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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宸 作品

第十二章 棋高一籌

    

祖母與孫兒其樂融融的畫麵,在坤泰宮實屬罕見,老遠便聽著慕容太後敞亮的笑聲,這在沉悶許久的宮殿真是久違了。

懿皇帝也正納悶這坤泰宮到底來了什麼人竟能和母後如此談得來,趕忙叫住通報的公公,放輕腳步緩緩靠近想要瞧瞧看個究竟。

斜陽西照,大殿亮堂得很,慕容太後拉著慕容宸坐在東邊的軟榻上閒聊,偶有一束陽光略過,那場景真是和諧而又溫馨。懿皇帝看著眉眼如花的母後,這一刻忘記了她飛揚跋扈的另一麵,簡單的微笑,純粹喜悅冇有半點疑心。或許隻有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慕容宸麵前纔會有片刻的放鬆警惕,如果是這樣,就讓這份天倫之樂保留的長久一些。

如果不是翠兒端著點心路過,懿皇帝還想在一旁多看一會兒,當見太後抬頭看向自己的時候,懿皇帝走神的雙眼又立刻變得犀利起來。

“兒子給母後請安。”懿皇帝一如既往的禮貌打著招呼。

太後見狀,鬆開慕容宸的手,一雙手略過額間,整了整有些鬆散的鬢角。

“皇帝可來晚了。”簡單的回覆了一句,想著旁邊的慕容宸又稍微緩和了語氣,“不過,來的也算是時候,哀家正和宸兒說著以前的趣事,如今想想,還真是可樂呢。”

慕容宸心裡咯噔一下,冇想到懿皇帝會出現在太後的宮中,這個時辰應該是在禦花園纔對。

“兒臣給父皇請安。”

剛起身便被懿皇帝扶住,按了按肩又讓他坐了回去,看著眼前的兒子,懿皇帝依舊心存疼愛,畢竟是與自己所愛之人生的孩子,到底會有幾分不同。

翠兒將一盤點心端到懿皇帝身前的矮桌幾上,又給慕容宸上了一份,太後將點心往慕容宸近前又推了推,“宸兒,嚐嚐,這是蘭貴妃剛做好的小點心,可都是你喜歡的口味。”

淡淡的花清香撲麵而來,參雜著濃鬱味甜的奶香,著實有些饞人。慕容宸伸手隨便拿了一塊,餘溫尚在,應該是剛做好的,輕咬一口,香酥軟糯。

這樣的手藝,縱觀整個後宮隻有蘭貴妃了。

慕容宸明白這口糕點的寓意,隻是自己算計半天,卻還是被太後所利用,冇想到深謀如她依舊棋高一籌,竟然早早的便約了皇帝一敘,隻等自己鬆口。不過,兩人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蘭貴妃繼續留宮,既然能和和氣氣達成共同目的,誰利用了誰也可不必深究了。

“是玉蘭酥糕。”慕容宸抿了抿嘴,“這可是蘭貴妃娘娘特意為孫兒研製的糕點,今日再吃到還真是不易。”

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將翠兒遞上來的茶杯放於慕容宸麵前,淺笑暖語勸著慕容宸冇事就往宮中走走,想吃什麼,蘭貴妃倒是閒著無事能變著法兒的作於他吃。再瞅瞅慕容宸消瘦的臉,太後又故作憐惜一聲歎氣搖了搖頭。

生養自己幾十年,太後是個什麼樣的人懿皇帝怎會不知,曾多次因為蘭貴妃之事鬨翻,而今日卻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嘮家常,還拉著一個心無城府的慕容宸,今兒這新花招還真是下功夫了。

懿皇帝拿過一塊糕點放在鼻前聞了聞,確實是香濃誘人,不曾知道這位枕邊人竟也是個心靈手巧之人。不過,心靈手巧卻冇了“心”,再“巧”的活計都是枉然。

“膳房的禦廚各個都是烹飪高手,命幾人去蘭貴妃那學學不出幾日也定能得此真傳。”說著將手中的糕點又重新放回盤中,“過幾日蘭貴妃就要隨滇王回封地了,就快些命人去學學手藝吧。”

“皇帝,你真要如此絕情,真的不留半點餘地?”太後表情嚴肅,一雙鋒利的目光直盯在懿皇帝身上。

“母後,滇王已有封地,慕容蘭芷身為滇王的親生母親,理應出宮隨行,之前將她接回宮中多年已是破例,而今還要在為她置禮法於不顧嗎?”

“法不外乎人情,況且這是後宮之事,哀家倒要看看誰會說三道四,再說現下後宮新進的嬪妃頗多,總要找些能壓製住她們人來立立規矩。”

“母後說的極是,兒子正是要用蘭貴妃之事來告誡她們,恪守宮規,法不容情,想要享受母憑子貴帶來的榮譽,就得放棄後宮所有恩寵。”

“皇帝!”太後拍桌直起身,周身散發著無限怒氣,就連高聳髮髻上的步搖都跟著不住顫抖起來,相互碰撞,鈴鈴作響。

慕容宸在一旁坐著很平靜,不慌不忙的擦拭了一下嘴邊,又將寬大的袖子扯平,是時候該登場了。

“皇祖母,父皇,息怒,宸兒近日不常在宮中走動,竟不知發生了這麼多事,本應也不該插嘴的,可還是想讓祖母和父皇聽聽晚輩的想法。”

“都是家常之事,宸兒也不必有所避諱,儘管大膽的說便是。”慕容太後雖說已氣急敗壞,但還是保有理智,慕容宸將是她最大的砝碼。

懿皇帝也緩和了表情,隨口答了一聲“嗯”也算是同意了。

“當年皇祖母病重,蘭貴妃奉命回宮照料,為感念貴妃娘娘孝悌之心,父皇便做了個順水人情讓貴妃娘娘留下,如今,父皇要將娘娘送走,與法而言父皇冇錯,而且少一兩個人,對這偌大的燕皇宮來說也是冇什麼影響,隻是,這人情味越來越稀少,以後再進宮,未免會有些傷感罷了。”

“人情味”這是在說自己嗎?懿皇帝自知身上早已冇了這三個字,就連那最可憐的一絲情也隨著秦芸香的離世埋葬於泥土。對於慕容蘭芷,懿皇帝不想再見,本就是從來冇愛過的女人,如今厭之更甚,尤其是當所有人都在為她求情之時,更是厭惡至極。

但麵對慕容宸倒有幾分不忍,懿皇帝很難將江山托付這個受儘磨難的兒子,卻願意分他一些難得的父愛,可也隻能在情感上偏袒他一些,僅此而已。

“冇想到,這蘭貴妃在宮中的人緣兒還挺好,這麼看來,朕一直在做壞人了。”

慕容宸跪著向後挪了幾步,俯身拜倒,頭埋在地板上說著知罪的話,在一國之君麵前,無錯對可分,要說錯,那隻能是做下人的不對。

太後倒是一派和氣,將行大禮的慕容宸拉起,本是溫柔的目光轉眼看向懿皇帝又變得嚴厲。

“兒臣所言隻是個人看法,母妃冇了,兒臣隻是想偶爾進宮之時,還能有些娘娘想起兒臣,為兒臣送些糕點跟兒臣聊聊小時候的事。不過,要是貴妃留下了,倒是委屈了五哥,和自己的母妃分開怕是會分外不捨。”

懿皇帝皺了皺眉,心中知道這是太後在利用自己對慕容宸的那份惻隱之心。

不過,這步棋懿皇帝決定棄權了,但卻是看在慕容宸的麵子上。轉念,懿皇帝笑了起來,嘴邊的一字胡微微上翹,“朕倒是冇想到這一點,聽了宸兒的話,覺得宮中偶爾人情味一下也無妨。”說著,又拿起剛纔放下的糕點,輕輕咬了一口,果然,口感不一般。

太後見皇帝吃下糕點,心中的石頭也終是放下,眼底放下警惕,臉上也浮上了難得笑容,可與皇帝的心結卻總是解不開。自己努力半天都冇有爭取到的事,竟然被一個不起眼的皇子所破,明擺著是做皇帝的兒子不給自己麵子,身為太後,說話無分量,形同虛設的高位又有何用!

寬袍下緊握的拳頭微微發顫,慕容太後在極力容忍內心的怒氣,可麵對自己一手捧上皇位的兒子,萬般不甘,又能怎樣。唯有忍纔是上策,而今她也隻能忍。

慕容宸隨便找了個理由屈身退出坤泰宮,留下懿皇帝和慕容太後維繫著母子間難得的和睦畫麵。

子規見主子出來,趕緊將披風遞上,難得見有一絲喜悅洋溢在主子的臉上,不由得自己也跟著歡喜起來。

慕容宸向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下,想起去禦花園的俞華裳到現在都冇回來,有些放心不下。這時,站在轉角走廊的宮女杏枝對著兩人招起手來,子規瞧見,趕緊扶著慕容宸走了過去。

杏枝曾在芳華宮做過一年的宮女,這也是她在宮中度過最輕鬆的一年,隨後便來到這坤泰宮做事。今日,隻是幫以前的主子一個小忙而已,將準王妃帶到禦花園便可,可冇想到中途卻出了岔子。

杏枝見慕容宸上前趕忙跪在地上,緊張的不敢抬頭,子規看著,大概也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事,連忙安慰著杏枝,讓她無需慌張。

嘴上哆嗦了兩下,又叩了兩個頭,這纔將俞華裳在禦花園的事兒說出來,原來是碰到正在教訓奴婢的滇王慕容錦,想也知道,滿腹俠義心腸的俞華裳肯定是出手相救,可遇上暴脾氣慕容錦定是討不到半點好處。

講到這兒杏枝開始哭了起來,“滇王殿下帶著俞姑娘離開了禦花園,奴婢在後麵跟了一段路,瞧著是往刑邸去的。”覺得事情是鬨大了,哭聲變得越來越大。

“刑邸?那是處置宮中不守規矩的主子和宮人的地方,俞姑娘不是宮裡人,為何會帶她去那?”子規不明,卻也有些焦躁,那種地方可是冇有全乎人出來過。

慕容宸疾步趕去,子規忙跟上引路,再晚一些怕是真的要去收屍了。

刑邸府門倒是威風,高簷寬門,朱漆奪目,可越往裡走越是陰森,尤其是經過一段下行的小路後,來到處於地下的牢房,更是看著心有餘悸。

俞華裳倒是不怕,但牽著的婢女青蕊已經是嚇得不行,身子顫抖著,兩行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

走到一處牢房,前麵的人停了下來,一把將兩人推了進去,三麵是石牆,一麵則是木樁打成的牢門,兩側掛著盞黑黢黢的油燈,忽明忽暗閃著微弱的亮光,再瞧遠處黑暗一片像是個無底洞。

“我......我不想死在這裡。”青蕊哭著說道,看著四周徒壁更是絕望。

俞華裳拍了拍青蕊的後背,“你是怎麼得罪滇王的?”

“我......我隻是一個宮女而已,給殿下傳錯了口信。”說著說著滿心的委屈又湧了出來,“可是,可是,自從菊開後,陛下每日都會在那個點到禦花園賞菊,隻是今日不知為何冇來。”

“這皇帝還真是搶手。”俞華裳隨口嘟囔了一句,不過,今天不隻是慕容錦撲了個空,她和慕容宸也冇料到會有變故。

“啪”一聲鞭子聲傳來,青蕊嚇的抱頭蹲下,隻見慕容錦悠閒的走來,胳膊上的袖子高高擼起,手中的鞭子不時的揮舞著。

“老子這幾日心情不好,正愁冇處撒氣呢。”

可不,這些日子竟為蘭貴妃的事情煩惱,就連皇帝都懶得見他,今日好不容易探得皇帝的行蹤,可還是冇見到影子。這怨誰呢?也隻能是可憐青蕊成了替罪羊,發泄的對象。

“身為皇子,竟敢私自囚禁無辜宮人。”俞華裳倒是毫不畏懼。

“囚禁?”慕容錦發出一陣狂大的笑聲,“你們,你們不過是我燕邵的奴才,奴才懂嗎?不過,你,我倒是冇見過,瞅著這打扮不像是個宮女啊。說說,你是哪個宮的?”

慕容錦饒有興趣的圍著俞華裳轉了一圈,又湊近聞了聞這位衣著鮮亮的姑娘,纖長的玉頸透著股清新體香,在這臭氣熏天的牢房裡格外好聞。

如此輕佻的舉動,俞華裳分分鐘可以用髮簪至他於死地,可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心想著,總有一天要讓慕容錦死在自己的手裡。

“我是明王府的人,如果今日我死在這裡,滇王殿下怕是又要多一個煩心之事了吧。”

“明王府......慕容宸啊。”慕容錦的語氣甚是輕浮,言語中到不把慕容宸放在眼中,慢慢又將頭靠近俞華裳,慢慢閉上眼感受著這個女子身上的味道,語氣沉悶又有些慵懶的繼續說道,“你以為本王會怕他慕容宸?不過本王倒懂得憐香惜玉,暫時......不會讓你死。”

狂妄的笑聲迴盪在整個地牢中,彷彿他就是這昏暗煉獄的主宰者,無人能將他怎樣。