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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湯豆苗 作品

015【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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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前半部分和14章後半部分有修改,劇情稍作調整,蕭望之的兒子蕭閎暫時不出場,抱歉。)

顧勇走後,那兩名探子隨之告退,繼續在門外執行保護的任務。

陸沉走到窗邊,目光落在外麵雨後青翠欲滴的枝葉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顧勇的轉變略顯突兀,但是這並未占據陸沉太多的心思,無論對方是察覺到危險,還是不願如此倉促地亮明態度,對於局勢的變化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顧勇的下場早已註定,蘇步青留著他並且給他權力,隻是希望通過他查到更詳細的線索。

陸沉此刻思考的是自身,或者說陸家的古怪之處。

原主有習武的經曆,境界不算太低,甚至可以和織經司的探子一較高下,由此可見原主一定下過苦功。

以陸家的財力來說,陸通為獨子延請名師教授武功不算稀奇。陸沉疑惑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從顧勇的反應判斷,織經司裡根本冇有相關的記載。

如果冇有細作案的發生,或許織經司不會過分關注一個商賈之子的生平,但這段時間蘇步青和顧勇已經將陸家查個底掉,肯定將陸沉十九年來做過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和交鋒,陸沉不可能再輕視織經司這個特權衙門培養出來的密探,更不會懷疑他們極其強悍的調查能力。

顧勇對他習武之事毫不知情,隻能說明這件事連陸家仆人都不清楚。

確切來說,此事或許隻有原主、陸通和教授陸沉武藝的人知道。

難怪陸通放心他帶領商隊前往北燕境內。

隻不過這樣一來又牽扯出兩個問題。

其一,原主長期習武身強體壯,尋常小病根本不足為懼,更不可能無緣無故染上怪病一命嗚呼,連一眾名醫都查不出病因。

換而言之,原主之前倒下肯定不是因為生病,更接近陸沉猜測的中毒之說。

其二,陸通為何要掩蓋原主習武的經曆?

如今天下局勢混亂,齊燕之間明爭暗鬥,更北方的景朝亦在積蓄力量,淮州作為三方衝突的焦點所在,但凡家資尚可的人都會為子弟延請武師。

在這個亂世裡,習武絕對不是朝廷禁止或者見不得人的事情。

陸沉思來想去,隻能認為這是陸通想讓唯一的兒子韜光養晦,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然而一介商賈之子,又有多少人會特意關注,他何至於這般小心翼翼?

一旦將視線聚焦在陸家本身,很多回憶便在陸沉的腦海中湧現。

——“是的,不過老爺曾說,偽燕境內也有很多大齊的兒郎,兩邊你來我往難分勝負。小人還記得老爺當時心情不太好,卻不知為何如此。”

這是在盤龍關後等待檢查、都尉寧理出現之前,李承恩與陸沉閒聊時隨口提起的話。

當時陸沉並未細想,現在琢磨起來卻感到大有古怪。

陸通隻是廣陵地界小有名氣的富商,或許因為知府詹徽的關係,他對官麵上的事情比較瞭解,但是怎會接觸到織經司相關的事務?

即便他能猜到織經司會在北燕境內安插密探,這“你來我往難分勝負”八個字又從何而來?

——“其實在你回來之前,為父便感覺到被織經司的人盯上了,因此特地去拜訪城中一位故交,請他照拂一二。”

這是父子二人在府衙相見時,陸通不經意間吐露的資訊。

陸沉憶起當時自己確實略感奇怪,如今仔細一想,他立刻醒悟到為何會有那種感覺。

因為前世的經曆,陸沉擁有極其敏銳的觸感,哪怕是在行人如織的大街上,被人刻意盯上之後很快就能發現。

但是按照正常的邏輯來推斷,陸通應該做不到這一點。

已知蘇步青冇有參與陷害陸家的陰謀,等顧勇做好陷害的準備再暗示他調查陸家,這個時間距離陸沉抵達廣陵肯定很緊湊。

短短幾天時間內,陸通就能察覺到被織經司的人盯上並且做出應對,要麼他擁有織經司內部的訊息渠道,而且向他傳遞訊息的人身份肯定不低。

第二種可能,陸通像陸沉前世那樣經受過嚴格的訓練。

雖然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判斷,第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對於陸沉來說這同樣不是好訊息。

一個看起來老實本分的商賈,結交廣陵知府還能說得過去,在織經司這種特殊衙門裡收買耳目是為了甚麼?

似乎又轉到第二種可能性。

陸沉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他所作的一切隻為自保,付出的努力似乎收到了成效。

顧勇和寧理相繼暴露身份,陸家的嫌疑逐步洗清,蘇步青漸漸認識到他的能力,蕭望之那邊說不定也有進展。

這本該是柳暗花明、他安心休養一段時間的大好局麵,誰知迷霧之後仍是迷霧。

陸沉在房內緩緩踱步,眉頭愈發緊皺。

陸家必然藏著一些秘密,隻是不知陸通究竟能隱藏多久。

他對南齊冇有什麼感情,更談不上忠君報國之類的念頭,如果不是必須要保護自己,他肯定不願剛來這個世界就摻和進這些波詭雲譎的事情裡。

至於陸通和陸家,他腦海中浮現陸通那張偏胖的麵龐和憨厚的笑容,不禁輕輕歎了一聲。

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不必提起,哪怕隻是為了自己,也不能任由陸家在這件事裡越陷越深。

當務之急,便是儘快結束這件案子,讓自己和陸家抽身而出。

一念及此,他平複心情放緩呼吸,邁步走到外間,來到門外那兩名探子的身旁。

其中一人見狀便問道:“陸公子有事?”

陸沉謹慎地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那人心領神會地說道:“公子放心,顧察事已經遠去,周遭都是蘇大人安排保護公子的人手。”

陸沉道謝,然後說道:“煩請轉告蘇大人,不宜再繼續等下去,理應儘快收網。”

那人與同伴對視一眼,然後為難地說道:“陸公子,蘇大人已經擬定了相應章程,突然更改恐怕不妥。”

陸沉搖搖頭,神色鄭重地說道:“你隻需要轉告蘇大人,孫宇出現之後,對方肯定意識到陰謀已經敗露,屆時他們極有可能主動斬斷一切線索。”

探子神色微變,當即頷首道:“公子放心,我會立刻向上稟報。”

陸沉不再多言,返回房中靜坐窗前。

這本就是他先前故意留下、一個可以隨時調整的藉口,隻是冇想到這麼快就會用上。

“為何要陷害陸家呢?”

他在心中重複默唸這句話,這一次卻不像在五河縣客棧那晚時的堅定。

……

西北邊境,盤龍關。

東南角校場上熱火朝天,數百將士正在奮力操練。

不遠處的鼓樓上,都指揮使裴邃扶著欄杆,神色淡然地觀察著下方的陣型。

南齊邊境六座都督府,論戰力首推淮州與靖州二處,前者控扼江北孤地,後者鎮守衡江南岸最重要的戰略要衝平陽府。

淮州七軍之中,又以盤龍軍和北麵防線的鎮北軍並駕齊驅,實力強過其他五軍。

依南齊軍製,一軍為一萬二千人,下轄四團。

盤龍軍四位掌團都尉中,寧理原本排名靠後,但是他最近一年來頗得裴邃信重,地位不斷提升,漸有壓過其他人的勢頭。

當寧理走上鼓樓來到裴邃身後時,裴邃的親兵非常自覺地退開。

寧理見禮完畢,裴邃便問道:“第二次接洽之後,你怎麼看待北麵來人?”

數日前,寧理遵照裴邃的命令,潛行北上與那個名叫李固的男子密會,雙方就李固的家主南投之事簡略相商,今天則是第二次相見。

寧理沉吟道:“回將軍,李玄安應該是真心投奔,但末將認為必須要保持警惕。”

裴邃依舊望著前方,淡淡道:“李玄安身為偽燕東陽路兵馬都總管,算得上偽燕朝堂上頗有分量的人物。但是你我皆知,此人的軍功一大半都是靠著屠戮百姓而來,那些人同樣是大齊的子民。若非大都督允準,某實不願招降此人。”

寧理歎道:“將軍,李玄安的確性情卑劣,但此事關係到朝廷大計,同時也是為了吸納北地人心,所以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想來大都督也是這般考慮的。”

裴邃神情複雜地笑了一聲,道:“你不必相勸,某隻是一介都指揮使,不會亦不能違逆大都督的軍令。不過是想到這種人會受到朝廷的優待,下半輩子儘享榮華富貴,某就覺得噁心。”

寧理沉默不語。

裴邃又道:“細節可曾談妥了?”

寧理連忙應道:“是,正要請將軍和大都督批覆。李固說,四月初三日,李玄安會率領三百餘心腹轉道沫陽路,隨後快速南下趕來盤龍關。”

“三百多……”裴邃沉吟著。

寧理心中一緊,麵上古井不波。

裴邃冇有反對,話鋒一轉道:“他的家眷呢?”

寧理遲疑道:“李固言道,李玄安的家眷都在河洛城,稍有動作就會被偽燕察事廳發現,因此他縱然萬般不忍,也隻能帶一子南投。”

“好一個萬般不忍。”裴邃眼中泛起濃濃的嘲諷,搖搖頭道:“某會立刻派人稟報蕭大都督,若無意外,四月初三你便帶人北上迎接。告訴李玄安,他們會在盤龍關待上數日,等偽燕有了應對舉措之後才能進入大齊境內。”

所謂應對舉措,自然是指北邊公開李玄安的叛逃行徑,用他家人的血警告其他人。

或許…這就是李玄安隻帶一個兒子南投的原因,用那些人命讓南齊相信他的誠意。

寧理平靜地應下。

片刻過後,裴邃扭頭望向樓梯口,注視著寧理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眼中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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