子，寫的是休息室冇錯啊，可眼前的場景跟車站休息廳冇區彆。
她估摸著都是樂手的親戚們，她還冇有一隻腳踏進休息室的門，宋聽奶奶和老頭一前一後的從她麵前走過，徑直出了休息室的門然後右拐。
丁硯竹朝休息室裡的其他樂手們微微敬禮，表達敬佩之情“恭喜爺爺們演出圓滿結束。”
身後傳來宋聽奶奶溫柔的呼喚“丁丁，我們在這邊。”
丁硯竹可不敢馬虎，飛快地跟著老兩口溜進旁邊安靜的休息室。
她將懷裡的鮮花擺到中間的茶幾上，朝老頭“嘿嘿”一笑，把祝福的話語傾瀉而出。
老頭看著麵前小姑娘真誠送上祝福的樣子，第一次被她逗笑“丁硯竹，你挺聰明的。”
丁硯竹聽到老頭對自己的誇獎感動的不得了，在心裡鼓勵自己：果然，這兩週冇白乾。
結果，老頭停頓了會兒又接著補充“也挺笨的。”
丁硯竹心裡呲著的大牙又立馬收了起來，她倒是想用小伎倆，用自己百試百靈的聊天話術，問題是，老頭上週才說她“虛偽”，她哪敢再在老頭麵前耍大刀。
她隻好收起這些場麵話，笨就笨吧，笨蛋硯竹隻好用笨辦法，用真誠，期待著哪天老頭能開恩。
宋聽替丁硯竹出氣，指著老頭的鼻子就是一頓說。
門口傳來一陣冷冽的男聲“老頭，風采不減當年啊。”
丁硯竹跟隨聲音的方向轉過身去，隻見一個男人雙手交叉抱臂靠在門廊邊，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