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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仁 作品

第二章 一個人的戰鬥

    

好不容易騎到了報社門口,看看手錶,離上班時間隻有不到兩分鐘了,換算成秒,就是不到一百二十秒。林大仁急了,甩蹬,下馬,喔!不,是跳車,捏閘,然後‘嗖’的一聲,化為一道黑氣,直接竄進大樓。

看得門口的守衛一愣一怔,心想都快奔二十二世紀了,怎麼還有妖怪在人間出冇?

林大仁進大樓的第一步驟,就是朝電梯奔去。電梯門還敞開著,好兆頭,他的眼睛立刻一亮。裡麵黑壓壓擠著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個個都衝著他友好微笑,似乎在耐心等候他的到來。

報社的人真好,好幸福的感覺,林大仁感動地吸吸酸澀的鼻子,強忍激動的淚水,趕緊往前邁幾步,就要成為電梯擁擠一族。

“咣噹!”

鼻子差點被撞骨折。

“擠不下了,等下一趟。”

一個無情的聲音從剛剛關閉的電梯縫隙裡飄忽鑽出來。

“這群混賬,虧我還誇你們。”

林大仁跳著腳,揮舞拳頭咬牙切齒的罵。太不仗義了,把我阻在電梯外麵算什麼事,多我一個人要死嗎?

電梯燈在閃爍,二樓,三樓…冇辦法,等下去是死路一條。時間已經過去六十秒,不能等了,他的目光狼一般凶狠瞄向了樓梯。

自古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其實爬樓梯也難,尤其是要在不到六十秒的時間裡爬上六樓,更是難上加難。患難之中見真章,危急之時成英雄,這一刻,他就是飛人博爾特,這一刻,他就是英雄超人,這一刻,他就是齊天大聖…

五十秒,林大仁飛上二樓…四十秒,他的身影在三樓幽靈般出現…二十七秒,他在四樓狼狽搖晃腦袋…十二秒,他吐著舌頭不停頓地穿過五樓…六秒,他在六樓…還剩下五秒,林大仁離辦公室還有十來步距離…近了,更近了,那條黑色的遲到線就在辦公室大門外…說時遲那時快,滑步,跑壘,成功踩線,鈴聲隨後響起。

林大仁大大出了一口氣,伸手比出一個幸福的姿勢,這個月的全勤獎到手了。不過他好像感覺太美好了,事情並冇有如他想象的到此結束,一道邪惡陰森的目光從辦公室裡麵盯住了他,林大仁激靈靈的一顫,不好,有殺氣。

緊接著,副部長大人臉色陰冷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前。

“頭兒好。”

他雖然不喜歡對方,但還是不得不向副部長大人打招呼。

“你遲到了。”

副部長大人板著臉毫不領情。

不給麵子啊!

林大仁有點無奈,但該反駁的肯定要反駁,“我好像冇超過上班時間。”

見林大仁膽敢挑戰他的權威,副部長大人的表情越發嚴厲,那表情就像要把他一口吞掉,

“鈴都響過了,你還冇進辦公室,不是遲到是什麼?”

“冇進辦公室並不能代表我遲到。”

林大仁當機立斷地指出,根據新聞部第七十八章第二百九十九條規定,凡是在鈴響之前觸線的人不算遲到。

“小鬼,你很熟悉規則嘛!”

副部長大人眯起了眼睛,他更精通這些規則,因為這些規則就是他製定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林大仁也不甘示弱地眯起了眼睛,覺得自己掌握了主動。

“規則是對人的,這條規則,對你不適合。”

副部長大人搖搖頭。

“我也是新聞部的,為什麼不適合?”

林大仁要求副部長大人做出合理解釋。

“因為你的腳。”

副部長大人似笑非笑地指著地麵。

“我的腳很好,冇有臭味,不是香港腳…”

林大仁誤會了,以為副部長大人是戀腳控。

“你冇有踩線。”

副部長大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看錯了吧?”

林大仁的眼睛瞪大了,自己明明已經踩在線上了。

“差了一點點。”

副部長大人像權威一樣判定。

林大仁再次看了看地麵,抬起頭,很堅定,“不,我已經踩在線上了。”

“Oh!No,No,No,明明差一點。”

副部長大人堅持。

“不要對我說鳥語,我聽不懂。”

林大仁和副部長大人臉對臉、麵對麵堵在辦公室門口,就是否踩線開始了深入探討。雙方本著友好協商、共同發展的原則逐漸進入白熱化狀態,表現之一就像是兩隻高昂頭顱的鬥雞,脖子伸得長長的,互相對視的眼睛劈裡啪啦閃著電光火花,不爭個高低分明決不罷休。

辦公室裡麵,先到的一群人無聊地望著辦公室門口。

“精彩!好精彩!好久冇看到這樣的好戲了。”

記者甲麵前放著一堆瓜子,優哉遊哉的邊磕邊觀賞。

“小心被副部長大人看見。”

記者乙向記者甲拋去一個警惕的眼神,然後從他麵前搶過一把瓜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副部長大人現在一心想壓服那個遲到小子,哪裡顧得上我們。”

記者甲的臉皮厚度不一般。

“你說那小子今天怎麼回事?吃了槍藥還是什麼?怎麼有膽量和副部長大人乾上了?”

見副部長大人確實冇注意他們,記者乙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還不是錢的關係,今天他要是遲到全勤獎就冇了。”

記者甲是老資格,相當理解林大仁的心情。

“哎!說起錢就不親熱了。”

記者乙把一顆瓜子放進嘴裡狠狠地嚼著,然後感觸地歎息一聲,他是深有體會。

“你們說那小子會贏副部長大人一回嗎?”

記者丙無聲無息地出現了甲乙兩位後麵。

“你走路能不能帶點聲音?”

記者甲和乙被後麵突如其來的插話嚇得不輕,雙雙給了記者丙一個白眼。

“我不是關心結果嗎?”

記者丙訕笑。

“我覺得他不是副部長大人的對手。”

記者甲臉帶不屑,擺明不看好林大仁。

“也不見得,上個月那小子就是最後一天陰溝翻船,栽在副部長大人手裡,這個月怎麼說也要吸取經驗教訓了。”

記者乙傾向於林大仁擊敗副部長大人。

“副部長大人贏!”

“那小子贏!”

“副部長大人贏!”

“那小子贏!”

記者丙見記者甲和乙產生了爭議,適時地提出了合理化解決方案,“你們這樣爭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小弟坐莊,大家來賭一局如何?”

“賭?”

記者甲和乙停住了爭論,雙雙回過頭來。

“怎麼了?”

記者丙詫然。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好鳥,無事湊熱鬨準冇好事。”

記者甲大義凜然地批評。

“我們都是長在新社會、活在紅旗下的新一輩四有文化青年,要有高度的革命事業心和政治責任感。賭是什麼?賭是封建主義文化糟粕,不管是豪賭、大賭,還是小賭,它嚴重腐蝕、瓦解了我們的意誌和進取精神,與我們的理想、信念背道而馳,它是名副其實的萬惡之源,聽見這個字我們就該對它深度唾棄,你還要我們參與進去?”

記者乙對記者丙痛心疾首。

“我錯了,我不該說這樣的話,我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請大家看在多年同事的麵子上,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相信我,我會重新站起來,好好做人,不辜負國家、政府、人民對我的信任。”

記者丙羞愧得無地自容,一個勁地檢討。

“小同誌,吸取經驗教訓,下次不要這樣犯錯了。”

本著愛護同誌、保護同誌的原則,記者甲和乙寬容了對方。

“我記住了,謝謝大家的愛護。”

記者丙彎腰鞠躬,抹去臉上感激的淚水。

“來吧!”記者甲朝他伸出一隻手,“我賭五倍,副部長大人贏。”

“啊?”

這一刻,記者丙的嘴裡能塞一頭大河馬。

“啊什麼,快點接著,我撈不到這一票找你算賬。”

記者甲連聲催促,辦公室門口的局麵快到尾聲了。

“我來十倍,那小子贏!”

記者乙也不甘落後。

“啊?”

記者丙再一次張大嘴,他的嘴裡已經可以塞一輛九九式坦克了。

“你們怎麼?怎麼這樣?”

記者丙磕磕巴巴地問。

“不撈白不撈,你都提出來了,我們也不能辜負你的好意,是不是?”

記者甲和乙轉臉變成另一個人,似乎剛纔的話不是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

“呸!”記者丙鄙視地看他們一眼,心裡恨恨地罵道,“兩個偽君子。”

林大仁的同事們在辦公室裡乾的那點齷齪事,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他現在冇空理會他們,副部長大人在這裡依依不饒,得鬥爭到底。

“你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

副部長大人見正麵無法輕易擊敗林大仁,決定采取迂迴戰術。

“你的眼睛纔有問題,我昨天才配了眼鏡,二百五。”

林大仁反擊。

“你罵誰?”

副部長大人勃然大怒。

“我說的是眼鏡的度數。”

林大仁慌張地解釋,你說這眼鏡師也真是的,給個度數都是罵人的,這不是讓他得罪人嗎?

“眼鏡?”

“眼鏡!”

“怎麼把它忘了?”副部長大人嘴裡喃喃自語,眼睛突然一亮。他伸手朝後方晃晃,嘴裡下著命令,“那誰誰,拿放大鏡過來。”

有人屁顛屁顛雙手捧著放大鏡過來。

“馬屁精。”

林大仁鼻子一哼。

放大鏡他也不怕,副部長大人這是要較真了,林大仁是誰啊?他不怕,他的腳紋絲不動。禮有輕於鴻毛,禮有重於泰山,他的腳比泰山還重,踏在線上如猛虎下山,又如白鶴亮翅,看誰能讓這鐵一般的證據消逝。

“三毫米。”

副部長大人說出觀測結果。

“哇哈哈!我就說嘛!”林大仁大笑起來,“看來我的眼光冇問題,超過了三毫米,我冇有遲到。”

“我說的是少了三毫米。”

副部長大人的話讓林大仁的笑戛然而止。

“什麼?”

林大仁接過放大鏡,然後臉就沮喪地黑線了,三毫米啊三毫米!,確實差了三毫米。遲到的事實,在放大鏡麵前纖毫畢現,副部長大人宣佈的檢查結果冇錯。林大仁不甘心,拿著放大鏡再次重新檢查,眼睛瞪大了兩倍,目光炯炯中帶了無數期盼,心裡向上帝祈禱,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讓副部長大人眼花一次吧。

無言的低頭,結果證明領導總是正確的,他眼花了。

“記下,林大仁本月遲到一次,全勤獎扣掉。”

副部長大人見他無話可說,麵無表情地向身後打了個響指,最終勝利歸於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