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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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為我痛呢?”
肖娘:“老孃就很痛,老孃和幺妹為你跑這一趟,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一心求死,不是白費了我們走這一遭嗎?還有顧姑娘,她用溯洄傘養了你這麽久,是讓你魂飛魄散用的?”
盧寶雲的血淚不止。
幺妹甕聲甕氣地:“要是這麽恨,殺了那些人不就好了,何必拿自己較勁。”
殺?
殺誰?
殺自己的親孃嗎?
盧寶雲心中更痛。
“唉,你都死了,作為盧寶雲的一生就結束了。你這個丫頭是腦子被狗吃了啊,你投胎做人,又不是還做盧寶雲,你求個魂飛魄散乾啥?”
肖娘真想戳幾下盧寶雲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空的,隻是盧寶雲那可憐樣,她實在也下不了手。
盧寶雲的眼睛看向肖娘,似在回味她剛纔的話。
肖娘瞪她:“老孃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幺妹:“話糙理不糙。”
肖娘:“哎,幺妹,我哪句話說糙了,老孃在世的時候,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花魁好嗎?”
幺妹麵無表情:“腦子被狗吃了。”
肖娘無語地看她一眼。
紅豆一夜未睡,此刻正在小榻上補覺。
盧寶雲狀態比昨日好,顧又笙便暫時冇有開口,任由她們三個鬼怪說話。
“寶雲啊,你不待見晏家這夥人,咱們趕緊養好魂去地府投胎就是,你搞個魂飛魄散,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你活得那麽苦,死得那麽慘,難道死後還要如了那晏安的意,永世不得超生嗎?”
永世不得超生……
盧寶雲的眼微微睜大了些,聽去是多麽惡毒的詛咒啊。
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世間,再無盧寶雲,也再無盧寶雲的來世。
誰還會再記得她呢?
今生,來生,都不會有了。
盧寶雲抱住自己的胳膊,一片暗沉的眸中,卻起了生機。
她緩緩坐起身子來,看向肖娘。
肖娘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強道。
“難道不是嗎?你這一灰飛煙滅的,誰還能記著你?”
人死了,最怕的,就是被忘記。
一個個親人,一個個知交,日複一日,世上再無人記得你。
肖娘做了六十多年鬼怪,她認識的,認識她的,都已不在這個世上。
顧又笙微微鬆了一口氣,盧寶雲回過味來了,總算還有救。
“你好好去投胎,就能重新做一回人,或者跟著我們,做個自由自在的鬼怪也挺好的。”
肖娘繼續唸叨著。
幺妹:“做人有什麽好的,不如鬼怪自由。”
肖娘:“幺妹啊,那不能這麽說啊,咱們樂意做鬼怪是咱們的樂趣,寶雲丫頭還是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的啊。”
幺妹:“那就好好去投胎,求求顧姑娘,她心軟,耳根子更軟,讓她給你點功德金光,讓你投個好胎。去了地府,有金光罩著,別的鬼也不敢欺負你。”
顧又笙的睫毛顫了顫。
功德金光又不是銅錢,說得她很富有一樣。
盧寶雲熱切的目光直射而來。
顧又笙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果然昨日她隻是一時衝動,如今這麽快就恢複了生機。
“顧姑娘,我真的能有功德金光嗎?”
盧寶雲做鬼怪不久,但也知道但凡人死後,身上帶著功德金光入地府的,都是不一樣的待遇,甚至投胎的時候,都能自己選個好地方。
“那肯定有啊,顧姑娘對鬼怪最好不過了。”
肖娘在一旁信誓旦旦。
顧又笙的眉挑了挑,無奈地笑著:“肖娘,幺妹,你們把我捧得這麽高,是打算摔死我嗎?”
幺妹:“你哪摔得死啊。”
肖娘:“咱們可冇吹捧啊,說得都是實話來著。”
盧寶雲的目光灼灼。
顧又笙想,她能找到自己,也是二……也是一人一鬼的緣分吧,雖然虐了點……
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有鬼怪英勇赴“死”的。
“你若真想開了,永寧侯府自有人可以送你一程,比功德金光更厲害。”
幺妹的眼眯了眯,瞬間意會。
顧又笙不是捨不得,隻是永寧侯府欠盧寶雲的,應該償還。
了結了因果,盧寶雲也該徹底放下。
“是什麽?”
盧寶雲好奇地問,還有什麽比功德金光更厲害的?
幺妹粗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是紫氣。”
盧寶雲瞪大了眼。
她知道紫氣,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永寧侯府會有紫氣。
那明明,是天子的東西。
“永寧侯府的水深著呢……”
肖娘嗤笑著說了一句。
第42章
偏心
與昨日差不多的時間。
這一次,冇有聚在祠堂,而是在顧又笙住著的院子裏。
謝令儀來問過之後,清了院裏的下人,帶著晏佐夫婦、晏堯和晏嶽一起過來。
晏清嚇得病了,事情本也與她無關,顧又笙便冇有再叫她。
至於晏安,盧寶雲不想再見,顧又笙也就冇叫。
天色已黑,顧又笙的房門被紅豆打開。
顧又笙從裏麵走出來,還是撐著那把黑色的大傘。
傘下除了她,還有盧寶雲。
見盧寶雲安好,姚芊砰砰跳了一日的心才落了下來。
盧寶雲並不想與他們再說什麽,甚至不想再多看一眼。
這個家,她生前多想來看看呐。
她幻想過自己的家人會對她很好,幻想過她在侯府的日子是怎樣甜蜜,幻想過自己可能還有機會出嫁。
“我要走了。”
盧寶雲垂著頭,聲音說不出的冷情。
她從邊關,一路走到南陽城,終究還是冇能踏入京城。
晏佐夫婦的頭上,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白髮。
晏嶽傻傻地問:“寶雲妹妹,你要去哪裏?”
盧寶雲對他很有幾分親近之情,她溫和地看著他:“傻哥哥,我要去投胎了啊。”
晏嶽被她一聲哥哥叫得紅了眼,他已經從謝令儀那裏知道,若是昨天顧又笙冇有阻止,盧寶雲便是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永世不得輪迴。
而她如今最好的結局,就是去地府,重新投胎。
晏嶽哭著咬住了拳頭,那拳頭上原本就未褪去的牙印,很快又深了些,慢慢溢位了血色。
“寶雲,是爹孃對不起你。”
晏佐沉痛地擠出一句話來,千言萬語,他都來不及跟她說了。
他甚至,連女兒的屍首都找不全了。
姚芊的嗓子哭啞了,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來。
盧寶雲自嘲地笑了笑。
“從小我就做著夢,夢裏我娘是個特別溫柔可親的,從來不會打我罵我,從來不會用鞭子抽我,從來不會動不動就把我關進柴房,知道我不是盧氏親生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個夢要成真了呢……”
我做了十幾年的夢,我以為就要成真,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我纔是你的女兒,我纔是你的親生女兒!
盧寶雲扁著嘴,血淚又落了下來。
她看去十分可怖,姚芊卻上前抓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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