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1章 星靈城主的邀請
-
仁興二十三年,皇帝賜婚。
禦前紅人王內侍,帶著聖旨風風火火地趕往尚書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尚書雲時烊嫡長女雲追月,賢良淑德,柔順表質,知書達理,才貌雙全。持節冊爾為昭王妃。爾其敬宣婦道,勿忘祖訓,永固家邦。”
“臣女雲追月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追月,光聽名字就能讓人浮想翩翩
但看說話之人,一身粗陋的舊衣,一頭烏髮僅用布帶繫著,眼角處隱約還能見著幾抹淤青。
王內侍以為自己眼花,再細細看了看接旨之人。
他不禁有些疑惑,這位傳聞中的長公主遺孤,怎會是這般模樣?他心中暗自思忖,但並未表露於色。
老練的雲尚書察覺到了王內侍的疑惑。
他迅速掏出一袋金葉子,遞到王內侍手中,笑著說:“王公公,此番勞累定然辛苦,小小心意,還望莫要推遲。”
王內侍心領神會,恭敬一笑:“雲大人,您真是有福之人啊!昭王爺戰功赫赫,邊疆歸來不要任何賞賜,隻請求陛下能夠賜婚,這份深情真是感天動地!”說話間,便將錢袋放入袖中。
王內侍見事情已畢,便不再多留,他對雲尚書拱了拱手,說道:“聖旨已送到,奴才還得回去覆命,先告辭了。”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大姑娘,你真是好手段,這纔回府一個月,就瞞著全家人,做出這種令人不齒的事情,如今還真被你攀上了高枝。”雲夫人沈氏氣急敗壞,率先開口。
這位沈氏,並非雲追月的親生母親,是雲尚書後來迎娶的繼室。
“是啊,爹!大姐一定是用了什麼妖術去勾引王爺的!”沈氏的女兒也跟著附和,她眼中滿是嫉妒和怨恨。
然而,雲尚書卻麵不改色,隻淡淡地說道:“行了,都少說幾句。大局已定,追月你就好好準備待嫁吧。”
雲時烊正妻,敏姝長公主,為愛下嫁雲府,原本真是夫妻恩愛,情深意切。
但好景不長,一年後生下女兒雲追月,大概是身子太過損耗,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了。
而雲尚書僅在三個月後,就迎娶了現在的沈氏進門。
那時先帝駕崩,登基的新帝根本把不住朝局,世家大族盤踞錯雜,朝野動盪不安,不敢公然在朝堂上,與雲尚書直接撕破臉皮,隻能任由他如此。
“追月,從今日起,你無需再到後院漿洗,安心待在閨房內,悉心調理身體,以待即將到來的婚期。”他的話語中透著一絲命令,斜睨著沈氏。
這番話,不僅是對雲追月說的,更是對沈氏的一種敲打。
“是,父親。”
雲追月的語氣裡,不帶一絲溫度。她彷彿是一塊曆經千年風霜的寒冰,從內而外散發出徹骨的寒意。
她對這位父親,冇有絲毫感情。
孃親去逝後,尚在繈褓的她,就被送去寺廟。雲尚書美其名曰是為她好,說自己經常惡鬼纏身,需要佛祖庇佑。
估計都是這沈氏的主意。
今年是及笄之年,不得不離開寺廟重回雲府。
“老爺!大姑娘回來你就如此上心,咱們女兒的婚事,你難道不管了嗎?”沈氏藉著雲彩月的話,再次無理取鬨,語氣間是對雲尚書的責備。
“爹!你有了大姐就不要女兒了嗎?”雲彩月也哭嚷起來。
母女倆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看著不像高門貴婦和尚書嫡女,更像是戲班子裡的伶人,演得一出好戲。
雲追月難得計較,在外十幾年,她早就有了另一重身份。
這雲府嫡女,她隨時可以丟棄。
說起來,這位昭王爺有那麼好嗎?
值得沈氏母女鬨得雞飛狗跳。
可據她所知,昭王雖貴為親王,卻長年征戰,一介武夫,怎會疼人?
終於聽完了謾罵,雲追月回到下人廂房收拾東西,她要搬回母親曾經住過的暖閣。
“賤人!你出來!”雲彩月不解氣,竟追她到此處。
明明前廳狠狠罵過,現在還要來找茬。
“彩月妹妹,口下留德,你我本是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呸!你也配?父親隻我一個女兒。你不是……”
“住嘴!”沈氏帶人前來為雲追月量體裁衣,正好撞見這一幕。
她打斷雲彩月,嚴厲地看了她一眼。
“娘!”雲彩月撒潑打滾齊上陣,她今天就要鬨得翻天覆地。
“聽不懂話嗎?趕緊給我回房待著!”沈氏少有的嚴厲唬住了雲彩月。
她咬牙切齒,氣沖沖地甩過身回房了。
沈氏這是良心發現了?
不可能的事兒。
沈氏是害怕了吧,擔心自己一旦成為王妃,便會對她們母女進行報複。
“大姑娘,如今你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但彆忘了,我現在是這雲府的嫡母,我要出事了,你的親身父親雲尚書可也逃不掉。”沈氏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她知道雲追月心性善良,哪怕是對絲毫冇有儘過責任的父親。
可惜她看錯眼了。
現在的隱忍不過是權宜之計。
“雲夫人大可放心,我本就無慾無求,這點小事更不會放在心上。”
“呲~”沈氏聞言更是不屑,“大姑娘想得明白便是最好。”
雲追月不再做聲,冇人發現她的瞳孔漸漸黑沉。
“你們幾個伺候大姑娘搬回閨房,再安排下去儘快把嫁衣趕製出來,若是到時交不出來,這滿屋子的奴才,全部找人牙子發賣了去。”
“是。”幾個婢女和嬤嬤被沈氏的話嚇住了,個個呆站著,連大氣也不敢出。
沈氏安排好後,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雲追月的東西甚少,她自己一個包袱就能帶走。
那些婢女們插不上手。
當然,雲追月也不會讓她們觸碰。
回到母親曾住的暖閣,雲追月思緒萬千。
指尖慢慢劃過桌麵,一種莫名的情感油然而生。
她本是被送去寺廟,卻在半路被師傅截了去,從此秘密培養。
親情眷戀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也是她渴望的。
她伸手輕撫眼角,自嘲笑笑。
回想初到雲府那日,雲彩月萬萬接受不了她這嫡姐的存在,搶過下人手中的掃帚朝她扔來。
她藉此想看父親的反應,結果……
入夜。
萬物寂靜,月光透過雲層,灑在窗欞上。
雲追月終於不用半夜出門了。
在下人廂房,全是通鋪,婢女睡一起極不方便。
她想練功都得偷偷摸摸去後山。
她端坐在桌前,桌麵上擺放著各種小巧精緻的暗器。
她取出一把兩刃的飛鏢,輕輕握在手中,隨即閉眼,屏住呼吸,將飛鏢向著靶心擲去。
“嗖”的一聲輕響。
飛鏢如同流星劃過夜空,準確無誤地釘在了靶心之上。
她緩緩睜眼,看著中鏢的靶子,眸中閃著冷光。
一晃婚期將至。
今日,昭王親自前往雲府下聘,這種事本不需親力親為,但他想要先行見一見這位故人之子。
辰時末,昭王的馬車停在了雲府外。
“王爺!您怎麼親自來啦?小女能得您如此厚愛真是她天大的榮幸啊!”雲府門外,沈氏率先開口。
一幅諂媚討好的嘴臉。
昭王慕容九辰直接無視她,抬腳進了大門。
“雲大人豔福不淺啊,夫人比花月樓的頭牌還生得嬌豔。”他雲淡風輕地吐出幾個字。
一句話就笑著打了雲尚書一耳刮。
雲尚書嘲弄尬笑,隨即狠狠地剜了一眼身旁的沈氏,“一個上的不得檯麵的歌姬,還不趕緊下去,在王爺麵前丟人現眼。”
沈氏被這幾句話驚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十幾年的枕邊人如此看低自己,心中五味雜陳,杵在原地看著雲尚書與昭王爺二人離去。
慕容九辰一挑眉,心中大好,他的性子就是不喜得誌的小人。
二人走到正廳,趁著雲尚書安排下人奉茶的間隙,慕容九辰環顧四周,看著屋內陳設,全是上等的黃花梨木。
“雲大人,你這俸祿可是多得了?我那王府都不曾有你這陳設一半的華麗氣派。”
雲尚書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怔,緊接著他放下茶盞,麵露笑意,不緊不慢地說道:“王爺,先室貴為長公主,這些物件自然就是先帝在位時賞賜下來的。”說著,他垂下眼眸,佯裝作一副思痛的模樣。
“哦?”慕容九辰似笑非笑,“雲大人佳人相伴,竟還能記得敏姝長公主。看來,傳言雲尚書冷漠無情,倒也不儘然。”
“王爺,是誰在背後這般議論臣?”雲尚書一轉悲痛的神情,一下子憤憤難平,左手重重地拍在幾案上。
“我與長公主恩愛情深,奈何上天妒忌,將我二人早早分離,可憐追月年幼,纔不得已才娶了沈氏,好讓她來照顧我這可憐的女兒啊?”說著,雲尚書真真的紅了眼眶。
“雲大人節哀,斯人已逝,還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慕容九辰隻在心中嗤笑,明麵不再直戳人肺管子。
“雲大人,我都在此坐了許久,為何不見雲大小姐前來相見。”瞧著時機成熟,慕容九辰進入正題。
雲尚書麵色尷尬,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冇能料想一朝王爺會親自登門,追月才從下人廂房中搬回,臉上帶傷如何見人?
“王爺有所不知,小女近日染了風寒不便見客,莫要把病氣過給王爺。”
“本王執意要見呢?”慕容九辰語氣忽地冷冽。
雲尚書聞言一頓,緊接著不得不吩咐下去。
片刻,雲追月從門外進來。
“見過王爺。”
抬眸對視,慕容九辰略略失神。
真像啊!
同樣生了一對好看的狐狸眼,鼻梁微翹,口若含丹。
“雲小姐不必多禮。”他伸手輕撫著雲追月起身。
“雲小姐,受寒病了,可有大礙?”
“無礙,有勞王爺掛心。”
雲追月雖然養在府外多年,可世家貴女該學的,她一樣不落。
在昭王麵前,言語得體,舉止有度。
她好奇地暗自打量,這位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
“王爺,小女有您掛心是她的福氣。”雲尚書適時插話。
“雲大人哪裡的話,雲小姐才貌雙全,能娶她是我的福氣。若長公主還在世,隻怕我都無緣與雲小姐結為連理。”
雲尚書聽完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就不該多嘴。
“王爺為何這般說?王爺認識我母親嗎?”雲追月立馬追問。
“自是認識。”慕容九辰壓低了聲音,好似勾出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雲尚書不想再繼續聽下去,出生打斷,“王爺來了許久,我吩咐廚房備好了酒菜,請王爺移步用膳。”
“不急,即提起到敏姝長公主,我這做晚輩的自當祭拜。勞請雲尚書帶路。”
嗯?什麼!
雲尚書兩眼一黑,猶如被五雷轟頂。
“王爺,您是要現在祭拜先室?”雲尚書怯生生地再問了一遍。
“雲大人,許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雲尚書擔憂,雖然長公主的靈位,一直放在祠堂不曾挪動過。但沈氏進門後,他就從未吩咐下人時時奉香灑掃,如今怕是灰塵撲撲,臟亂不堪。要是被昭王撞見,豈不是治他死罪!
想到此處,雲尚書暗暗地嚥了咽口水。
今日莫不是是大凶,遇上這麼個瘟神。
後院祠堂裡。
雲尚書依舊穩穩站在一旁。
原來是長公主身前婢女雪餘,時常過來祭拜,將此處打掃得一塵不染。
慕容九辰看著敏姝長公主的靈位,虔誠地跪地叩拜。
起身後,還為她敬上高香。
昭王的一番動作,讓雲追月對她心生好感。
“王爺能如此誠意,想必母親在天上都能感受到的。”
昭王朝她俯身,在耳畔低語,“我對你,也有誠意。”
“嗯?”
不等她開口,慕容九辰就回過身去。
這位王爺,有點意思。
慕容九辰看向雲尚書。
“雲大人,我記得當年敏姝長公主出嫁,嫁妝可是一箱一箱抬入雲府,足有幾百箱。既是長公主遺物,自是要留給雲姑娘帶入王府,雲大人以為呢?”
雲追月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不禁揚了揚嘴角。
“王爺說的是。”雲尚書是打碎牙齒往下嚥,有苦難言。
今日真是撞邪了。
趁著幾人走回前廳的間隙,慕容九辰在後麵磨蹭,路遇拐角,一把抓過雲追月朝著隱蔽處去。
“雲小姐,這份大禮你可喜歡。”他將她的雙手禁錮著,緊緊貼在她身上。
雲追月還未反應過來,蹙著眉頭掙紮幾番。
“王爺放開我。”雲追月年少羞澀,臉色微紅帶著惱怒。
慕容九辰不但冇有放開,反而俯首上來,二人鼻尖觸碰,氣氛一時間曖昧無比。
四瞳相對,眸光流轉瀲灩。雲追月秉著呼吸,心跳加速,全身彷彿觸電般,一陣酥麻。十幾年光陰裡,她隻與與師父稍加親近,昭王這般舉動屬實讓她招架不住。
“雲小姐還冇回答我。”慕容九辰聲音慵懶,看向她的眼中顯出熱切。
“王爺倒是很會借花獻佛,這本就是我母親的東西,怎能算你送我的?”雲追月回過神來,輕咬著下唇。
慕容九辰起身放開手,雲追月如釋重負立馬與他隔出距離。
他展顏一笑,“既如此,待大婚那日,我再讓雲小姐心服口服如何?”
雲追月低頭揉了揉手腕,“那就拭目以待。”
再抬頭時,慕容九辰已走遠,遠遠飄來一句,“雲小姐再不走,雲尚書可就要尋人了。”
“哼。”雲追月輕哼,腳步加快趕來上去。
回到前廳,慕容九辰也不再多留,與雲尚書幾句寒暄之後,便回了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