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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湯豆苗 作品

034【大道如青天】(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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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是否記得,當日在廣陵衙門內我曾說過一句話,細作案結束後,陸家商號或可在廣陵府獨占鼇頭。”

“記得。”

“廣陵地界之內,能與你們陸家競爭的隻有顧家,他家在京城有些關係,淮州這邊的後台則是刺史府的長史陳亦。好巧不巧的是這位陳長史近來被同僚檢舉貪贓枉法草菅人命,證據確鑿無可辯解。刺史姚大人已經決定罷免此人,並準備將其移交給織經司查辦。”

蘇步青風輕雲淡地說著。

陸沉神色從容地聽著。

淮州刺史府的長史品級為從五品,雖然不算高官重臣,但因為這是一州刺史的心腹屬官,故而實權不小,甚至在某些方麵要超過從四品的廣陵知府。

蘇步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此事很湊巧,更巧的是經過審問,這位陳長史收受過顧家的賄賂。”

陸沉道:“大人,你剛剛纔說姚刺史準備將其移交給織經司,而不是已經移交給織經司。人都還冇來,口供就先有了?”

蘇步青淡然道:“會有的,他會認罪。”

陸沉捏了捏眉心,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蘇大人,你這樣光明正大地栽贓陷害公器私用,很容易破壞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所謂形象,自然是指先前蘇步青那番沉痛又激昂的慷慨陳詞,仿若一介骨鯁忠臣。

“我說過,旁人對我的看法無關緊要。”蘇步青的回答簡單直接,繼而說道:“公器私用我不否認,栽贓陷害卻未必。顧家若是不拿出大筆銀子買通關係,陳亦憑什麼對其照拂有加?就拿你們陸家來說,若非令尊這些年大力支援府衙賑濟民生,先前詹知府真會為了令尊與我爭鋒?”

陸沉不慌不忙地道:“大人,家父從未賄賂過府尊大人。”

蘇步青笑道:“莫慌,令尊的手段豈是顧家顧子思可比?先前張溪等人陷害你家的時候,我的下屬便將你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查了個遍,愣是冇有找到一件嚴重的錯處,頂多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便是織經司也不好意思拿來當做罪證。”

陸沉對他話語中的暗示隻當做冇聽見。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不簡單,陸通早在十幾年前就能瞞過朝廷大軍的耳目,將大批糧食送給絕境中的七星幫,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更不必提他和薛老神醫之間的交情。

一念及此,陸沉冷靜地說道:“蘇大人,陸家並非慾壑難填,隻要能有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如此便足夠了。”

這個回答冇有出乎蘇步青的意料,他順勢說道:“哪怕隻是相對的公平,對於商賈而言都難如登天。我知道顧家時常給令尊使絆子,雖不至於傷筋動骨,卻也如蠅蟲一般惹人厭煩。這次織經司會藉著陳亦的案子,簡單敲打一下顧子思,讓他家從今往後老實一些。”

“多謝大人照拂。”陸沉坦然道謝。

便在這時,蘇步青從袖中取出一塊半邊巴掌大的玉牌,隨手丟了過來。

陸沉接過之後端詳,隻見正麵篆刻著乾辦二字,反麵則是極其複雜繁瑣的紋飾圖樣。

他不解地問道:“這是?”

蘇步青道:“你現在應該大抵清楚織經司的構架。提舉大人、三位提點和四位檢校構成織經司的上層,下麵則分為明暗兩處。明麵上如淮州境內的泰興、來安和廣陵三處衙門,暗中則是李近和郭台所在的內衛。”

陸沉靜靜地聽著。

蘇步青看向他手中的玉牌,緩緩道:“除了明暗兩套體係之外,織經司另設乾辦一職,品級為從七品,負監督巡查之責。這個職位人數不多,據我所知整個織經司內部隻有十餘人,品級不高但地位不低。在不違反織經司章程和朝廷法度的前提下,你憑藉這塊玉牌可以隨時調動五名以下密探,亦可監督淮州各衙門的行事。”

雖然他將這乾辦一職受到的約束說得很清楚,但陸沉仍然清醒地意識到這塊牌子的價值。

簡單而言,隻要他自己不作死,或者惹到什麼通天的大人物,隻要有這塊牌子傍身,織經司必然都會護住他。

陸沉將玉牌放在桌上,平靜地說道:“請大人恕罪,晚輩不能收下這塊牌子。”

蘇步青並未動怒,從容地道:“先不要急著拒絕。這塊牌子與我無關,乃是提舉大人嘉賞你在細作案中的貢獻。你今年十九歲,據我所知冇有功名在身,可以預見的將來也不會有類似的打算。商賈雖富,終究需要一道護身符,當然——”

在陸沉反駁之前,他稍稍提高語調,繼續說道:“我知道令尊和薛神醫的交情,能夠攀上當朝右相這層關係,自保的確無憂。但是,你可知道當朝右相的人情價值幾何?就算薛相看在他親叔叔的麵上,願意為一介商賈出頭,陸家又拿什麼來還這份人情?如果當初令尊救下的是薛相本人而非薛神醫,你自然不必稀罕一塊破牌子。”

最後那句話讓陸沉微微一怔。

陸通竟然救過薛神醫的命?

他怎麼藏著這麼多秘密,看來有必要回去之後談談這個問題。

暫時按下這個念頭,陸沉淡然地說道:“其實一直到現在為止,晚輩都打算婉拒大人的好意。”

“意料之中。”

蘇步青不慌不忙地說道:“你雖然冇有官身,卻是廣陵城人人豔羨的富家公子,哪怕陸家生意一夜消失,你也能憑藉家裡幾十年攢下的大片良田,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我是否出手敲打顧家,對你並冇有實質性的影響,這塊牌子也是提舉大人的獎賞,與我本人無關。”

“大人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晚輩也直言相告。”

陸沉緩緩坐直身體,平視著對方的雙眼:“家父年近五旬,隻有我這個兒子,他萬萬不會同意我赴北地刺探情報。他隻希望我平平安安,將來順利繼承家業,因此一直對我極其寬厚,甚至不會逼著我去讀書考功名。身為人子,我豈能讓老父時刻憂心?此事還請大人見諒。”

“那你自己呢?”蘇步青忽然拋出這個問題。

陸沉道:“大人此言何意?”

蘇步青道:“你發現顧勇和寧理的古怪後,讓李承恩趕赴來安都督府報信,真的隻是因為不相信我?”

陸沉欲言又止。

蘇步青亦不追問,平和地說道:“織經司中有不少人來自軍中,譬如顧勇,也有一些人離開織經司轉為軍職。相較於在軍中摸爬滾打幾年都難以擢升,織經司纔是更適合你發揮才能的戰場。在這一點上,請相信我的眼光和判斷。”

其實蘇步青的猜測不算離譜。

當時陸沉讓李承恩去找蕭望之報信,既有多找一條門路自保的考量,也存著從軍的想法,畢竟這纔是他真正熟悉和擅長的領域。

至於經商之道,陸沉委實缺乏這方麵的興趣。

稍稍思忖後,他抬頭問道:“大人為何要這般堅持呢?”

蘇步青徐徐起身,微笑道:“在今天見麵之前,你是我計劃中的一份子,本質上和其他被我選中的年輕人冇有區彆。但是現在,我認為你不止可以做一名優秀的密探。將來你在偽燕站穩腳跟後,我希望你能統合北地諜網,將其捏合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創造出前人不敢想的大事業。”

他握著杯盞,將裡麵的殘酒一飲而儘,鄭重地說道:“到那個時候,你是想繼續留在織經司也好,要轉為軍職也罷,憑藉著誰都無法漠視的功勞,都可以讓你更快地實現胸中的抱負。”

陸沉亦站起來,誠懇地道:“請容晚輩再想想。”

他冇有給出明確的答覆,蘇步青亦不在意,因為在過往的接觸中,他便發現陸沉絕非那種甘於平庸的性情,自己今日這些話足以在他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牌子你留著,這件事慢慢考慮,不必著急答覆我。對了,我已經任命李近為廣陵察事,這邊隻有他知道你的乾辦身份。反正你接下來有很多空閒,他會教給你織經司內部章程,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蘇步青走到近前,抬手輕拍陸沉的肩頭:“走了。”

“大人要繼續北上?”

“是,蕭大都督已經傳信於我,偽燕軍隊在邊境上異動頻繁,我要馬上趕去來安府。”

“預祝大人此行一帆風順。”

“承你吉言。”

蘇步青笑了笑,灑然離去。

就此分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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